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来黑暗, 像是一口猛然罩下大锅，压得所有心头都沉甸甸。
林暖蹙了蹙眉，小心推门, 朝外了一眼，果不然，外也落入了漆黑一片。
凭借出色夜视能力，林暖以大致清外情况。他们所房外正是一片休息区域，三三两两聚这里，此刻都正因停电而低呼抱怨, 除此之外, 似乎没什么问题。
林暖稍稍放下了心，转身向屋内两，刚想说什么，耳朵蓦地一动——
只听黑暗之中，又多出了一种声音。
那声音稚嫩清脆，仿若孩童。明明是相当爱音色, 这种时候响起，让不寒而栗。
……更遑论它此刻正念那东西。
【小冥头，像颗球, 趁夜滚进大高楼。拉我手, 小朋友，小心好脚下头。一脚飞，二脚碎，三脚咬你小脚趾，一起高楼坠。*】
意味不明词句黑暗中长久地回荡，末尾还缀上了嘻嘻轻笑声。爱雅黑暗中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才怔怔道：“刚才……刚才那是什么？好吓……”
一开始听到感触还不深, 然而等整首童谣都念完了，一股寒意无法遏制地从胃里涌了上来，像是掺碎冰液体，流入四肢百骸。
她也不知道什么，但现是觉得难受。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甚至觉得，自己耳边，似乎真听到了有玩具球滚动声音。
一旁虫族也不好受，头上触须都一颤一颤。他用大黑翅膀将自己裹了裹，语气不稳地开口：“刚才那声音……是不明能量体吗？它们究竟要做什么？”
林暖是摇了摇头。
他尾巴不知何时已经耷了下来，正防备地悬绕身体周围，耳朵也紧张地竖起。显然方才那首黑暗中童谣，也动摇了他心神。
然而他语气是十分笃定。
“我不确定那念童谣想做什么。但我以肯定，这首童谣，肯定和不明能量体无关。”
“真假？”爱雅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林暖指了指自己头顶耳朵：“我听到。”
尽管只有一瞬，但他确实听到了。
那阵恐怖童音响起之前，空气里还曾响起过一男性声音。
轻，低沉，稍纵即逝——而且听，像是清嗓子。
一时。
空站三楼。包厢内。
“哇，这效果。要不是知道底细，连我都要被你吓到了。”黑暗中，一声赞叹响起，旋即便听那轻诵道：“我持不灭不息不退不弃之心，于黑暗中寻找光明遗迹。”
一团光芒自她掌中浮起，照亮了沙发处一片区域。只见三正肩坐沙发上，最中正是以手持光短发女性。
她左边是一长发妹子，右边则是高大青年男性。那青年肤色深，是乎能完美融入黑暗那种程度，果不是他睁一双眼睛，估计连他伴都不见他。
而持光女方才话，正是对那名青年说。
这会儿，那名黑肤色青年正不住清嗓子，长发妹子则是一声嗤笑：“我比较好奇是，你念童谣念了，什么还要捏成小孩声音？这是什么奇特仪式感吗？”
“你懂什么，这叫渲染气氛。”那青年哑嗓子答道。他上去年纪不大，开口是低沉嘶哑烟嗓，“恐怖童谣，知道重点哪儿吗？不恐怖，而‘童谣’。这种言灵，是要用童音念才有感觉。”
说完，他眨了眨眼，音色突然变得清亮稚嫩起来：“而且这样才比较好玩嘛，你说对不对啊大姐姐？”
这声音，奶声奶气，和他原本烟嗓天差地别，与方才那响彻空站童谣念诵声，是出一辙。
长发女被他这伪音激出一声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行了，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我们该去执行下一步了。”
她没忘他们这次主线任务——和他身星盗选手一起，占领这空站。
说来也怪，明明已经到约好时了，怎么没听到他动静……而且也联系不上。
“有没有他实都一样啦。”那青年是一副无所谓样子，“你不觉得我们仨这组合已经完美了吗？小白《诸神之梦》以制造黑暗，你《天之响》以让我声音传遍整空……”
“而我恐怖童谣，借助你们力量，足够这里制造最深最强恐惧。”
青年说，颇得意地扬起了头。
“恐怖童谣”是他自己提供言灵，而他之所以会选择提供这言灵，一方是因熟悉，另一方，也是因自己恶趣味。
言灵以改造环境，也以影响心。没什么比动摇心，使他们恐惧中害怕得瑟瑟发抖更有意思了。
长发女没有理他，只又低声念起联络用言灵。她再次试联系了一下他组选手，尝试失败后有不安地蹙起眉。
“还是联系不上。”她转头向另外两，“是再等等，还是……”
“直接行动吧。”青年断然道，“我第一首童谣已经念出，所有被攻击到，都会受到‘恐惧干扰’。这削弱debuff是有时限，浪费惜了。”
“……行吧。”见另一边短发女也点头，长发妹子只能意，“不过你说那‘恐惧干扰’，到底是什么意思？”
“撼动他们心神，降低他们理智。让他们恐怖氛围中迷失自己，感受到不名状恐惧。”青年与她们一走出包厢，边走边解释道，“根据我作战经验，这种技能效果，因而异。有精神比较敏感脆弱，甚至还能因产生幻觉。当然这和氛围搭建也有关系……”
不得不说，这次气氛真是前所未有合适。浩渺太空、与世隔绝巨大空、还有他伴用言灵制造出大片黑暗……
这温度也特别合适，森冷森冷，和他梦寐以求恐怖氛围十分搭调。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什么会这么冷？是空站中央控温系统坏了吗？
正胡思乱想，他们已经走出了与包厢相连走廊。前方是一小厅，青年借光芒细细了眼，里大概坐十来。
“目标来了。”他向两伴招手，示意短发女遮住光球，压低声音道，“我等等走到他们中，怼脸放言灵。近距离施放，再加上之前那次铺垫，他们一定会被快控制住，你俩再上来补刀，一都别放过……”
他说，再次清了清嗓子，独自朝那小厅走了过去。
那小厅内有使用夜光摆件，这会儿正散发出冷白光芒。青年循那光芒走去，走进小厅刹那，他蓦地开口，诡异童音从他嘴里发出：
【从前有娃娃，娃娃有下巴，下巴上有洞洞。洞洞里有虫虫，黑暗之中蠕动，它说，我要从你下巴钻进去，再吃掉你梦*。】
念诵时，青年一直小心地移动脚步，将自己藏周围阴影里——一方，他想保证自己待言灵最佳施放范围内，另一方，他又担心这里有别意识清醒，若是此，那自己能会被发现。
好这种事没有发生，当然也有能是他本身深肤色起到了掩护作用。总之，青年顺利地近距离放完了言灵，放松地呼出口气。
这时候，他两伴也已经来到了小厅入口处。青年抬手给她们打手势，示意她们进来收割头，没想她们是一动不动。
此时青年眼睛已经相当适应黑暗了，视物也清楚多。因此，他没有错过他两伴眼神——她们这会儿，正死死地盯他，眼睛瞪得大大，像是到了什么怕东西一般。
“……”一丝不妙感觉从青年心头浮起。他倏然转头，这才发现，那原本坐小厅里，不知何时，都已站起来了。
他们那样直挺挺地站黑暗里，像是一群尸体。所有脑袋都转了过来，无神双眼，直直地向青年。
每一张脸上，都莫得感情，每一双眼睛，都死气沉沉得像是玻璃球。
“这是怎么……”青年心头一震。他对自己能力清楚，这不是他恐怖童谣能搞出效果！
恰此时，他突然听到了“嘻嘻”一声笑。
有什么抓住了他脚踝，触感冰凉。
青年难以置信地低头，正对上一张惨白脸——只见一白乎乎影正趴他脚边，嬉笑抓他脚踝往上爬。
不、不对……
青年陡然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
他一声尖叫，忙一脚将对方挥开，连滚带爬地往伴方向跑。
“快逃——”他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这里，这里不对劲——”
另一边，被吓傻长发女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扯过青年手，又一推旁边伴，连推带拉地一起朝走廊反方向跑了过去。
他们身后，那小厅里“”，则摇晃身体，以一种扭曲灵活姿势，安安静静地追了进去。
果细，还会发现，他们中，还夹杂不少白乎乎鬼影。
……片刻后，走廊之中，一阵尖叫与挣扎声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那又从走廊里走了出来，身体一摇一晃，像是一队捕猎回来企鹅。
他们身后，又多了两——短发女和青年，也正跟一摇一晃，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像是死气沉沉玻璃球。
而混群中白色影子，则已少了两。
那一群“”，这么成群结队地走了。小厅里一时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又一影出现。
林暖以尾巴勾小厅边沿栏杆，借力一晃，跳进了小厅里。
他转头望那群“”离开方向，思索片刻后，旋身朝走廊里走去。
另一边，地下二层。
实验区域，内部资料室。
空站下两层避开了黑暗言灵效果，此时仍是一片明亮。251和2333两机械坐光脑前，正愕然屏幕上显示一切。
光脑屏幕早已被切换成了全监控画——这机械黑掉了空站内大部分摄像头，将画都导到了前这台光脑上。
此时这台光脑虚拟屏被扩大了两倍，屏幕上整齐地分二十格子。一格子对应一监控画，整空站近千摄像头，所拍摄画正轮番出现这格子中。
而大部分摄像头里，都拍到了相似景象。
一，或者一群，黑暗中啊啊啊或者嗷嗷嗷地一通叫，和空气一番撕打，斗智斗勇，然后突然之，又变得安静。
安静得诡异。
某画中，还能拍到一一闪而过影子。白乎乎，模糊。
没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天知道，他们只是了排一bug而耽误了点时，而当他们想再去联系它星盗组选手时，整世界已经变得天翻地覆了。
因怎么都联系不上伴，他们才决定黑掉摄像头去找，谁知一开全监控，到是这样一幅令费解画。
……不过从结果上来说，他们确实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了他选手。虽然那状态，此时也明显不太对劲……
他们身后，有蓝色机体666还试图用言灵寻找幸存者。
他组成员大部分都监控里露脸了，唯二还没冒头是e组羽和山狲，他俩也成了666重点搜寻目标。然而情况不乐观——
【ping e_001
ping 请求找不到对象 e_001。请检查该名称，然后重试*。】
【ping e_002
ping 请求找不到对象 e_002。请检查该名称，然后重试。】
……
“不行。”尝试次后，666终于无奈放弃，“他俩我联不上。”
“那出事概率高。”2333说，再次将目光转回前监控上。666跟坐下，跟了一会儿后，小声开口：“说起来，只有我这画时会觉得不适吗？”
“你是说那中央处理器运转加速、芯片松动、中央指令无法顺畅传递情况吗？”2333问道，“果是话，我刚刚已经查询过了。这种感觉，应该对应碳基‘害怕'。”
666：“……”
“原来此。”他低下头，自己不由自主颤抖指尖，恍然大悟地点头。
……当然，照理说，他们是不会感到害怕。他们是机械，机械是没理由怕超自然力量。
问题是，他们参加言灵战之前，了能比赛中有更好发挥，集体做了次大更新。
而那次更新包里，恰好包括了“仿碳基情感体验系统”。简单来说是情绪模拟包，根据大数据生成，大部分碳基喜欢和讨厌什么，他们触及到相关元素时，便会模拟出类似情绪。
不仅此，因他们这回原本抽到赛区是“角色扮演区”，三机械还特地将各自敏感度都调到了150%——众所周知，角色扮演区项目大部分都需要代入情绪。果太过钝感话，他们担心自己发挥不佳。
虽然后来确定要跟进苏凉所赛区，但他们觉得这事没妨碍，也都没有调回来。
理所当然，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情感包里还有“恐惧”这回事。毕竟以前也没这概念，机械又不恐怖片。
……自然也不知道，有东西，虽然平平无奇，但某时候，分外能挑动那碳基害怕神经。
比这灵异无比摄像头画。
再比某突然之产生变化东西。像是忽闪忽闪灯，监控里突然多出黑影，又或是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恰此时。“咚、咚、咚”。
一阵沉闷声响，突然从门外传来。
“……”房里，一堆机械正听到这声，不约而地停下了动作。
他们齐齐向了门口，三双led眼睛不由自主地闪动，浑身上下外骨骼都下意识绷紧。
……开玩笑。这年头房门都是带门铃，谁没事还会敲门玩？
三机械相觑，从彼此眼瞳中灯光里出了相悚然。此时，666忽然转向一旁监控，明显地震了一下，低低说了句“快”。
2333和251忙跟了过去。只见前监控画中，左上角一格，不知何时，已经转成了他们门口监控画。
而那画中，赫然站一。
一穿白色长袍长发女，正沉默地站这资料室外。因监控角度问题，他们不见这女正脸，只能到她正木挺挺地站那里，缓慢而又坚定地将脑门撞向前门板。
——“咚、咚、咚。”
那声音是由此而来。
这不是敲门声音，而是用头撞门声音。
“……”意识到这点机械们，全都无法控制地倒吸了口气。
谁知下一秒，更惊悚场景又出现了——那均匀分布屏幕上监控画格，忽然开始接二连三地模糊、闪动。一格又一格画变一片滋滋作响马赛克，等到再恢复时，展现出，都是一模一样场景——
一散长发白衣女，站他们房门前，一下又一下地用脑袋撞墙。
一块屏幕，二十监控画格。仿佛被感染了传染病似，全都变成了这模样。
二十长发女，齐齐重复撞头这一动作。这场景，难说清楚是壮观还是诡异。
而光脑前，三机械已经完全傻掉了。
不是死机，而是单纯“消化不良”……毕竟对于第一次体会“碳基风味恐怖”萌新来讲，这样场景，未免有刺激过头了。
然而这还没完——
突然，女动作停住了。
紧接，她抬起了头——二十画里女，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她们整齐划一地盯监控镜头，露出了一出一辙笑容。
跟见所有画里女，全都靠了过来。
她们一点点地朝摄像头靠近，庞监控画里越放越大。二十画格子开始悄无声息地合，女笑容也越来越近。
终于，她脸贴了屏幕上。仿佛下一秒要从屏幕里爬出来。
而机械……他们仍坐原地没有动。
倒不是吓傻了或者不害怕，只是单纯还不太理解当前情况。
“你觉得她会爬出来吗？”666小声问，“她上去好像打算这么做。”
“不，不能。”2333语气坚定，“你好歹也是机械，能不能讲点科学？”
666诧异地他一眼，十分惊讶他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讲科学，跟听2333道：“这台光脑我检查过，装了超强防火墙。我们根本不用……”
谁知“担心”两字还没出口，他被打脸了。
真正意义上打脸——一只手倏然穿过屏幕伸了出来，一把怼上了他脸。
2333：“……”
从未感受过情绪瞬淹没了他理智，让他乎忍不住尖叫冲动。
而那女手——它他金属庞上摸来摸去，像是正感受什么。
跟……跟见那女惨白五官皱了起来。
然后毫不犹豫又转身爬回了监控画里，回到了门外走廊上。
机械：“……”
不知是不是他们错觉。那女离开时表情，似乎带嫌弃……
还没等他们理出一解释来，监控拍到画又起了变化——
那回到走廊女，明显是准备离开，都已经走到了监控范围边沿。忽然，她像是眺望到了什么，又退回到了门边，靠墙上，隐去了身形。
又过片刻，另一影出现了画里。
这他们倒是都认识。正是苏凉。她背一大麻袋，径自走到了他们房门外。
而她身后，女身影又一次浮现出来。
“……”意识到那女是打算埋伏苏凉，2333眉头性化地皱起。
那种白衣怪物实力，监控画已经展示多了。他不认苏凉有生还能力。另一方，他是想对付苏凉没错，但他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送走对方……
2333计算起救下苏凉保全自己能性时，那女已经对苏凉后背，悄悄伸出了手。
苏凉正研究内部资料室大门，似是一无所知。
2333眉头拧得更紧了，终究还是站起了身。
一时，女手也已搭上了苏凉肩膀。
……下一秒，画上便是一夸张弧形。
再然后，那白衣女背朝上趴地上，不动了。身体似乎都变淡了。
2333：“……”
他站那里，突然觉得有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坐回去。
他甚至都没清苏凉是怎么做……她好像只是短暂地碰了那白衣女一下，然后那女倒了……
怎么办到？
2333一时愣住，身后房门已被重重推开。
苏凉从门口探进头来，到里三机械时，眼神明显一变，跟视线扫过资料室内开台机器，眸光又是一闪。
“厉害了。”2333听到她喃喃自语，“没想到这地方还配机器？也太高端了吧？”
2333：“……”
他发现苏凉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666当即站了起来，准备对苏凉自我介绍——姑且不论双方敌对立场，既然正式见了，那招呼总是要打。这是社交礼仪。
他还没开口，神情忽变——只见苏凉身后白衣女扑腾了一下，身形一扭，又从地上飘了起来，正阴气森森地瞪苏凉。”
“小……”他一句话才说一半，见苏凉倏然回身，抬腿是一脚。
女再次倒了地上，身形又变得淡了。
“还好我事先罩了钟馗buff，不然还真搞不定……”苏凉咕哝，走上前去，“嗯，应该差不多了。”
她低头女，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2333听见她轻声念道。
古诗文这种东西，对于机械来说，是隔了一层纸。有东西，他听得懂，但是没法体会。
然而2333得分明——苏凉开口之后，那白衣女神情，突然浮现出一丝茫然。
旋即垂下了头，肩膀耸动起来。
而苏凉，则没有再管她，背麻袋，踏进了资料室内。
“你们刚才想说啥来？”她扫过前三机械，一手背了身后。
666当即准备继续自我介绍。
而2333苏凉背后那被她打哭白衣女，果断一巴掌扇上了伴后脑勺。
“您好，我们是资料室特供机器。”2333端出笑容，笑得礼貌又端庄，“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以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