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志此时抬起头来，身体放松靠在椅子上，脸上挂满嘲讽，说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吴国栋又点上一支烟，道：“你会的，因为你想活下去。”
胡文志笑了起来，道：“你可不会轻易杀我的。”
“我是不会，但是无面会。”
胡文志的笑容顿时凝固下来，吴国栋继续道：“我本以为无需再费口舌，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吴国栋斜叼着烟，歪着嘴笑道：“还是你仍不死心。”
“胡文志，你应当清楚地认识道你现在地处境，你也应当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无面的作风。自你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之时起，你的性命就已经不是你能掌握的了……”
“你不懂。”胡文志轻声开口打断。
吴国栋没有理会，继续说：“你在他们手中就是一颗棋子，有用则用……”
“够了！你根本不懂！”胡文志咆哮起来，身体激动颤抖，显露出疯狂的姿态，“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不懂什么是无面，你不懂我们在做什么！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公平正义，个个都戴着一张虚假的面具，你看，你们这些上位者都有些什么能耐，只是靠着一张脸混吃混喝，你们是一群虚伪无能的吸血鬼，贪婪地张着口吃着所有的金钱权势。
“我的母亲，这个勤劳可怜的女人，日夜劳作，几乎累死在流水线上，换来的还比不上可憎的老板情妇脸上的一件饰品。我也曾卖力讨好你们，我知道我是穷人的儿子，我便靠我的努力，我用功学习，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一个个无情的白眼冷嘲。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是这一切都要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天就要变了，你擦亮你的眼睛仔细瞧吧，用你鹰犬般的双眼去瞧吧，我们将改变这个世界，新的世界将因为我们焕然一新。等到这个新的世界到来的时候，新的天空是多么的湛蓝，新的太阳是多么的温暖，你瞧好了！”
胡文志说罢，疯狂笑了起来。
吴国栋怔怔看着胡文志，手中香烟已经燃烧到了过滤嘴上，留下长长的烟柱，吴国栋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第一次感觉到他们的疯狂，这种偏执的疯狂已经如同毒草一般在他的脑海深处扎根。
胡文志低下脸，眼神一片阴沉，“我不怕死，根本不怕。要是我的死亡能够成就我们的理想，死我一人，又有何妨？”
吴国栋站起身来，胡文志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逃出吴国栋的掌握，无面对他们的洗脑让人心惊。
胡文志忽然抬起头来，我从后面走进来，他冷笑着看着我。
“胡文志，你认识我吗？”我走到他面前问道。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祁警官。”胡文志冷笑道。
“祁牧，你怎么过来了，不是给你说了吗？”吴国栋低声道，又朝后面望了一眼，我冲他点头，“让我来和他谈谈。”又低声对他道：“张秀林那边有些情况，你去指挥。”
我将吴国栋推出门外，坐在他的椅子上，面对面看着胡文志，“你只说对了一半，说实话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只是没有见面。”
“很早就见面了，你在弄什么玄虚？”胡文志仍旧冷笑着。
“在你失踪后，我找过你。”
“哦？当时你还是西城的警察？”
“当时我还不是警察，那个时候我和梅晓黄杰一起去找你。你还记得梅晓吗？”
胡文志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她？我记得。”
“梅晓和黄杰十分关心你，在你失踪后就一直积极寻找。”
胡文志冷笑着抖动着身子，“关心我？你别说笑了。她厌恶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关心我呢？”
我注意到他的回答，说道：“你很在意梅晓。我说了两个人的名字，你却只答一个她，这个她指的就是梅晓吧。她是个很漂亮的小女生，虽然平时泼辣一些，心地还是很好的，也该很招男孩子喜欢吧。”
胡文志不再冷笑，却也不再回答。
“她死了。”我轻声说道。
“我知道。”他也答地很轻，轻颤地嗓音中流露出无法掩盖的悲伤。
“她很关心你，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的失踪，她是最积极找寻你的一个……”
“你真卑鄙。”胡文志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我，“你用她来拉近和我的距离，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信任你吗？你真卑鄙。”
我顿了顿，面露悲伤，“你以为她的死我没有一点悲痛吗？当时她就躺在我的怀里。”
“躺在你的怀里？当时在那儿不是……”胡文志忽然睁大双眼。
“没错，我就是当时的关封。”
胡文志看着我，慢慢摇着头，他不相信。
于是我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关封的面容，胡文志一脸震惊，他看向门后怀疑是否只是出去换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用质疑了，我也是无面人。”
“这不可能，所有的无面人不该都在无面之中吗？”
“那我就是意外的漏网之鱼，我阴差阳错地从无面之中逃了出来。”
胡文志仍旧惊异，但也轻笑一声表示他相信了。
我再次坐下来，“现在我们该谈谈无面了，你似乎一直觉得你在做正确的事。”
“我现在做的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事。”胡文志坚定不移，又向我推销起来，“既然你也是无面人，你应该和我回去，听听导师的教导，加入我们，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我轻笑一声，“我对做什么世界的主人不敢兴趣，梅晓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仇恨支撑我走到现在。本来我不想出来，但是看见了你我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到和我一样的人，我的可怜的兄弟，成为提线的木偶而不自知。”
胡文志摇着头，“不，你不明白。我不是被人操纵的木偶，你不懂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理想，你不懂我们正在做的事多么伟大。”
“伟大吗？”我笑出声来，“你首先看看你这张脸，你是怎么拥有这张脸的，你们杀了他。你们都是刽子手，你的脸上沾着鲜血。你知道他们一共捉去做实验的人有多少，我们无面人又剩下多少，我们能活下来是我们的幸运。那其他人呢？”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追求成功，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呢？”
我盯着他，再次笑出声来，“你语文学的不错，但上课肯定没有认真听讲。你只记住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但你可知前面对这种成功的讽刺。你这副义无反顾的样子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个革命者吗？但你可知真正的革命者牺牲的是自己的鲜血，而不是用无辜者的性命堆砌自己宫墙。醒醒吧，再冠冕堂皇的理想也只不过是草菅人命的遮羞布，满足地是谁心中蠢蠢欲动的私欲呢？你敢说不是吗？”
胡文志红着脖子先要争辩，我讥讽打断道：“他们的邪不是正，从最开始的所作所为就已决定，从他们将六耳注入第一个无辜者的身体之中时起，他们的脸上就已经烙印上恐怖的性质。”
“他们？那我们呢？”
“我们就是那无辜的人啊。”
胡文志忽然沉默下来，我也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诧异不已，在这一刻我才发现，我真的变了。
我知道吴国栋正在后面看着，于是我又开始为自己辩解起来，“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从来不是。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物，还没有博爱到关心所有，我只知道梅晓是我在乎的人，她死了，无面杀的，我要报仇。”
胡文志再次看向我，他此时的神色也变了，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汪怀商在哪里？”我问道。
“汪怀商？我不认识这个人。”
“他就是杀害梅晓的凶手，他现在也成为了无面人。”
胡文志忽然握紧拳头，暗自咬紧牙关，“我们原来有二十三个无面人，加上从其他地方汇集过来的，一共有三十六个。但是我们彼此不知道原来的身份，组织也此十分忌讳，不准任何人谈起，平常都以编号区分。”
“编号？什么编号？”
“我的编号3087.”
我又记起我也似乎也有个编号，“这应该是对我们进行实验时候的编号，你知道怎么弄到最初实验的记录吗？”
胡文志摇着头，“我们平时只准在训练基地中活动，无面内部等级森严，虽然无面人地位极高，在训练和任务过程能够享受组织内所有的辅助资源，但除此之外，我们无法参与任何高级的指挥系统。说白了，我们就是最一群最有用的工具。”
我看向他，道：“那就和我说说无面吧。说说你所知道的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