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胆小，还没等他拒绝，楚芸香就低头认真给他讲相机功能，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他一句话没说。
本来就是一个学霸，那时候相机的功能就那么几个，没几分钟他就学会了。
青春期的女子最漂亮，楚云香底子本来就不错，衣服也都尽显时尚，相框里的她比起明星毫不逊色，一时之间陈石有点呆了。
“好了吗？”
“好了！”
一连拍了七八张，正当陈石以为完了的时候，楚芸香小跑过来，一把夺过相机，“帮了这么大忙，要不我给你拍几张吧？”
“不……不用了！我不拍。”
陈石讪讪一笑，连忙摆手拒绝，身子不自觉往后缩。
他穿的是蓝色中山装，这还是要照毕业照，室友借他的，裤子棉布黑色布料，针脚钉得很好，去年家里母亲给他做的。
和别的同学不同，他没崭新皮鞋，一双布鞋穿了两年，二十来岁小伙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大脚指头处都有点都有点破线，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要光荣下岗了。
他的布鞋都是家里做的，农村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在生活都很拮据的年代，没有买这个说法。
一般都是把布鞋胶底穿断才换。
没有难为他，楚芸香低头羞涩，细语道：“陈石，我喜欢你。”
从前的从前，那时候没有胭脂，女子的脸只为情郎红……
那一瞬间，陈石先是一愣，接着一喜，接着叹息……
见他不说话，楚芸香抬头，“你喜欢我吗？”
“我……”陈石欲言又止，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但他的家庭让他不允许有这种爱情。
门不当，户不对。
楚芸香像一只战斗的天鹅，昂头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家庭不好，我不在乎，我只问你，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
鼓起勇气，陈石说出他这一生最胆大的一句话，许多年后每每想起，他都摇头轻笑，真不知道那时候哪里来的勇气。
见她笑了，他也跟着傻笑，十指相扣，两人迈步而走，夕阳西下，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幕看得远处班上同学羡煞不已。
他们这一走，便是几十年。
在楚芸香的墓地旁边还有一块空地，这是以前他为自己准备的，两人风风雨雨走了这么多年，他怕她孤单。
陈石在墓地边坐着，这一待就是一下午，一个人自言自语，笑着把城隍的事告诉她。
“等我，我很快就来！”临走前，喃喃道。
“爸，你怎么来了？”第二天中午，陈刚一下班就看见父亲坐在客厅和孩子玩。
“退休了，过来看看你们。”逗着孙子，陈石头也不抬的笑着说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算算时间你今年也该退休了，要我说你就搬过来一起住吧，大家有个照应，婷婷她要上班，你也正好帮我们带带孩子。”
嘴上说是让老人家帮忙带孩子，其实陈刚是想接父亲过来享天伦之乐，不然以他家的条件，几个保姆还是请得起的，哪里还用得着他老人家带。
厨房里忙碌的妻子听到丈夫要把公公请来，脸色微微一变，手中剁肉的刀不觉加深了几分力气。
两口子的二人世界过得好好的，请一个老人来干嘛？房间就这么大，大家共用一个洗澡间，一个厨房，还得服侍他，她一天照顾小孩都够呛，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说住个十天半月的她倒不在乎，反正只是短期，大不了累几天，但看老公这个语气，哪里像是住几天？
天天都住一个屋檐，日子过不过了？两口子晚上房事都不方便。
把手在围裙上擦干净，转身出了厨房，笑道：“爸刚退休，清闲日子都没过几天，你就想把孩子甩给他。”
陈石仿佛没有听出话外之意，继续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住得好好的过来干嘛？还得麻烦你们两口子。
我哪里好歹有几个老朋友，每天喝喝茶，没事就下象棋，早上跑几圈，别提多舒服了。”
听到公公拒绝，儿媳暗自松了一口气，“爸，没事就经常过来玩，一个呆着也不像回事，而且我听说你身体不好，要不要请个拥人照顾你？”
“我身体好的很，用什么拥人，突然多一个陌生人我还不习惯。”
几十年以来，除了老婆怀孕期间他请过拥人，剩下的都是两口子自己持家。
妻子过世后他也没有找过拥人。
“这次来你们这除了看看我孙子，也是找你有事，这个月八号你来我哪里一趟，我找你商量个事。”
吃晚饭，陈石拿出一把钥匙给儿子陈刚。
“有什么事现在说不行吗？也许哪天我事来不了，您老不是白等我？”
“那天周六，你又不上班，能有什么事？”陈石眼睛一瞪，他早就看过日历。
“行，我去还不行吗！”气势一弱，陈刚连连点头。
吃完饭两口子想留老人家住两天，但都被陈石拒绝了，他要做的事很多，好几个朋友都没告别。
他们住得天南地北的，一个个都要亲自上门才行。
……
几天下来，陈石走了大半华夏，见了多年老友，拜访了曾经的老领导，还参加了同学聚会，可惜到场的人不多。
八号，陈刚如约而至，怕影响自己父亲睡觉，他十点多出门，十二点才到。
“叮咚，叮咚！”
按了几下门铃没人应，陈刚拿出老爷子给的钥匙开门。
“爸！”
“爸！你在家吗？”
换了拖鞋，陈刚撇头喊道，但一直没人答应，心里一突，担忧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来之前他就忧心忡忡，心绪不宁，说不清为什么。
急忙走进卧室，没人，厕所没有，书房里老爷子闭眼坐着，看着这一幕，陈刚松一口气。
“爸，刚刚叫你怎么不答应呢？害我白担心一场。”
“爸？”
“爸？”
感觉有点不对，一连换了几声，但陈石都没有反应，快步上前，陈刚轻碰父亲身体。
刚一碰到身体就朝一边倒下，吓得他急忙扶住，老人手已经冰凉，呼气停止。
“爸！”
陈刚大急，摸出手机打救护电话，半个小时后，白色床单盖在老人身上，陈刚泣不成声，妻子看他哭这么伤心，眼睛也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