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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在二十三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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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仿若笑得筋疲力尽,滁盱复又平静,目中湿润渐消,取而带之的则是满目坚决:“人生已然破碎如此,复仇之后又能如何?所以我不再奢求他人,我要的必须自己争取,我要让遗弃我的人们终有一日悔不当初,我要他们像狗一般地在我面前摇尾乞怜,那时由我来施予,我要他们为自己的践踏付出代价,这就是我的目的。”

说完这些,滁盱渐渐挑眉:“你可相信?”

洛伊菀尔,逼近一步:“那么你私纵大倻城内信使,又是为何?”

总算是问出来了,滁盱笑容渐收,却沉默不语。

“当日那信使并未丧命,你却阻止我上前查看,这是为何?”洛伊再近一步,紧盯滁盱不放。

是要否认么?说你并不知信使未亡,洛伊这么想着,微笑不失。

“是因为一场赌注。”滁盱却默认了私纵之事,反而让洛伊惊奇。

“赌注?”

“曾与副天官大人有过一赌,她赌德曼公主胜出,我无奈地选择了美室。”滁盱广袖一甩,绝决一般转身,却掩不住目中忽然的温柔之色:“不管你信不信,私纵信使只是我临时起意,那一刻,我想如果让那信使逃走,速含城援兵一至,说不定美室会赢,那么我便能赢得一个愿望,这是副天官的允诺。”

这样的答案就如一个笑话,洛伊摇首,她当然不信。

“原花大人你明明识破了我的手段,为何不当场拆穿?”滁盱视洛伊的戏谑于不顾,兀自说道:“难道大人你也是早有预谋?”

洛伊心中一震,目光便犹豫了几分,是的,自己当时又怎么不是临时起意。

“我爱慕她。”忽然地一句,滁盱目中极为温柔:“处心积虑地接近,却如命定一般,爱慕上了我永远得不到的女子。”

“这一句我信。”洛伊目光微避,滁盱对流云的感情她一直洞若观火,也是她一直悬心的一点。

“我有一丝奢望,若是我赢了,起码为自己赢得一线希望,那时的我还不想放弃。”滁盱愈渐黯然,苦笑不已:“但是天意如此,我想不到美室会放弃机会。”

“有一点我很好奇,流云赢了,那么她让你做什么?”洛伊已然信任了几分,笑意之中添了几分真诚。

“至于这个,你大可以去问流云。”说完这句,滁盱转身,那一刹那唇角忽起笑容,也是由衷的真诚。

洛伊站在松柏之下,目送滁盱微微有些踉跄的步伐,这么说,他现在已经放弃了那奢望?至少他对流云是真诚的,当不会做出有害于她的事来,心内忽然轻松了几分,但她看不到的是滁盱在踉跄的步伐掩饰之下,目中的坚持与潮水一般的戏谑。

——

一场悲喜交加机锋暗藏的中秋之聚,在巳时将尽时总算是到了尾声,众人一路高歌下岗,都染着些醉意,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夜晚确实地沉静了下来。

轩窗前一盏烛火,正在月色如水之下瑟瑟,金蟾恰至轩窗之上,仿若极其轻薄的一盏玉盘,之中的桂花树与玉兔极为分明的,俯瞰着人世繁华,不知当初那义无反顾的广娥仙子,如今面对着冰冷的琼楼玉宇,可曾心生悔意?

洛伊默默地倚着窗坐下,望着烛火微笑,她害怕一回来便要面对满室黑暗,还好有细心的哑姑使终为她留一盏灯,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1世纪虞楚宫内的苏宁,总对自己毕恭毕敬,相伴四年仍然生疏,却也从不会让自己一人置身于黑暗,苏宁以及哑姑,如何洞穿了自己这从不示人的小小畏惧?

轻叹一声,今日实在是想家了,竟然会想苏宁。

正眉间带愁,却忽闻幽扬的笛声,清脆而缠绵,绕过茂盛的月桂、半开的轩窗,轻盈绕耳;时而急促欢悦,时而温柔多情,仿若挑逗,又似安慰,飘渺不知何处来,转转声声入人心。洛伊听得眉目若凝,只觉得这夜晚因为有了这笛声却更加幽深了下去,只觉自己仿若随着这笛声进入了一个梦境,不知今夕何年,身在何处。

甚至没有心情去分辨这笛声从何处而来。

轩窗之外的小小院落,满院绿荫之中,一个身影缓缓踱出,月色在他俊郎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随着笛音的节拍渐渐接近,清晰了双眸之中炙热而温柔的辉芒,因为横持翠笛,黯黑的广袖随风飞扬,仿若起舞弄影。

呼吸渐乱,洛伊凝视着那抹极为熟悉的身影,一种欣喜无法压抑,竟然热泪盈眶。她的心以过去的二十一年从未有过的节奏狂乱地悸动着,就连指尖都微微轻摩,于是提着裙摆,小跑着出了西厢,绕过木台,站定在后院那抹暗影之前,越是接近越是气息喘喘,滚烫的气息炙烫着喉间,那里翻滚着一个无比熟悉此时却不能轻易出口的名字。

毗昙。

许多日以来的思念在血脉之内纠结延长,洛伊忽然错乱了步伐,她跑得有些踉跄,在展开手臂环绕在他的腰上之时,几乎被自己的裙裾绊倒。

清亮的笛音戛然而止,毗昙热烈地回应了洛伊这个略显仓促的拥抱,他的鼻尖在她的秀发上摩梭来回,她手上的力度让他欣喜无比,原来不仅仅是自己归心似箭,原来她也是这般期待着重逢。

直到俩人的悸动稍稍平息,洛伊才从温暖的胸膛抬起了半张面孔,星眸迷朦,便如两泓秋水温柔荡漾,“你回来了。”她轻轻地说。

他的肩头染着风尘的痕迹,颔下青刺扎扎,他一路奔波,是为了在中秋夜赶回她的身旁?

“我回来了。”他轻轻的答,直透她温情脉脉的双眸。

盛开的月桂在风中轻轻摇曳,柔软的暗影在洛伊的唇角晃动不停,那轻软的笑容便活跃起来,深深浅浅的挑逗起毗昙体内窜动不休的炽热,他渐渐地低下了头,滚烫的鼻息扑打在她温润如玉的面颊上,她的红唇灿烂如樱,散发着甜蜜的吸引,他颀长的手指轻扶着她娇弱的玉颈,气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炙烈。

但是他这么远远近近地逗留着,眸若深潭,这般纠缠与暧昧最终让洛伊轻启双唇,喉咙深处发出娇弱却滚烫的一声呻吟,仿若极其微弱却闪烁的火星,引燃了蕴有巨大热量的激情,毗昙右臂一紧,将洛伊柔软的身躯揉入自己的胸膛,与此同时滚烫的唇便覆盖上她散发着馥郁的樱唇,灵活的舌尖挑开贝齿,带着迫不及待的湍急与汹涌,与那柔软的唇舌纠缠不休。

星河璀璨,月光如水,温柔的环绕着两个亲蜜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逼她紧靠着月桂树,他的心狂乱得有如急促的鼓点,他的手指已经不能安稳在她的项上了,开始顺着香肩,一点点一点点游移,温柔的、紧张的,直探她丰盈却柔软的酥胸,他离开了她的香唇,开始顺着她颀长的玉颈,温柔地啜引,滑落在她状如蝶翅的一抹香痕处,略略的坚硬激发了他无尚的热情,气息愈渐迷乱。

却还是最终停留在了那里,依依不舍地伸直腰身,颤抖的手指抚过她略有些肿胀更加迷人的香唇,吻了吻她微垂的眼睑,方才分离,还不到时候,他不想要得这般仓促。

洛伊此时方才从迷乱中渐渐清醒,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襟,起伏不休的胸口,潮红了双颊。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毗昙替她整理衣襟,轻轻将散落的鬓发别在她的耳后,无限温柔。

不问他要带她去哪里,什么都不想问,她只跟着他,俩人相拥着共乘一骑青骢,马蹄轻快地踏着月色,响彻了深夜的长街。

渐渐停在朱门玉阶之下,灯火璀璨妆点着青墙之外的翊翊梧桐,上次所见的荒凉一丝不见,这所荒芜了三十余年的宅子,重现当日的赫赫之威,毗昙一推沉沉朱门,拉着洛伊迈过修葺一新的门槛,满院灯火浮现,英挺的绿植熠熠生辉,娇艳的各色花蕊在月光之下暗吐芬芳,妸娜窈窕的伸展轻摇,生机郣郣。

“这是我们的府地。”毗昙在洛伊耳边轻语,意气风发。

不去流连巍巍高堂,洛伊随着毗昙的牵引,绕过转廊朱阁,再绕过清寒如镜的落雁塘,穿过一排月桂拥环的卵石小道,一时月色幽暗,数十步后却豁然开朗。

整片梅树静立,碧枝相缠仿若无尽一般,横亘在两人面前,环绕的院墙上紫萝密布随风翩翩,梅林之后一幢三层高阁拔地而起,雕栏香灯璀璨生辉、流光溢彩,横匾之上书玉华楼三字,虽然夜色之下荧光熠熠,一目了然。

“这是我们的庭院,除非我们允许,他人不得染足。”一边温柔的解释,一边继续牵引,毗昙将洛伊引入梅林深处,虽然碧枝交杂,却是棵棵挺拔,行走起来没有任何阻碍,梅荫之下的小径依然由打磨圆润的卵石铺成,色若白玉粒粒光洁,有清光穿越疏碧漏下,丝丝点点跳跃不休。

她喜欢梅,他一直知道,所以便在落雁塘后开辟了这个院落,甚至令人从唐朝购得极为上品的金钱绿萼,待到瑞雪纷飞后,便是燃燃枝头娇。人工挖凿的浅溪在梅林之中环绕穿梭,时有小桥浅墩,溪中有锦鲤摆尾而过,在延绵的水草之中嬉戏漫游,水是流动的,搅扰了一轮满月,微音潺潺。

玉华楼前是一个小巧的花庭,此时正是秋菊盛放的时候,朵朵圆满对月,秋意也可以欣欣向荣。

悬挂在檐角楣上的盏盏琉璃灯,将五色辉芒投映在白卵石道上,流光婉转恍若梦境,毗昙在楼前站定,略略低额,一双乌眸映着满天星辉,璀璨不失深遂,嘴角笑意深永,忽然放开与洛伊的纤指纠缠不休的手,探入怀中,再度摊开手掌之时,两个烁金的指环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我听流云说,在你们的国度求婚都要赠送指环,于是求了博士青暄亲手做了一对。”毗昙就这么摊着手掌,仿若托举着一团温暖的光芒:“洛伊,你可愿嫁我为妻?”

轻轻地一声询问带着炙热的温度,薰风一般渗入洛伊的耳中,百转千回地落入她的心底,她抬眸看着那俊郎的面容,他幽深的双目之中隐含迫切,他一个人默默准备了这么多,直到今日,呈献在自己面前,千年之前的他用千年之后的仪式郑重地向自己求婚,没有许下任何誓言,为何却让她瞬间酸涩了眼眸。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洛伊微笑颔首,轻轻递上自己的柔荑。

毗昙会意,将那小巧的指环套在洛伊微微翘起的无名指上,轻轻地摩梭着,恋恋不舍。洛伊也将另一枚稍粗的指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同样轻轻摩梭着,整个新罗这是他们才拥有的,独一无二的信物,勿须多余的言语,只有两人明白。

一阵略急地清风掀起檐角的琉璃灯,光影瑟瑟,楼前的两个身影亲蜜相依,英耳峰上的林涛阵阵遥远地回响,身旁交错茂密的一片梅林细细摩擦,这个中秋夜必将被俩人铭记,而圆满清亮的婵娟之后,黑云却渐渐地聚集,悄无声音地笼罩向世间万物,不露一丝端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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