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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前传一]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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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rr|无头]生理期前传一·山城幸篇

一九九五年·神户

醒来时脸上黏糊糊的。

时年七岁的山城幸想伸手摸摸脸,发觉做不到。

胳膊似乎被困住了。

视线中一片纯白,但非常吵闹。有人大哭大叫,挣扎,砸墙。

到处都有人在哭。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不记得之前在做什么了。况且,脑子非常疼,一想事情就像炸开了似的。

动不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女孩直直躺在那里有半个小时,才有个护士急匆匆地走进房间,在为其他人换吊瓶时偶然发现她已经醒来了。

“啊,你醒啦。”

这样说着,虽然穿着护士服,但浑身上下都是浮尘,连胸前的铭牌都看不清,发型也有些凌乱的女护士立刻跑出病房,随便找了一张白纸回来:“小女孩,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嗯,我叫山城幸。”

女孩转头看看左右,“姐姐,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呢,今天早上发生了地震。好了,你还记得父母的名字,家庭住址或者电话号码吗?现在要把你的信息贴在外面帮你找到亲人。”

“诶?地震?”

——1995年1月17日5时46分52秒,日本关西地区发生了7.3级,伤亡人数合计50226人的地震。

——史称“阪神大地震”。

山城幸被人从倒塌的房子里挖出来送到医院,因此与父母暂时失散。医院里状况混乱,药品不足,人手更是欠缺,因此受伤并不严重的女孩在医院中被贴上绿色标签推后处置,刚才醒来时满脸黏糊糊的幸好并不是血,只是被压在房子里流的汗和扬尘混合后的一层污物而已。

同时,和幸一起被送到医院,持有黄色标签的还有一个人。

女孩的表哥,山城久。

久受伤也并不重,左臂骨折了一下。和表妹一直处于昏迷中不同的是,他在被困的时候一直保持清醒等待着救援的人。

因此,将自己从房子里扒拉出来的人,他看得非常清楚。

那些人,无一例外地穿着松松垮垮的西装,挽起袖子后胳膊上大片刺青将皮肤全部覆盖。

久当时初中毕业,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因此很清楚那些人是什么人。

——黑社会。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同学间有很多传说,谁认识的什么人因为各种缘由被黑社会砍杀,泼硫酸,绑架贩卖器官,被淹死,烧死,撞死,用绳子绑起来在汽车后面活活拖死,以至于久差一点就对着扒开倒塌房屋的砖瓦来救他的成群男人大喊大叫求他们饶他一命。完全不明白这些人想干嘛,久被他们捞出来后就呆呆地坐在废墟里,看着那些黑社会继续扒拉着旁边房间的瓦片。

“小鬼,这个位置是谁的房间啊?”

其中一个脖子上戴着小指那么粗金链子的男人回头叫醒了发呆的久。

“喂!你傻啦?”

“啊?”久下意识地往后退。“好像是我爷爷的弟弟的女儿的……”“靠!”“……女儿……”

“真拢憔退的械呐模坷先撕19樱。俊

“女孩子……”

“行了,来啊弟兄们!先救孩子!”

男人大声吆喝着,带头弯下腰去拼命捡拾着破碎的砖瓦。

而被救出来的女孩子就是他的远房表妹山城幸了。

男生向四周望望,天空灰蒙蒙的,视线之中的房屋以各种诡异的姿势破碎散架,有的跪倒在马路上,有的瘫到旁边的房子上,有的房顶横梁断裂,窗框被压力挤成了平行四边形。通往车站的笔直大路不知何时像方便面似的被大地的力量挤压得弯弯曲曲,远处行驶电车的高架桥整个地断了一大截砸到地上,断裂的边缘还有一段铁轨半悬在空中。

大地之上传入耳朵的声音和平时截然不同。没有鸟叫,也没有小狗,自行车,汽车的声音,只有持续不断的,如同大功率发电机运转时的轰鸣声,就像踏进了重工厂,即便所有的机器都停止,密闭的厂房中也好像会自己发出空气在流动的声音。

天地崩塌,荒原茫茫的感觉。

被孤零零地遗弃的感觉。

整个人处于呆滞状态的久才理解到,这次地震和以前遇到过的地震完全不一样。而他也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即将初中毕业的冬天,跟着离异的父亲一起来到爷爷的兄弟家借住,顺便就当做毕业旅行,没想到却正巧遇上了超强地震。

那时候,久对于自己的未来很迷茫。如果没什么可做上高中也是可以的,但是总觉得人生少了点什么似的。抱着无法排解的困惑,男生的毕业旅行并不太轻松。和亲戚的相处不好不坏,嫌幸太幼稚了,也懒得陪她玩,因此与其关系也只是普普通通。

彼此都是独生子,突然出现了一个血缘关系远得几乎没血缘的哥哥/妹妹,双方都会很尴尬吧。

男生深深吸气,空气中的大量尘土使他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抬起头,前后左右能看见的地方全部都是穿着黑色西服,胳膊上有着各色纹身的男人,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黑社会,还以为这些纹身是救援队队员特有的刺青呢。

和妹妹并不亲近,久其实只关心自己的父亲有没有事。但是一直留在这里等他们救出父亲的要求被驳回了。作为未成年人,久和幸被强行送到医院,“你爸爸一定给你好好救出来”,这样说着,他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单手扛着离开了现场。

但是直到到达医院,久连一个穿着制服的正式救援队员都没有看到。

虽然对政治不关心,但也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政府的无力。

与对政府失望相对的,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极大的好感。本来是害怕的人物,一下子就变成了憧憬的对象。

撸胳膊挽袖子拼命地扒石头,没有工具就徒手,在救援队无法到达的地方,黑社会成员们表现出了高度的团结和机动性,手臂上可怕的纹身成为了地震现场最显眼的标志。

据组织成员自述:

“像平时砍人一样卖力地卷起袖子露出刺青在废墟里救人。”

——好帅气……

——超厉害的,居然比政府的救援队还要快还要厉害!

——好想加入!反正也不知道将来干什么好干脆当混混好了!

这件事情在山城久的内心造成了极其可怕的影响,以至于开始疯狂地崇拜黑社会。

后来地震后经过联络,家中的老人已当场死亡,幸的母亲单腿被截肢,父亲后脑受伤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而久的父亲则是心肺衰竭不幸在医院去世。

失去了亲人的男生被幸的母亲邀请留下来,但久婉言谢绝了。

久没有说自己想要进入黑社会,但是他离开后街坊四邻的传言就慢慢地来到她的耳朵里。其真实程度不容置疑。

虽然是那孩子自己的选择,但这件事还是让幸的母亲很后悔,久也再没有消息。

善恶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在地震时候听从上层命令拼命救人虽是事实,但这和同时进行贩毒走私毫不发生冲突。如果当时自己再强硬一些,就不会让他走上歪路,实在对不起他的父亲。

能够被黑社会从废墟中挖出来,她心中感谢却也仅此而已,更没有对幸提起过她是被黑帮救出来的事情。怀着歉意和后悔,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念。

——自己就是被父母严格教育长大的,当迈入中年回首过去,十分感谢当初父母严格到苛刻的管教。因此,也要用同样的办法让继承了冈本家危险基因的幸成为好姑娘,而不能变成第二个久。

事实证明,虔诚地信任着父母,并且认真实践着这条路的她太大意了。幸毕竟不是自己,她的大胆和独立是对父母百依百顺的自己所远不能及的。

或许山城幸悲剧的第一步就是以此为开端的,无论她的母亲如何想要挽救,都注定无法把幸从杀戮的地狱中拉回来。

而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能挽救幸的人,距离相遇还有两年。在此之前,哪怕多一秒也好,请尽可能地严格教导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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