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旗主召见一个叫冰夜的女子前来。
旗主吩咐后,侍者点头称是,很快从洞外带来一位女子,女子蒙着面,也是一身的黑衣,绣着金色的镶边。
她单膝下跪。“旗主,您找我。”
老者将画卷丢给这个叫冰夜的女子,冰夜临空接住,打开画卷,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眉目之间尽显英气。
“带他的人头回来,”老者淡淡地说道。
“是!”冰夜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画中的男子,迅速走了出去,也许是做惯了这些杀人拿钱的勾当,人命在她们的眼中,就是一个个跳动的金银。
夜黑的深沉,倾盆的大雨已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树枝上一滴滴不断落下,一辉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一片浓密的树林中,树林中的树木参天蔽日,似乎要将整个蓝天都掩盖住。
一辉行走其间,步调缓慢,它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在背后的灌木丛中,几双血红色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一辉早已敏锐的感受到迎来的阵阵敌意,他的手中凝出月痕剑,等待着未知物的到来。
几声嘶吼撕开夜的宁静,几只狼兽从灌木中一跃而出,张着血红大口扑向一辉。一辉眼中目露寒光,月痕剑刺破长空,甚至将空气中的雨滴都一并刺穿,直接插上一头临空而下的狼兽。
狼兽不是狼妖,是比狼妖低一个级别的妖物,因为修炼时间不长,还不能化为人形。
长剑贯穿狼头,几只狼兽又从侧面扑来,一辉从狼头中拔出长剑,连退数步。月痕剑在空中搅动出阵阵剑气,几只狼兽都被他砍翻在地,一辉盯着这些狼兽,谨慎地注视着狼兽的变化。
被打倒在地的狼兽,从地面一一爬起,领头的一只狼兽仰天长啸,四周的狼兽开始放慢脚步,不急着进攻,而是从侧面绕过,将一辉包围了起来。
这些狼兽将一辉围在中间,前腿离地,竟然像人类一样站了起来,它们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大,甚至能听见骨骼和肌肉疯狂生长时产生的巨大声响。
在雷电强光的照耀下,狼兽的白骨从背上刺出,一排排肋骨像盔甲一样包裹全身,口中的獠牙暴长三寸,从那双粗如树干的臂膀中,长出一根骨刺从掌心刺出。
几只狼兽手握锋利的骨刃,向围在中心的一辉冲来,仿佛一个个慷慨赴死的战士。一辉提剑急速旋转起来,剑尖带出强大的剑气,将周围落下的雨滴全部向四周击飞出去。
那些被弹开的雨滴,此时仿佛一颗颗威力巨大的暗器,把冲过来的狼兽打的连连后退。
“杀了它们!”
一声低沉的吼叫从一辉心底传出,一辉从未感受到如此强大的怒意,他紧握手中的月痕剑,爆红了双眼,而那些被击退的狼兽却不曾放弃,再一次冲了上来。
淡蓝色的身影忽然极速穿行,在几个狼兽中间如鬼魅般穿梭,血液四处飞溅,银白色的月华在树林中急速绽放。
几滴残血沾上了一辉的面颊,一辉停住脚步,鲜血从月痕剑上一滴滴往下滴,如同身后那些狼人的肉体一样,从身上一段段的掉下来。
一辉回过神来,转头看见那些被他砍的七零八落的碎尸,和洒满遍地的鲜血,他有些惊愕,这是他第一次杀妖。
望着满地的碎尸和鲜血,他多少年建立起来的认知开始出现动摇,原来所谓的斩妖除魔,不过是以一种和妖魔同样残暴的方式,来结束其他生灵的生命。
可是,如果自己不杀了他们,这些狼兽就会像撕碎肉块一样,将自己撕成碎片,想到这,一辉显得有些怅然,而更多的是内心的惴惴不安。
一辉收起长剑,一步一晃地朝前方走去,只留下满地的碎尸和鲜红的一片,大雨又渐渐大了起来,形成了大片的水洼,和地下的碎尸鲜血混在一起,将林中的这块土地染的猩红。
天开始亮了,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明媚,一辉漫无目地的朝前方走去,他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神色十分憔悴。
他摇摇晃晃,不知该去往何处,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山,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和身份,魔教奸细,离恒弃徒。
不知不觉中,一辉走到一座小村庄上,村庄上居民不多,三三两两的走在村里的小道上,一辉看见前方有一个小茶摊,便走上前去坐了下来,好像一天没有进食了。
“小二,来点吃的。”一辉说的有气无力。
“好嘞,客官,这是您要的东西。”小二应了一声,很快便端上一碟馒头和一碗茶。
一辉端起茶碗,刚喝到一半,便感觉到面前一股寒气从上方直劈而来,一辉下意识的后仰躲开,一把匕首携带蓝色的寒光,将一辉面前的桌子劈成两半。
一辉迅速凝出月痕剑与来人过招,在两把兵器短兵相接时,一股逼人的寒气从对方的匕首中传递过来,将一辉的右手冰的发麻,一辉感觉不对,立刻弹开对方,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警惕的盯着来人。
旁边的村民全部吓到四处逃散,攻击一辉的是一位年轻女子,一身黑色劲装,绣着金色的镶边,修长的黑发扎在脑后,像瀑布一样垂到腰间,正是掘墓旗的冰夜。
冰夜戴着面罩,仅露出的双眼修长冷冽,透出杀手的无情与冷酷,手中匕首虽然短小,却环绕氤氲的寒气,看他波浪的刀刃,一定是匕首中的名器,寒烟凝霜刺。
冰夜双目微闭,再次向一辉发动进攻,他的匕首灵动飘逸,又身法奇快,一辉以魂力提升身法,却依旧跟不上她的速度。
在片刻交手之后,冰夜短刃袭来,一辉提剑而挡,但这只是冰夜的虚招,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一辉的身后,匕首急速横切开来,一辉连忙转动身体躲开,却依然被划破了右臂。
一辉淡蓝色的离恒长袍上渗出鲜红的血液,刀剑之伤本是常事,但一辉却发现这伤口非比寻常。
从伤口处迅速蔓延出一阵彻骨的寒气,寒气通过经脉游走,逐渐布满全身,令一灰的身体变得行动迟缓,像裸身暴露在冰天雪地的雪原中,难以抵挡这逼人的寒气。
一辉只感到寸步难行,甚至连握剑的手都开始发抖,他感觉到渐渐的体力透支,双腿已经寒冷到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直接跌倒在地。
一辉抬头去看眼前的冰夜,此刻她正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像一个猎人逐渐靠近被陷阱捕获,奄奄一息的猎物。而且对于她来说,一辉确实是一个猎物,一个被重金悬赏的猎物。
终究还是逃不过呀,一辉想着,他回忆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在秋月崖,关莫霖要杀他,在殿前广场,关长清要杀他,易路行也要将它七系寂灭。
下山后,师先生骗了他,在树林里,一群狼兽要杀他,如今走在这个小村上,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蒙面女子,依然要杀他。天下这么大,难道真的像师先生所说的那样,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所有人都要将我置于死地,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这都是魂之力的罪,我只是想变强啊,这有错么!
不!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如果我被这天下不容,那么我就背弃这天下,如果修炼魂力是一种罪,那么就让这罪恶滔天!
巨大的魂力从一辉的体内涌出,从百会穴瞬间流至全身,魂力遍及身体的每一处组织,将之前的冰冻感一扫而空,一辉缓缓站起身来,浑身氤氲着紫色的魂力,阵阵罡风由内而外,一辉怒目而视着眼前的蒙面女子,气势如虹。
冰夜惊奇于一辉的变化,犹豫了一下便又冲了上来,一辉瞬间分出两个魂飞身冲向女子,三个一辉与女子缠斗起来,冰夜身法奇快,在先后打散一辉的两个分身之后,又以一个诡异的身法刺向一辉。
在寒烟凝霜刺的刀刃就要刺入一辉身体之时,护心诀瞬间开启,直接将冰夜弹飞出去。且在它落地的那一刻,巨大的魂力瞬间迎面冲向了她。
冰夜被魂破无双击中,她的面罩也在此时脱落,她只觉得血气涌动,喉头一甜,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辉趁势追击,月痕剑临空刺出,横架在女子的脖子上。
但就在一辉准备割断她脖子之时,他猩红的双眼中印出一个清丽绝艳的面容。
不知是不是青春的情愫涌动,一辉盛怒之下的鲜血突然平息了下来,他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黑白分明的颜色。
女子的面容姣如白月,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一辉,冰霜的神情却也掩饰不了她那惊为天人的美颜。
一辉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在水仪宫中,他师傅那语重心长的话,
“一辉,你要记住,善为万德之本,仁为万灵之源,天地有仁,故能容纳下万物的繁盛,日月有善,才能给万物以光明,如你不能成为天地日月,至少也要做一颗星星,纵使不能为他人指明,但至少也要点亮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辉迟迟没有动手,冰夜也久久地盯着他。
“动手吧。”她平静的说道,仿佛看淡了生死。
一辉紧握手中的长剑,看着冰夜漠然的昂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是南雀岭的人派你来杀我的么?”
“要杀便杀,何须多问。”冰夜冷冷的答道。
一辉思虑再三,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月痕剑,冰夜则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一辉转身离去。
“你不杀我,我还是会杀了你。”
“不要再来了,下一次,我会动手。”
一辉步调沉稳,孤独的背影凄清冷漠,将身后的冰夜独自遗留,以一种背离世界的姿态独自前行。
冰夜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然而他又担心另外一件事,该如何回去和旗主交代。
掘墓旗的暗黑山洞。
“啪!”
冰夜侧过脸去,鲜红的手印印在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旗主隔空抽了冰夜两个耳光。冰夜只能低头拱手。
“是属下无能!请旗主再给冰夜一次机会。”
掘墓旗主轻轻抖了抖衣袖,“照你这么说,这个叫一辉的,确实有些修为。”
他从长袖中取出一把折扇,丢到冰夜的面前。
“再失手的话,就自寻了断吧。”掘墓旗主淡淡的道。
冰夜立即捡起地上的宝扇。“是!请旗主放心。这次冰夜一定完成任务。”
旗主轻嗯一声,朝冰夜挥挥手,冰夜会意后便退了下去,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一辉再度逃脱。
烈日当头,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萦绕在整个城镇中,一辉无精打采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经意间,他来到了中原的大都城,永安城。
青绝山下的匿名阁中,苏东瑜正在摆弄笔墨,诺大的宫殿金碧辉煌,足以匹敌皇家的奢侈,一名男子走上前来,正是独孤败天。
“阁主,棋子已经到达永安城。”苏东瑜写下一个字,云。
“通知无涯了吗?”
“通知了,他已经下山。”独孤败天恭敬的答道。
“爹,你们在说无涯哥哥吗?”从门外走进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女子体态修长,温柔端庄,长长的头发盘起,两边余下一丝秀发披到肩上,面容十分精致。
她走上前来,“好久没见到无涯哥哥了,爹,无涯哥哥现在在哪,我可以去见他吗?”
苏东瑜停下手中的笔,“过段时间他就回来了,到时你自然可以见到他,何必急于一时。”
“可是...”
“好了婉儿,你先下去吧,我和你败天叔叔还有事要商议。”苏东瑜打断苏婉儿的话。
苏婉儿幽怨的看了苏东瑜一眼,欲言又止,只好轻轻的走出门外。
独孤败天看着苏婉儿走了出去,不禁开口说道:“看来大小姐对无涯依然念念不忘。”
独孤败天继续说道:“无涯陪她十余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无涯这孩子也确实不错,只是...”
他顿了顿。“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小姐的幸福恐怕不能托付给他。”
“这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虑,就这样吧,你先下去。”
独孤败天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苏东瑜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
“对了,看好婉儿。”
“是,属下明白。”独孤败天答道。
苏东瑜继续下笔书写,笔走龙蛇,宽大洁白的纸上现出一个字,魂。
他轻轻地笑了笑,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