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的铸造室内，盖洛普、卡洛顿母女和乌尔法娜在一张长桌前，而一个虚灵侍女从一个法阵中揭下四张淡黄色的纤维，放到他们的面前，随后又递上墨水瓶和羽毛笔。而不远处，个铸造室都在生产这种纤维，四十多个虚灵侍女在沉默中配合默契的负责着不同的工序，精密的宛如加工机床内的一个个小齿轮。
赫萝和克莱斯汀满怀好奇地分别拿起一张，翻来看去，用手指尽情感受着纤维那轻薄柔软的质感，还不时折叠成各种形状，甚至拿起羽毛笔醮起墨水在上面书写。对于第一次见到实物的她们来说，实在无法想像这么一张薄薄的植物纤维，居然是价比黄金的奢侈品，是启明神殿和无数施法者抢破头想要的记载知识的载体。
乌尔法娜亦相当激动，要知道她可是从头到尾参与了整个造纸工艺的还原，既动手又动脑，如今一番努力终于得到成果，莫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而且对盖洛普的敬畏亦越发加深——靠着权势作威作福的贵族固然令人敬畏，但强大又睿智的炼金师比前者更加可怕。
克莱斯汀问：“这就是木浆纸？”
“当然不是，真正的木浆纸怎么可能这么烂，而且颜色也不对。”盖洛普吐糟道，只是他用作比较的参照物是蓝星现代工厂生产的打印纸，这个位面中人族生产的纸张他目前还没见过，但想必质量多半要比他这种野路子弄出来的要好，不然怎么可能畅销大陆各国。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纸扬了扬，在纸张抖动产生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中道：“不过与真正的木浆纸也有七八成像了，管它叫木浆纸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它的主要原料不是木材，而是芦苇。”
“芦苇？用芦苇来制作的吗？这种植物在河边多的是呢，我们不就发财了？”赫萝眨眨眼，乌黑如墨的眼眸闪烁起兴奋的光芒。虽然她不是财迷，但她知道当下正急速发展的暮林塔花钱如流水，也见到盖洛普没少在看财政报告时为想方设法赚取资金而发愁挠头。听妈妈克莱斯汀说，平时老是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人的头发会很快变白，她可是非常喜欢盖洛普那头柔滑如丝缎的火红长发，要是这个新发明真能大卖，那么盖洛普就可以少点挠头了。
“芦苇只是原材料之一，还有玉米秆和桑树皮。”盖洛普点点头，经过虚灵侍女们不胜其烦的无数次试验后，剔除了众多的植物之后，终于找到三样适合提取植物纤维做纸的原料。其中不得不说能够在本地找到桑树实在太幸运了，芦苇也相当好找，正值夏季，河边湖边都长满了这种植物，别说伍芙尔族的小伪娘，哪怕是拉比特族的妇女和孩童都可以轻松完成收割任务，丝毫不占用农业生产必须的壮劳力。
“廉价到令人发指的原料成本是它的最大优势，坚韧程度和书写流畅度甚至超过了羊皮纸，一旦大量生产并推广开来，将羊皮纸送进收藏家的宝物库里当历史文物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利润的大头要给大瓦尔特阁下，她吃肉，我们喝汤。”
卡洛顿母女闻言顿时嘟嘴皱眉，心中泛起一阵不满，她们想起了修芬那天的警告。乌尔法娜作为积羽湖行省的本地人，自然听说过的行省统帅的威名，不过对暮林塔经济情况一无所知的她无从理解卡洛顿母女那种不爽的感觉，只好保持沉默当个好听众。
“别一副像被人割了肉的表情嘛，用一项产品技术换一座大靠山挺值的，到时候她会成为我们的供应商，我们将买来的木浆纸深加工后再卖给别人。”
“怎样的深加工？”克莱斯汀皱起眉头，她又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新词。
“开印刷厂印书。纸再贵，难道可以比书更贵么？”盖洛普微微一笑，语气狡猾的活像在商海坑蒙拐骗了十几载的老奸商一样，“阿姨，之前我让你帮温妮菲德打造印刷作坊需要的工具就是为了这个。”
在这个生产力相当不发达的时代，纸张的产量限制了书本的产量，导致物以稀为贵，至于羊皮纸的年产量嘛，哪怕放在维希帝国这样既有强大生产力又有足够消费需求的国家，都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位贵族要是有十本左右一寸厚的大部头书籍，就可以被人称为藏书家，这真令盖洛普这个穿越者感到汗颜，换作他上辈子那时候，光是军事类学术书就塞了一个书柜，算上历史类的、科学类的就更多了，还没计算定期会被老妈拿去当废纸卖掉的小说、杂志和漫画。
听到盖洛普的后续计划，赫萝和克莱斯汀脸上的表情转怒为喜，其中克莱斯汀问：“小盖普，那印刷作坊什么时候动工？当初你告诉那位祭司小妹说是先弄一个四五人的小作坊，那一天印不了多少本书啊。”经过一番职位调整，修芬彻底不管作坊的生产，只会得到月产量之类的最终数据，专心应付日益繁重的行政工作，克莱斯汀则晋升为生产总监，暮林镇上所有的由男爵投资开办的作坊都归她管，所以她相当关心任何能够为领地带来大量收入的产业。
“这事急不来，先将木浆纸的生产工艺教给了那些被选中的工人再说，到时候得看看威莉娅阁下的造纸厂每个月能提供多少纸给我们。”盖洛普见克莱斯汀有些不放心，便把脸转向虚灵侍女：“五套完整的造纸设备都准备好了么？”
“已经打造成零部件状态，目前存放在乌托邦的军械库，操作流程和安装方法一同用狼牙文和通用文编写成册。整套造纸工艺的流程亦编写成书，一共二十套，也放在军械库。”虚灵侍女的声音仍旧听不出一丝感情。
“好极了。”虚灵侍女办事永远令盖洛普感到满意，修芬那边已经找好了人手和场地，连房子都搭好，万事俱备，只欠机器。
按这个时代的正常情况，所有作坊一般是在搭建房屋的时候，所有体积比人体要大的生产设备往往就要因地制宜的在室内打造。然而查过图书室里的资料，盖洛普才发现有些比较逆天的种族已经懂得“标准化”与“零部件”的概念，其中就包括伍芙尔族，虽然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在某些工匠特别集中的加工业重镇和大城市，但同样令他这个穿越者感到惊讶。
不过盖洛普准备在造纸上大展拳脚的兴奋劲刚上来，就被虚灵侍女无情的打断：“主人，容我提醒您，纸浆的生产周期十分漫长，您要将设备弄到外面从头开始，那么整整七个月后，您的工匠才有可以用于制作木浆纸的纸浆。”
“停一下，侍女，麻烦停一下。为什么拿到外面去生产就要七个月后才能得到纸浆？”盖洛普很不明白，从他将领民们收集的原材料送进乌托邦，让虚灵侍女们着手研发，到现在制造出产品，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啊，那多出来的六个多月是怎么回事？
“目前木浆纸的生产工艺是根据您提供的思路所研发的，按照这个生产工艺，原料的晾晒要一个月，接着倒进石灰池里浸泡三个月，泡完再晾晒一个月，晒好后再放进清水池里泡一个月，经过这样处理的原材料可以用于制作纸浆。”
“你们只用了半个月……好吧，我明白了，当初我不应该对你们下达尽最快速度推演出生产工艺的命令。”盖洛普在“最快速度”那里加重了发音。
事到如今，他怎么会想不明白，因为他的命令中包含了这个要求，无条件服从控制者一切命令的虚灵侍女们启用了铸造室的时间加速法阵，让原材料那长达七个月的处理期缩短了，就像之前检验肉瓷罐和格瓦斯的保质期那样开了加速。
这么便利的功能自然有使用它的代价——消耗储存在乌托邦的魔法力。事实上，乌托邦所有房间内的一切功能设备都要消耗魔力才能运行，就像蓝星现代城市和工厂的用电设备似的，启用的设备越多，魔力的消耗量则越多。
无神论者知道原材料要经过石灰池浸泡加工才可以用于制作纸浆，但不知道这过程居然要这么久。如今木已成舟，他只好轻叹一声，便问：“一共用了多少魔力？”
虚灵侍女抬手伸指划过虚空，调出一个带有数字的小光幕：“足以维持乌托邦运行五个月零十二天的存量。”
这一刻，他又想撞墙。专属祭坛落成后几个月吸取的存量不仅用完，还进一步消耗了乌托邦之前储备的魔力，看来他又得去德克镇的启明神殿买魔晶石打点滴。
在这种老是看菜下饭、拆东墙补西墙的苦逼环境下，盖洛普算是体会到当年龙裔共和国的开国先贤们为什么搞近了半个世纪的计划经济——手头的资源就这么多，每一步经营都要精打细算，稍有不慎就会玩脱，不先敲好计划能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