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学者低声警告道：“她还在附近。”
“克丽丝吗？”艾比想道：“这么说那些血不是她的……”
学者缓缓地松开手。少女转过头，看见他正捂着自己正不断渗出鲜血的左臂。
“很严重吗？”她低声问道：“我的包里还有一些绷带。”
“没关系。”学者冷静地说道：“我应急处理过了，血差不多不流了……不过这个伤口太大了，之后恐怕要缝十几针。”
“抱歉。”艾比低声说道。
“为什么感到抱歉？”学者冷哼了一声：“因为我是混沌的温床吗？”
少女无话可说。
“当我看见克丽丝手里的匕首时就想到这种可能性了。”学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可以肯定吗？”
“不。”艾比垂下了眼帘：“我不能确定。”
“只是推论吗？”学者苦着脸准确地猜出了事情的经过：“你把这个推论讲给克丽丝听了，于是她就抢走了你的匕首并开始追杀我——这样的话我还真是倒霉……”
少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令人心寒……”他难过地摇了摇头：“克丽丝就那么……那么想杀了我吗……”
“看眼神就知道了。”艾比在脑海中重温了一遍女孩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她夺过匕首并跑走的时候那副表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
“明明小时候我们的感情那么好……”学者悲哀地垂下眼睑：“现在却变成这副样子……”
“她说你杀了她的父母……”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混沌吞噬了她的父母，在混沌爆发之时他们正好在我家做客；然后……他们把我推开，自己却被坍塌的建筑物压住了。”学者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们是英雄……就像'厄兆'们一样。而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混沌的浪潮所吞噬，因为手脚瘫软什么都没能做到——从这个层面上而言，或许真的可以算是我杀死了他们。”
“那个时候你还只是孩子。”艾比皱了皱眉头：“做出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但我因此害克丽丝失去了父母。”学者冷冷地说道：“镇子里大多数人都这么劝过我——但每次想起克丽丝从床上坐起来，知道自己的父母被混沌所吞噬时露出的悲凉表情……我就没办法把这件事从自己身上撇干净。”
少女无言以对。
“但是我还不能死。”学者咬着牙说道：“如果我不是混沌的温床而被克丽丝所杀害，那么她将会一生蒙受'杀人'这一罪行的阴影——何况……她如果杀了我，这个镇子里就没有人愿意照顾她了。”
“是你收养了她吗？”艾比惊奇地挑了挑眉毛：“她难道不会……”
“名义上是我的爷爷在收养她，而我则常年在外避开她。”学者低声说道：“她憎恨的只有我而已，因此只要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爷爷寄去她必要的生活费就可以了。”
少女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所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学者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我绝对不愿意被杀掉——她的父母是被我害死的，我会一直背负着这份罪孽去照料克丽丝，直到她长大成人为止。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把刀交给她，然后将现场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并让她杀死我……但是……但是不是现在！”
“找~到~你~了~”
两人惊恐地转过头，看见克丽丝正从小巷的另一头冷笑着走过来——她那双仿佛浸透了仇恨的扭曲目光在背光的阴影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缓缓地逼近两人。
“快跑！”艾比想都不想便拉起学者狂奔了起来：“甩掉她！”
身后传来女孩愤怒而疯狂的尖叫声；年轻的学者无意间回过头，望见披头散发的克丽丝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般紧紧跟在两人身后，手中高举着的赤红匕首则在幽暗交错的小巷中闪烁着好似来自幽冥的微弱光芒。
“注意看前面！”少女狠狠地把快要撞上墙壁的学者拽上一条岔路：“快跑快跑快跑！”
很可惜，这一次幸运之神不再眷顾他们了——这是一条死路；两人惊慌地转过头，猛地看见那双燃烧着扭曲复仇火焰的、在黑暗的阴影中灼灼发亮的绿色双眼。
还有，那如自炼狱深处中升起的幽红刀刃。
“克丽丝，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最终证明这个人就是混沌的温床。”艾比咬了咬牙，一个箭步护到了学者前面警告道：“不要被自己的仇恨蒙蔽，想想看你如果杀错了人今后会如何！”
“今后？”克丽丝冷冷地重复道：“不就是被真正的混沌的温床所吞噬吗？”
艾比和年轻的学者各自愣了愣——确实，两者因为这次的突发事件而把温床即将爆发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但我也不能对此见死不救。”少女沉下脸来说道：“我不像我的师父那样理性而冷静，我的大局观常常会被这样琐碎的小事而影响——但我认为这是必要的行为，所以不管怎样我一定会阻止你。”
“在我看来，你除了杀死这个男人以外也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克丽丝面容扭曲地大笑了起来：“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他没有死，或是我们猜错了那么结局都将是整个镇子的毁灭——我说过，你没办法下手，那么便让仇恨着他的我来举起屠刀……让开！”
艾比不为所动，面色阴沉地向前踏出一步。
“我见过你的胆识与身手。”残疾的女孩低声说道——少女听得出来她的音调变软了一些：“何况我也将你视为朋友——因此我不想为难你，让开吧。”
“我也一样啊。”少女感伤地在心中想道：“所以……我才不想让你的双手沾满血污。”
克丽丝举起匕首；透过那在黑暗中劈啪作响的透明火星与幽幽的赤红火光，少女再一次看见了那被仇恨所占据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