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来做什么的？”
少女好奇地指着一个身穿锁甲，肩上扛着一只死羊的人问道。
“猎龙人。”奥萨瞥了一眼对方身后背着的长枪与强弓，仿佛早已料到般地回答道：“这条龙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如果没有这样的家伙过来才奇怪。”
“猎龙？”艾比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为什么？”
“为了钱。”奥萨简洁明了地回答道：“风险越大报酬越高，猎杀一条龙所得到的报酬大约是普通委托的几十倍——更不要说龙身上的贵重素材了。”
“但是……”少女有些伤心地望着塔顶蹲伏着的巨龙：“人类与龙之间曾是一同创造文明的伙伴啊……”
“现在不是了。”奥萨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于现代的人与龙而言，那种关系只是古书中艰涩难懂的文字罢了——是早已被遗忘，只存在于少数古龙中的旧日梦想。”
巨龙的瞳仁冷冷地盯着猎龙人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的锁子甲，不耐烦地用尾巴敲了敲身下的房瓦——后者危险地颤动了两下，向下落了不少灰尘。
猎龙人用缓慢的、友好的步调走到塔下，然后用很轻的动作将肩膀上血淋淋的死羊放在地上。最后用某种听不懂的语言向塔顶喊了句什么，又一次向后缓慢地退开了。
古龙静静地歪头观察着他，但在听到猎龙人的呐喊后瞳孔便瞬间缩紧成了一条细缝——少女看见它猛地抖开翅膀，仿佛十分欢快般地向着地面滑翔下来，精准地落在猎龙人身边——它伸出脑袋来亲昵地摩蹭着猎龙人的脸颊，像是时隔许久才重新见到主人的小狗般发出急切而短促地鼻音。
猎龙人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推开古龙摩蹭着自己脸颊的大脑袋，然后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死羊——意思很明显，是想让它吃掉。
古龙恋恋不舍地晃了晃脑袋，转过身去嗅了嗅地上的死羊，愉快地摇了摇尾巴啃食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艾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个人难道不是来……”
“人类很难以个体的血肉之躯抗衡巨龙。”奥萨冷冷地说道：“特别是拥有特殊力量的古龙。”
“那么……”
“他刚刚说的是古代语。”他继续说道：“是比方舟语更为古老的语言——也是人与龙共建文明时代的通用语言。”
“也就是说……”
“是的。”奥萨阴沉地肯定了少女心中那个最不安的想法：“人类利用巨龙的怀旧情结去狩猎它们，利用这份伪造出来的虚伪友谊作为陷阱以猎杀曾经的盟友。”
“那么那只羊……”艾比恐惧地看着古龙将整只羊囫囵吞下肚子。
“下毒了吧。”奥萨冷冷地回答道：“但我们不能插手，时常会有这样还固执地相信着与人类友谊的古老飞龙被这样卑劣而明显的圈套杀死——这已经是人类的常态了。”
少女呆呆地望着古龙欢快地飞上天空，仿佛在邀请着猎龙人一同舞蹈般在上空盘旋翻转了起来。而猎龙人则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向背后的长枪和盾，脸上那虚伪的微笑也逐渐凝固，如同面具一般剥落了下来。
就像是猛然间被闪电击中一般，巨龙在空中舞蹈盘旋的动作停止了。它歪歪斜斜地坠落在地，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做不到——这让它又委屈又困惑，哀嚎着在地上向已经兵刃出鞘的猎龙人求救。
猎龙人架起盾牌，一动不动——他在等待毒素完全起效。
古龙的四爪在地上徒劳地划拉着，它像是受伤的家犬一般向着自己刚认识的“新朋友”哼哼唧唧地发出痛苦的鼻音，表示自己并没有在开玩笑——自然，后者没有理它，只是有条不紊地用磨刀石磨着已经足够锋利的枪尖。
古龙那通透的、散发着群青色光芒的翅翼开始逐渐黯淡了下去。它最后悲伤而又痛苦地吸着气尖叫了一声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半昂着的脑袋也顿时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是剧毒。”奥萨盯着古龙因紊乱的呼吸而抽搐的身体说道：“运气不错，大多致命类的毒素都对古龙的身体效果不大。”
“'厄兆'？”猎龙人闻声转过头来——两人这才发现他的左眼上有一道狭长的刀疤——这道伤口肯定差点把他的眼睛弄瞎：“这个城市要袭来混沌……哦……你的剑背在身后。”
“可以不要杀死这条古龙吗？”少女忽略了奥萨警告的眼神，大胆地问道：“它应该没有恶意……”
“这可不行啊。”猎龙人眯起眼睛看向艾比——他大概十分了解自己的脸，刻意让那道伤疤挤在一起，把这个表情变得十分可怕——他轻声说道：“小妹妹，我也要吃饭的。”
“好了，闭嘴。”奥萨冷冷地说道：“无论如何，要求猎手放走他的猎物都是不礼貌的行为。”
“谁说'厄兆'都是怪胎？”猎龙人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这不是挺懂的嘛。”
艾比无话可说，但她在心里还是不想承认这种卑劣的狩猎方式——但既然奥萨都这么说了，自己如果再说些什么肯定不会是明智的选择。
“见面有缘——尽管你是'厄兆'。”猎龙人满意地提着长枪走到古龙身旁：“我会送你一片龙鳞或者龙牙作纪念的。”
“不需要。”奥萨冷冷地拒绝道：“你自己留着吧。”
“喂喂……”猎龙人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脸：“你知道龙牙和龙鳞能卖多少钱吗？”
“我很清楚。”奥萨转过身去答道：“不过我敢打赌你没法杀掉这条龙。”
“啊哈！”猎龙人大叫一声，似乎有些恼怒：“看来我面前的'厄兆'把一个熟练的猎龙人当成一个没法杀生的菜鸟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奥萨叹息了一声：“算了……反正就是这样。”
“我赌五十银币。”猎龙人怪叫着将一个钱袋丢在地上：“如果我杀了它，你也得给我五十……”
话音未落，他便突然感觉到身后吹来令人站立不稳的飓风——大意的猎龙人惊恐地转过头，看见嘴角处还挂着白沫的古龙已然扇动着巨翼歪歪斜斜地向天空飞去——在那两双巨翅散发的群青色淡雅光芒彻底隐没在灰云之间的瞬间，三人都看见了那双金黄色的愤怒竖瞳如闪电般在云层间一闪而过。
“我拿走了。”奥萨淡淡地从地上提起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