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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光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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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的鸢尾花开的格外茂盛,有许多事情,都被人遗忘在那片花海的尽头。

菁珑曾经问过涟寒,为什么那么喜欢鸢尾花。涟寒摇摇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然而,涟寒是记得的她初次见到鸢尾花,是在她七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在深渊里住了五年了。每天起床看到的,便是那清冷的月光,身边的人从来不与她将外界的事情,而她在两岁就住进了深渊,那些有色彩的记忆,早已被时间尘封,在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了月光的银色。

直到一个夜晚,她突然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她很疑惑,冥界的深渊,素来寂静,就算是仆人走路吃饭声音都很小,很少有这样嘈杂的时候。

涟寒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一片蔚蓝色,那是她七年来见过的最靓丽的颜色,温暖,鲜艳。涟寒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了无数蓝色的鸢尾花瓣从窗外飘了进来,映照清冷的月色,洒满地面。

连寒光着脚,跑到了窗户前。蓝色鸢尾如同大雪般,铺天盖地地飞了进来。

鸢尾花的尽头,是一名蓝色长发的女子,她的身上缠满了锁链,浑身的上下都是狰狞的伤口,但是她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似乎没有丝毫畏惧。

老嬷嬷告诉涟寒,这名女子便是她的姑姑涟依,月城的上一任月仙公主。

涟寒听说过她的事,自她记事以来,母亲每次来看她,都会给她讲涟依的故事。

涟依是上一任月仙公主,她在冥界深渊居住了三十年,守卫着月光涟的光辉,本应该是一个受月城所有人敬仰的公主。但是她却不甘寂寞,在她三十二那年,遇见了一个从外界来的奴仆,被他的言语所诱惑,背叛了月城。她是月仙公主,可以自由地使用月光涟的力量,也是凭借月光涟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她冲破了月城的层层守卫,带着那个奴仆,离开了月城。没有了月仙公主,月光涟只是一串普通的项链。那个时候的涟寒还只有两岁,是月城涟家唯一没有出嫁的小公主,在爷爷和父亲的主张下,涟寒住进了冥界深渊,成为了新的月仙公主。

小时候的涟寒好奇心很强,每次听完母亲讲完这个故事,总是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涟依姑姑怎么样了?"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掩盖不住自己对涟依的厌恶,她说道:"涟依这个叛徒,她以为逃离了月城就不会受到了束缚。但是,她太天真了,她背叛了月仙,自然要得到严厉的惩罚,她逃离月城时,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奴仆已经被父亲用沾有剧毒的箭射伤。涟依借着月光涟的力量带着那个低贱的奴仆离开了。她以为自己离开了月城就万事大吉了,那是她太天真,这个天下,有月光的地方就有月仙的存在,月仙,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母亲冷冷地看着天空的月光,说道,"涟依一定会死,她是月仙选中的公主,她一定会死在月仙的土地上。"

"涟寒,你记住,你是月仙选择的公主,一定要忠于月仙,背叛月仙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你记住,不要学你的姑姑,永远都不要。"

涟寒在无聊的时候,也会想到自己的这个姑姑,她总是在想,背叛了月仙的人会有怎样的惩罚,她在死前,会是怎样的痛苦。

涟寒住进冥界深渊的第五年,她看到了被锁链束缚的涟依,但是,让他觉得意外的事,涟依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她只是这样微笑着,即使浑身是伤,也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在月色的尽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恋人。

涟依走过窗前,她也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涟寒,她轻笑着问道:"你就是涟寒吧?"

涟寒点点头。

涟依看了看这座金色的宫殿,有些难过地说道:"真可惜,你还这么小,就要被这个牢笼囚禁一生了。"

那个时候的涟寒还小,还不明白囚笼的意思,她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疑惑地问道:"涟依姑姑,你不害怕吗?"

涟依微笑着问道:"害怕什么呢?"

涟寒眨眨眼睛说道:"嬷嬷说你就要死了呢。"

涟依笑道:"是啊,可那又如何呢。"

涟寒不解,她看着涟依身上的狰狞的伤口,有些疑惑地问道:"姑姑,你不后悔吗?"

涟依摇摇头道:"为什么后悔呢?与其就这样永远地在这深渊里沉睡,我倒觉得这样轰轰烈烈地活一场,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我的爱人。"

那个时候的涟寒还太小,并不理解涟依所说的幸运。只是那个时候她觉得,带着微笑的涟依特别美。

涟依在被士兵押走前,送给了涟寒一个蓝色的香囊。

涟寒接过香囊有些不解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涟依笑着说道:"是种子,鸢尾的种子。我很喜欢蓝色,所以他承诺我离开深渊之后会种满山的鸢尾送给我。可惜,他逃离月城时受伤,没过多久便过世了。我将他埋葬在了山脚,然后在他埋葬之处,种满了鸢尾。年复一年,这包种子本来是我明年的种子,只是,我活不到明年了,你是我的侄女,这袋种子送给你,希望你能让它再次开花。"

那一晚本是月初,但那一晚天空的月光却红得耀眼,自那以后,涟寒便再也没有见过涟依,涟依的故事在许多地方传开了,以一个叛徒的形象。

第二年,涟依所给的鸢尾花开花了,在月光下,一片蓝色的花海盛开了。

那一年以后,涟寒的窗前,有些永远不会凋谢的鸢尾花海,有月光照耀的地方,就有盛开的鸢尾花。

涟寒抬起头,今夜的月光又变成了一片血红色,记忆的尽头,涟寒似乎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姑姑。

新薇仍在涟寒的床前,讲着古老的故事,说着当年的月仙是何等魄力建造了雄伟的月城。那些故事涟寒从小听到大,早已经厌烦了。

涟寒从来没有告诉母亲,她其实一直以来都很羡慕姑姑。她觉得姑姑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是一个最终带着痛苦死去的叛徒。她一直相信,姑姑死的时候很幸福,至少比她一直沉寂在这无边的深渊里要幸福的多。

新薇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涟寒的瞳孔里的光芒,她的内心有些不安,因为她永远忘不了,涟依离开深渊的前一个月,她的瞳孔里也是这样光芒。

涟寒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母亲,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新薇看了一眼放在妆台上的那个贝壳,轻轻地喊了一声:"寒儿,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涟依。"

涟寒心里一动,问道:"母亲怎么了?怎么会想起那个叛徒。"

新薇冷声说道:"其实,涟依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叛徒,她原本对月城很忠诚,为了守护月城,她在深渊孤独地度过了三十年。当然,如果,他没有在士兵手中救走那个男人的话,她可能到现在还是那个受月城臣民敬重的月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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