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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皇后娘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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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晟伦蓦地心疼,将舒颜紧抱在怀里,沉声道:“颜儿为何总要将朕往外推?朕等下就叫人传话回去告诉楚妃,今天不过去了,朕要留在这里陪颜儿。”

那怎么行,你不继续宠着叶绮遥,她怎么能有机会摇身成王?

舒颜叹了一口气:“皇上,你这不是让臣妾难做吗?”

赵晟伦不知所以:“此话怎讲?”

“下午妹妹刚来探望过臣妾,还特地为臣妾亲手做了补汤,陪臣妾聊了好一会儿,解了臣妾的闷。臣妾又怎么能不顾情义,让皇上失约于妹妹。往后在后宫之中,妹妹又如何能毫无芥蒂地与臣妾相处,相信臣妾毫无恶意呢?”

赵晟伦的语气中略带责备:“颜儿,你就是太过于谦让了。别的也就算了,你要连朕也让出去吗?”

舒颜淡淡道:“皇上,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臣妾知道,皇上的心已经都在妹妹那里了,臣妾是留也留不住,与其自私地徒劳留你,不如放手成全一对佳人。”

赵晟伦显然被舒颜怡这一副已全然掌控了解情况的淡然语气给惹恼了,他的大手一把掐住舒颜的下半张脸,盯着舒颜,想要直望到对方的心里:“你,是,要,成,全,朕?”

舒颜处事不惊道:“臣妾知罪。”

赵晟伦微眯着眼睛:“你知什么罪?”

舒颜故显惊慌地看向他:“狂妄之罪。皇上愿宠爱哪位妃嫔,本就是皇上自己做主,哪由得了臣妾成全?是臣妾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还请皇上喜怒!”

舒颜越是慌张谨慎,赵晟伦心中就越是气恼。

本是和他花前月下亲昵的结发妻子,现在看他却如朝臣见他一般,客套疏远,小心翼翼,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脑袋一样。

他的怀颜,曾经肆意与他谈笑斗嘴,现在竟然如此畏惧着他。

连一个但凡女人就会有的嫉妒,都勉强自己扔掉,换得两字“成全”!

赵晟伦越想心中越是不悦,他松开了舒颜,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可谓是拂袖而去。

“皇上起驾——往楚华宫——”

“奴婢(奴才)恭送皇上——”

送走赵晟伦,舒颜松了一口气,虚脱般躺在床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这一仗,她打得凶险,但好在是赢了。

然而她知道,之后的每一步,都会比今天过的还要凶险,万不可掉以轻心!

自从这日以后,赵晟伦就少有来找舒颜,倒是叶绮遥与舒颜的接触频繁起来。

许是同情宋怀颜,又许是想搞好关系以便日后利用,叶绮遥时不时来凤仪宫看望舒颜,最开始两人只能在屋子里聊天,后来舒颜的身体逐渐好了,可以下床了,叶绮遥就经常陪着她出门走动。

舒颜从不浪费每一个能博取叶绮遥好感的机会。

拥有剧情和记忆的先知,她当然知道叶绮遥的真实身份,也知道现在的叶绮遥已经有了相当厉害的帮手——当朝年少有为的右丞相江泊铭,实际上是叶绮遥未进宫之前的结拜兄长。

在这之后,叶绮遥还会凭其能力,结识一个又一个大人物,一步步走向帝王之位。

舒颜不打算改变叶绮遥的命运,取而代之,那实在是太累太麻烦了。

况且宋怀颜心愿里的前半句就是“不争不抢”,至于后半句……

也是要靠叶绮遥才能达成。

舒颜后来喜欢上练字,托宋怀颜的福,原本不会写毛笔字的她竟然能写出一手的簪花小楷,很是工整好看。

但她开始练草书,却故意写得稚嫩生涩,不至于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她知道赵晟伦在她屋子里安排了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能为他所知。

但她日复一日将那一两句话翻来覆去地写遍,赵晟伦却始终都没有来。

舒颜有些失望,这是她第一次失手。

然而阴错阳差,这些反倒是让叶绮遥看到了。

这天她在书房练字,适逢叶绮遥来找她,被红烛带到了书房里。

一进屋,叶绮遥就看到地上落了几张被舒颜写过的白纸,拿起来一看,嘴上不禁轻声念了出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再看另一张,上面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本是缠绵的情话,却用草书写得缭乱,顷刻间字字泣血含泪,好不惨凄。

这笔墨之间尽是笔者破碎的心意。

叶绮遥眼色一暗,抿了抿嘴角,抬眼望去,舒颜好似并没注意到她的到来,还在埋案练字,专心致志。

不在人前的她脸上没了笑容,眉头轻蹙,脸色自小产之后一直不见红润,肩膀瘦弱,这样看去隐隐有些落寞清冷。

今已入秋,天气开始慢慢地有点凉,但舒颜仍是穿着夏天的宫服,不免单薄。

叶绮遥悄悄地向丫鬟要了一件披风,然后走到舒颜身后为她披上,同时也瞥到了柯清怡正在写的一行字,同样是草书,写着“一生一代一双人”。

尽显缭乱伤心色。

舒颜其实早就知道叶绮遥的到来,但一直装作不知,于是她故作惊诧地回头,手上忙掩住字迹:“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吭一声?把本宫都吓住了。”

叶绮遥笑道:“看姐姐写的认真,臣妾就没忍心出声打扰,只是这天儿已经变了秋,姐姐要记得多加衣裳。”

“多谢妹妹关心,本宫以后会注意的。”舒颜看了看窗外,喃喃道,“竟然都秋天了,皇上已经那么久没来了……”

叶绮遥心头涌起愧疚,但不露声色,话锋一转与舒颜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两人聊了将近一个时辰,叶绮遥准备离开,临走前她随意从案上拿起舒颜写的一张纸,对舒颜笑道:“姐姐将这张赠给臣妾可好?”

舒颜以为叶绮遥是同情心大发,准备把字带回去给赵晟伦看,于是同意道:“妹妹如果不嫌弃字丑,就尽管拿去好了。”

叶绮遥却忽然道:“臣妾听说江丞相最擅写草书,姐姐想学,何不向他讨教讨教?”

舒颜想不通叶绮遥为何这样问,只有微笑道:“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本宫还是不去打扰得好。”

叶绮遥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若打扰他,他肯定很是欣喜。”

“什么?”舒颜没有听清。

叶绮遥笑着摇头:“没什么。姐姐,臣妾走了。”

与世无争了将近三个月,舒颜埋费心埋下第一个地雷终于炸了。

一首简易的歌谣在市井街头传遍了,无论是流浪的乞丐还是平民的小孩,几乎人人都会唱这首无名的歌谣,不知从什么时候、哪个人开始流行的,总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是在京城传得来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甚至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带进了宫,宫内也传了开来。

这下不仅是赵晟伦在个别大臣的折子中得知了,安居后宫的舒颜和叶绮遥也知道了。

据说,宋皇后在听到这首歌谣后,登时白了脸色,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把满屋的太监宫女都吓坏了,急忙把太医都皇上都找了过来。

歌谣是这样唱的:

天龙枕边一朵莲,年年蛮横霸池边。

今有仙鹤衔花入,明艳牡丹惹人怜。

恶莲伶仃池中幸,无枝无蕾孤独生。

淮盐不对天龙味,不知官人已嗜甜。

宋怀颜疯了。

宫里人人皆传,宋皇后因为失宠而始终郁郁寡欢,小产过后更是心绪不宁,心里的苦闷忧愁终于在听说了讽刺她失宠的歌谣后爆发,一口鲜血喷出,昏迷一日后,醒来时人已经不正常了,时而清醒时而痴傻,疯疯癫癫,精神恍惚。

太医们在凤仪宫跪了满地,哆哆嗦嗦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皇后身体虚,又郁结在心,看不出其他病症,实在是难以药医,全靠自愈,至于皇后娘娘能否康复,就静待休养,且看造化了。

静待修养,且看造化。

这句话气得赵晟伦当场把案几掀翻砸裂,他冲着为首的几个老太医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信不信朕把你们太医院的庸医都拉出去斩了!”

什么叫看不出病症!人都疯了,还说没病?!

此话一出,吓得一屋子的人都磕着头不敢起,太医们更是浑身颤抖。

龙威震怒,连一旁的叶绮遥都不敢开口。

然而此时,宋怀颜的贴身女官红烛却冲过来“噗通”一声在赵晟伦脚边跪了下来,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是泪,眼睛都哭红了:“皇上,奴婢求您饶过几位太医,为娘娘积德吧!太医说了,娘娘能不能好,这得看天意,看造化,皇上不信,但奴婢却觉得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上若是这时候斩了人,犯了杀孽,那娘娘的福又薄了几分,这病……”

说到最后,红烛已经泣不成声,只是猛地朝赵晟伦磕了三个响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她这话说得冒犯,但赵晟伦现在已经无心怪罪了。

他静静地坐在凤仪宫,姿势犹如坐在朝堂的龙椅之上一般霸气,内心却是一片颓然。

他是皇帝,是真龙天子,是九五至尊。

但他现在却束手无策,和一个平民家庭里的普通丈夫没有两样,无奈且无力。

只有听天由命。

赵晟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仰头闭上了眼睛,样子很是疲惫。

他的皇后此时正在房间里安睡,做着他无法涉足的梦境。

睡之前,她扑到他的身前,抓住他的衣服,眼神涣散,眼底却没有他。

她慌张地问他:“我的夫君呢?”

不是本宫,不是皇上,而是“我”与“丈夫”。

赵晟伦面对这样的发问,竟然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抱住她,柔声答道:“颜儿,朕不就在这儿吗?”

然而宋怀颜却如惊弓之鸟般立即躲了开,却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墙上,估计整条胳膊都撞青了。她虽是疯了,但还是知道痛的,当时就顺着墙角坐了下来,倒抽一口冷气揉着自己的胳膊,嘴里发出类似喊疼的呢喃。

赵晟伦走上前,想要将她扶起。

然而就在这时,宋怀颜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里终于映出了赵晟伦的身影。

不知道是撞疼了还是心痛了,她的眼眶内溢满了泪水,她的语气满是慌张与无助。

“我的夫君呢?你知道我的夫君在哪里吗?我的夫君呢?”

赵晟伦就这样站着看着宋怀颜将自己蜷缩在墙角,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腿间低声抽泣,一边哭一边小声地重复着“我的夫君呢。”

一声又一声,如一鞭又一鞭,抽打在赵晟伦的心上。

他的皇后,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如今却这样卑微地坐在墙角,脆弱得不堪一击。

也脆弱得令人心疼难受。

赵晟伦后来也在地上坐下了,紧紧抱着宋怀颜,直到怀里的人睡去。

宫女太监们见他席地而坐,紧张得不得了,轮番过来劝道:“皇上,龙体为重,这地上可万万坐不得啊。”

就连他的宠妃叶绮遥也忍不住上前道:“皇上,地上凉,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但他置若罔闻。

地上再凉,也不比他此时的心凉。

他终是没有要太医院里任何一个人的脑袋,而是在凤仪宫坐了许久,连晚膳都没用。

叶绮遥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三来劝道:“皇上,多少还是吃一点吧,晚上还要批折子呢。”

赵晟伦却没有回应,而是抬手指了指壁上挂着的一幅字画,忽然问道:“上面写着的是什么?”

叶绮遥看了一眼,如实回答道:“回皇上,写的是‘我心清欢’,是姐姐的字迹,应该是最近才挂上去的。”

赵晟伦的眼神复杂难辨:“这里以前挂着的是朕还是皇子时写给颜儿的字,数年未变,但如今却被换下了。”

“皇上写的是什么?”

赵晟伦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朕竟然给忘了。”

明明之前每次出入凤仪宫时都能看见,明明是他多年前亲手写下的誓言。

但他却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一句承诺,就像是他对宋怀颜的新鲜感一般,被七年的平淡消磨殆尽,难寻踪迹。

他曾经一度很爱宋怀颜,以为拥有了她,他此生再不需要其他女人。

然而时间揭露真相时永远一针见血,他骨子里多情的帝王本性终是战胜了昔日温情。

赵晟伦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觉得宋怀颜寡淡无味,对她越来越提不起兴趣,就算是与她相拥入眠,心里还是破了个洞,日日夜夜刮着渴望的疯。

来填补他的这份空虚的,正是叶绮遥。

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儿一般,一颦一笑都是浓墨重彩,让他为之着迷疯狂。

他宠爱爱叶绮遥,甚至可能超过当年对宋怀颜的宠爱。

对于冷落宋怀颜,他心里也没什么愧疚,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他作为一个天子,给了宋怀颜皇后的位置,又独宠了七年,若是这样还心有不满,那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然而他却忘记了,在宋怀颜看来,她并非他的臣,她是他的妻,是他许诺今生唯有一双人的另一半。

赵晟伦又坐了片刻,才离开凤仪宫。

他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解,越想越茫然。

他待宋怀颜那么好,为何宋怀颜会疯?

赵晟伦一走,床上的舒颜开了眼,眼底一片清亮。

妈呀那个可恶的皇帝总算走了!她可算是解放了!

天知道她躺在床上装睡装得有多么辛苦,多么无聊!

诚然,演戏很累,演疯子则身累心更累,所以她开始时倒是真的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但这一睡也睡不到三个小时,毕竟她前天吐完血后睡了一天,昨天醒来后发了一会儿疯又睡,睡完又疯一小会儿,疯完又睡……这三天她就没几个小时是醒着的,真心困不起来!

说起那歌谣……

是她让红烛想办法将歌谣散布到民间,她知道这并不难。

人最难老实的不是手脚,而是嘴。

但凡什么好玩或刺激的东西,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一传十、十传百,舆论的力量不敢小觑了,假以时日,小水滴最终会变成惊涛骇浪,不仅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消息的传播者也难以追究。

至于太医们的诊断……

宋怀颜的确抑郁许久,身体自小产后也一直很虚弱,所以这两句是没什么错的。

她疯是因为舒颜装疯卖傻,所以看不出病症,所以这也是没有错的。

太医院太医那么多,要事先全部收买的话实在是风险太大,但舒颜又不想平白害了那么多人丢了脑袋,所以安排了红烛痛哭流涕的这一出。

红烛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实际上在她的原小说里,红烛就有出色的演技,帮着宋怀颜干了坏事后演得那可是一等一的逼真。

若不是知道红烛忠心耿耿且有能耐,舒颜也不会下得了走这步险棋的决心。

这颗地雷,埋得非常险,炸得也非常险。

这之后要是她有一丝破绽,都会性命不保!

当初就不该想出这么个注意,当舒颜饥肠辘辘时如是想道。

她既然装疯装病,那肯定胃口不能像平时一样好。

每天她起码有一半时间都睡过去了,错过用膳时刻,醒来就装精神恍惚,就算宫女们给她端吃的来,她也只能忍住饥饿,故作不情不愿。

好在跟在她身边的几个宫女还是很有良心的,没有因为她的“傲娇”而很快放弃,在红烛的带领下,她最后嘴里还是被塞进了好几口饭菜,所以总算是没饿死。

但没饿死是一回事,吃饱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有时她还要煞有介事地把吃了的又吐出来,把病弱的形象再深化三分。

经她这么折腾了好几天,宋怀颜的身体没事也快被她整出病来了,整个人都瘦了两圈,有时候舒颜忽地发疯冲出门去,迎面吹来的秋风都让她觉得自己要被吹走了一般。

赵晟伦每天都要来看她,每次待的时间都比她流产那会儿长得多,偶尔还会留下来过夜。

看着舒颜日渐地消瘦,他眉心的疲惫与憔悴也愈来愈加重。

舒颜不理他,他也只是漫长的沉默。

舒颜知道,他在心疼。

不然她也不会装睡装得来那么提醒吊胆,因为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赵晟伦灼热的两道目光,承载着沉重的心思,落在她脸上化为两朵开不了的回忆。

舒颜心里冷哼,你不是都觉得这张脸看得来无趣了吗,怎么人家疯了痴了不认你了,你又连一眼都不放过。

她心里清楚,赵晟伦对此时的宋怀颜,是茫然的,是不解的,还有自己未察觉出的后悔与愧疚。

然而这些,并不是深爱。

他的最爱仍然是明媚伶俐的叶绮遥,他在惦记着宋怀颜的时候最想相拥而入的依然是他的楚妃,那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

他对宋怀颜的爱早已消逝在时间里,这是舒颜再怎么力挽狂澜也替宋怀颜求不来的。

但她也没想去改变什么,因为宋怀颜嘱托过她,毋须争抢。

许是那人已经看穿一切,知道人心易变,然而厌倦过的,却再也难改。

若非痛彻心扉,又怎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不争不抢四个字。

无妨,她的任务也很简单。回忆这种东西,本就是两面的,你若不曾驻足,那它便是安静地被你抛在身后,淹没在尘埃之中,然而你一旦驻足停留,回眸望去,那它便是世间最缠人的藤蔓,最难拔的沼泽,最可怕的深渊。

纵你抱着最爱的人,喝着最好的酒,欣赏最美的河山。

赵晟伦,你未兑的诺言,依然会如索命的无常,在你梦里夜游,扰得你一世不得安稳!

回忆最是伤人,许若秋因痛苦的四年赤脚踏荆棘,宋怀颜因甜蜜的七载心饮鸩毒受凌迟。

然而此间因果,屡报不爽。

舒颜时不时也会清醒一两回,表明病情并不是那么无力回天,真得靠自愈,否则赵晟伦要是真的在全国寻求名医来治她,只怕她就要露馅儿了。

有一次,她实在是饿得不行,正好赵晟伦在身边,她干脆豁出去了,一醒来就蒙在被子里哭,像被抢了玩具的小孩。

赵晟伦忙问:“颜儿,颜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舒颜颤着声音,在被子底下闷声回答道:“饿……”“什么?”“饿……”舒颜有气无力道,“我好想吃东西……好饿……”

堂堂一个皇后,锦衣玉食一辈子,此时此刻竟窝在被子里喊饿,低声下气,语气委屈。

舒颜自己都觉得分外滑稽。

但这落在赵晟伦眼中,不仅不觉得好笑,反而很是难过。

只见他眼色沉了沉,吩咐下人道:“吩咐御膳房准备一大桌菜,清淡一点,红烛你清楚皇后她爱吃什么,跟过去打点。”

跟在赵晟伦身边伺候的总管公公很想上前提醒说宋怀颜最近胃口很小,弄那么多菜,只怕到时候又要几乎倒掉一大半。

但他看了看赵晟伦的神色,最终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也罢,这点浪费与赵晟伦大兴土木为楚妃造宫殿修高楼比,实在是不算什么。

赵晟伦亲手给柯清怡喂饭。

舒颜从被子里出来了,被扶正坐在床上,安静地垂着眼睑,就是不张口。

见她难得不躲着他,赵晟伦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耐心道:“你不是饿吗,怎么不吃呢?是饭菜不合你口味吗?那朕让御膳房重做。”

舒颜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轻声问道:“我吃了以后,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赵晟伦一愣。

“如果我一直不吃饭,你是不是就能一直想着我?”

赵晟伦用手摸了摸对方愈发清瘦苍白的脸颊,沉沉道:“乖,吃饭吧,朕会一直想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闻言,舒颜露出欣喜的笑容,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

之后她没有再闹腾,而是出人意料地乖乖把饭给吃了,把宫女太监们都吓了一跳,因为这是她这些天来吃的最多的一次,而且还没吐。

只是因为舒颜实在是太饿了,不过她还是有在注意控制自己吃的多少。

要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说不定她能吃三大碗……好吧,那会吓死赵晟伦和其他人的,也会招人疑惑。

所以她只能委屈自己只吃一碗饭,明明才四成饱,却要睁着眼睛说自己很撑了。

唉,造孽啊!

舒颜答应吃饭前的那一个笑容,深深地印在赵晟伦的脑海里,无法抹去。

那是赵晟伦所熟悉的纯真笑容,是七年前让他怦然心动的宋怀颜的干净澄澈,如莲淡雅。

但他已经好久没见怀颜这么笑过了,也未曾理会究竟是什么夺走了爱妻的笑靥。

于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属于宋怀颜的这份美好。

他在宋怀颜疯了的这几日里,见的最多的笑,就是怀颜一个人躲在角落或是望向某个方向时,脸上浮现出来的沉醉的笑意,有时嘴上还要念念有词。

听着她的自言自语,赵晟伦才意识到,她是沉浸在七年的回忆里。

为什么朕明明在这里,你却不肯醒来,执着于过去的你我呢?

每次盯着自顾自地笑着的舒颜,赵晟伦总会感到一阵挫败,他难道竟输给了从前的自己?

但他终究是想不明白,他和过去相比,到底是哪一点亏待了宋怀颜。

喂饭的当晚,赵晟伦少有地留宿了。

他躺在床上,将舒颜抱在怀里,柔声道:“颜儿,睡吧。朕就在这里,不要慌。”

舒颜却抗拒着他的怀抱,挣脱开来,默不作声地翻身过去背对着赵晟伦睡。

许是珍惜这一日短暂的安宁,怕舒颜又发起疯来闹,赵晟伦也没有再强迫她面朝自己,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身后轻轻地抱着她,小心得如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器。

他真的很累。

不仅是今天,自从宋怀颜疯了以后,他每天都疲惫不堪。

宋怀颜精神失常,原本后宫里最省心的人,反而如今最让他操心,使得他也跟着日日受着煎熬。

颜儿啊,你快快清醒过来吧,告诉朕究竟朕……究竟我是哪里做错了。

不要再折磨朕了。

许是因为疲倦,身后很快传来赵晟伦轻微的鼾声,似乎睡得很沉。

然而舒颜却因为和他同床共枕而别扭得一夜失眠。

舒颜是真的一夜没睡着。

大概只有四更天的时候,天还黑着,赵晟伦在睡梦中隐约地听到一些动静,半睡半醒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手往前一摸,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赵晟伦一下子就醒了,惊诧地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床帘仍是垂下的。

怀颜呢?!

一时的慌张让他甚至忘记了叫人,他赶快从床上下来,踩上鞋,披着一件袍,走出房门。正好碰见轮班守在外间的宫女一脸不知所措地踱来踱去,她看到赵晟伦醒了,满脸惊慌地跪了下来:“皇上!”

赵晟伦忙问道:“你可有看到皇后?”

“奴婢、奴婢半个时辰前换班的时候正好看到娘娘从房里出来,奴婢说什么娘娘都不听,只是吩咐奴婢帮她找一件衣服,然后娘娘便径自地往书房去了。奴婢不敢声张,怕惊扰了皇上,但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先去找了娘娘要的衣服给她送去,这下正在想要不要去找红烛姐姐呢。”

看来吵醒赵晟伦的动静就是这个小宫女不小心发出的。

掌握了宋怀颜的踪迹,赵晟伦心里踏实了不少,他道:“不必去找红烛了,你退下去歇息吧,娘娘那里有朕去照看着。”

那宫女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忙恭敬地回了一句话后便退下了。

毕竟是入了秋的天,深夜浓抹凉意,后宫幽幽寂然。

赵晟伦拢了拢身上披的衣服,往书房方向走去,果不其然看到一堂光亮,暖橙色的烛光染在窗上,让他又心安了几分。

他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却在看到屋内的景象时吃了一惊。

只见满地铺撒着沾了墨字的白纸,起码有上百来张,桌上也铺满了写好的白纸,把桌面遮得来不见一寸木色。

书房朝北的小窗未关,一阵夜风袭来,吹得窗打门墙啪啪作响,案上未用镇纸压好的白纸一时间如扑扇的白翼,在屋子里纷飞而起,笔墨香气散落各处。

纵是如此缭乱,柯清怡却依然专心地伏案提笔,未被这风或赵晟伦的到来吸引去半点心神。

满屋白纸黑墨里,柯清怡却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裙。

繁复的礼服,上好的料子,虽经岁月淘洗,却依然鲜亮如初,可见平日保管得相当好。

袍角袖口滚金边,衣领袍面绘彩线,黑、金、白、蓝、粉五种颜色交织错综绣出精致的祥云藻藤,如意鸳鸯,一片吉祥好寓意。

这是宋怀颜七年前的嫁衣。

赵晟伦登时便怔住了,一恍惚还以为回到了七年前迎娶宋怀颜的那一晚。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良辰美景,佳人红衣。

宋怀颜满心满眼只有他,而当时的他,又何尝不是一心一意只为宋怀颜?

那一日拜堂成亲于赵晟伦而言,遥远得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又熟悉得恍如隔日。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因为此情此景此人,都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七年前的宋怀颜二八芳华朝气蓬勃,穿上这件衣裳如堂前明珠,光彩照人,然而七年后的她却消瘦得来快要撑不起从前量身定做的嫁衣,在衣服颜色的对比下,一张脸更显苍白憔悴。

惹人心碎。

火红的嫁衣,此时没有丝毫喜庆,反而就如炽热的火焰一般,要将宋怀颜燃烧吞没。

也许这件嫁衣,便是宋怀颜悲剧的开始。

穿着它,她嫁作皇家妇,被许一双人,踏入后宫幽幽门,渐得失宠日,从此凄凉生。

裙摆上象征吉祥如意、百年好合的图纹,只保了她七年的幸福安稳,却让她后半辈子都在痛苦里挣扎,在伤心中沉沦。

而如今这把火,也焚烧着赵晟伦心中的城。

赵晟伦望着这样的宋怀颜,心里莫名紧了起来,只觉得呼吸一窒,一股子伤心如浪潮般涌了上来,冲得他鼻头微酸。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颜儿……”

闻声,女子的手顿了顿,一滴墨珠在白纸上渲染开来,如逐渐爬上她脸上的温暖笑意。

舒颜稳了稳心绪,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站着的赵晟伦,眼底酝酿着今日第一出也是最盛大的一场戏。

她的眉目间不见忧愁,而满是似水柔情,春日融融,带着青涩的天真烂漫。

看得来赵晟伦又是一愣,看以为是做梦看到了少女时的宋怀颜。

舒颜将笔搁在笔托上,亲昵地朝赵晟伦道:“殿下,你回来了。”

这个称呼,正是赵晟伦还是皇子时,宋怀颜对他的叫法。

赵晟伦内心一颤,沉默了好几秒才哑声答道:“朕……我回来了。”

太医曾说过,这疯也有好几种疯法,有的人疯就是痴呆不语,有的人疯就会狂暴抓人,而有的人疯则是为过去所束缚,疯的时候记忆往回走,心智都回到了从前。

所以说,怀颜,你是被过去所困住了吗?

赵晟伦望着舒颜脸上的笑容和那红得晃眼的嫁衣,只觉得心里烈火燎原,烧得焦土一片,火辣辣地疼痛。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脚步平稳地从满地白纸上踏过,绕到舒颜身边,低声问道:“颜儿,你在做什么?”

舒颜似乎有些苦恼般皱起了眉:“我在练字,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就是写不了往日写惯了的小楷,非想要学写草书,可是写得不伦不类,一句好好的话都让我给写毁了。”

宋怀颜心思缜密细腻,写起簪花小楷来一笔一划,秀气工整,最是适合不过。

但她如今却想草书,肆意书写,似是要发泄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郁闷。

赵晟伦的目光上移,看到舒颜写的字时,心头大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舒颜却笑吟吟地看向他,带着几分羞涩:“殿下,你看,这是你前些日子写给我的,可我怎么都写不好看,你可不能罚我呀,我都主动向你认错了。”

说罢,她还俏皮地朝身边那人吐了吐舌头。

——这里以前挂着的是朕还是皇子时写给颜儿的字,数年未变,但如今却被换下了。

——皇上写的是什么?

——朕竟然给忘了。

赵晟伦愣在那里,记忆如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原来……原来是这一句话……

他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忘了呢……

“一瓢水饮一生,一双人共白头。”他将这句话念了出来,声音却忍不住地颤抖。

舒颜担忧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赵晟伦对上柯清怡的眼睛,那般澄澈,如镜般映出他略显慌乱的神态。

是了,他曾无数次许诺过眼前人,一生一代一双人,白首不相离,今生共度,非她莫属。

最开始说出这些话诚然是发自肺腑,可是到最后,渐渐就不那么真心实意了。

更多的是挂在口头的甜言蜜语罢了,说过即忘。

他可是皇家子嗣,怎么可能只有宋怀颜一个女人?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却上了心,把这些情话当做誓言一般,信得来不能再信。

最后只有徒自伤心。

宋怀颜未疯之前,赵晟伦是知道她在练字的,因为这宫里到处都有他的人。

有人来向他汇报时,他还一笑置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连宋怀颜整天关在书房里写的是什么东西,他都没兴趣听下去。

有更多事情比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重要得多,更值得他去关心。

他的心思,不知从何时开始,留给宋怀颜的,就只有很小很小的地方了。

明明曾经是他的心尖上的珍宝,后来却成为可有可无的旧物。

真是讽刺,宋怀颜把赵晟伦看成天,视作生命,但在赵晟伦的心里,她不过只占据了半口井,另半口还全是回忆。

但是,这一口井如今破碎了,喷涌而出的记忆蔓延在他的整颗心脏,冰凉得让他直打颤!

这之后的很多个夜晚,赵晟伦一次又一次地从属于过去的梦境中醒来,怅然所失,不知所措,心底残留的是一地乱麻,纠得他生疼。

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困在了记忆的牢笼里,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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