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明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难熬的时刻，他和父亲只有一墙之隔，可是父亲因他而重病治疗，可他连进去看望都不能够。
“对不起，茉莉。”张天明歉意地说，“真的挺对不住你的。”
叶茉莉吓了一跳，“怎么这么说？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爸妈的态度，对你可能不够好。让你经受这个，就是我的错。但是你不要怪他们，主要也因为我的原因，因为我错的太厉害，他们才会迁怒于你。”
“我爸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只分黑白对错，甚至于不分远近亲疏。从我小的时候，一开始他在单位里，还是个小领导，但是就因为这样的性格，从来也不巴结上司，也不愿意给任何人走后门之类的，所以并不受重用。一连几次提升，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或者工作表现，我爸都应该升职，可是就因为做人太过刚硬不肯圆滑处事，别人都升上去了他都没有。”
“后来，有一个领导的司机，想找他批一个条子领材料，按照规矩是不可以的。我爸当时就不同意，那个司机喝醉酒就骂他，说他不通人情，早晚自己把自己坑死，难听话说了很多，我爸其实心里头也难受，但是始终觉得，做人的原则最重要。”
“只是我爸也没有想到，这样做等于是大大地伤了那个领导的面子，也彻底的把人给得罪了。后来，我奶奶有一次自己一个人出门，结果心脏病犯了倒在路边，但是谁都不敢担责任，没有人敢去救，甚至连个打10的人都没有。后来，我奶奶送去医院的时候，就错过了抢救时间，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抢救，用的都是进口的仪器设备还有药，每一天都在烧钱。家里哪有什么钱？我爸就想从单位里预支工资，先把治疗的费用垫上。结果，那个领导打官腔，说这样做违反规定，谁家里不困难？一旦开了口子，以后就不好办了，哪有那么多钱给大家预支？何况单位效益不好，也没有钱预支。”
“结果，没有钱，用不起那些进口药……我奶奶就没撑几天。”说到这件事情，张天明还是止不住地心酸。从小父母工作忙，一直都是奶奶带他长大的，可是那慈祥的老人，就这样早早去了。
叶茉莉低声惊呼，眼圈也泛红了：“难怪你当时在医院……”她显然也是想到了当时张天明说什么也要救李阿姨的事情。
张天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奶奶过世以后，我爸深受打击，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可是却深受排挤，加上单位效益也不好。我爸消沉之下，干脆就直接离职了。然后做过很多事情，开饭馆，卖东西，可是因为没有什么本钱，加上不太会经营，做的都不好，后来干脆直接就去做装修工人去了。赚了点钱，就给我上学和这个家用了。”
“所以，我一直是我爸的希望。我爸就是这么个固执的人，哪怕因为他的刚正受到了那么多委屈，他也还是坚持，做人要讲原则。他认为是自己能力不够，所以才被人打压。所以他对我要求非常高，可以说是望子成龙，既要求我学习要努力上进，还要求我一定要诚实讲原则。而且小县城里头，关系圈子都在那，老师跟我爸大多数都是同学熟人，我成绩差一点，回家就要挨罚，还不能说谎，否则的话还要挨打。”
回忆起童年，张天明只剩下苦笑，“你想想我那时候才是个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就觉得生活的好累好压抑。”
“就这样到了读高中，我成绩还算可以，进了市重点，跟小县城一比，简直是花花世界。新的大门就这么一下子打开了，从前没有接触到的都一股脑地来了，网吧啊游戏厅啊，在家里从来没玩过不敢玩，在那时候，我爸终于管不了我了，我没忍住好奇心尝试了一下，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尤其那时候学习压力大，竞争激烈，但是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这样下去就是成绩一下子下滑到班级倒数，而且生活费永远都不够用。我那时候最担心的，居然是没钱上网怎么办。”
“有一天，我爸来看我，也是给我送钱。我当时生活费早花完了，还欠着同学几百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说，想报一个补习班，其他同学都报了，我怕成绩落下来也想报。因为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谎，我爸半点都没有怀疑，他愣了一下，笑着说行，这个钱该花。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张一百的，还有一堆钱。真是一堆，全是五块十块的零钱，甚至一块钱的都有，然后说他出来的急，没带多少，回头再给我送来。我当时也心慌，说差不多够了。”
“要是平时我爸都会带我吃个饭，但是那天他说他还有事，着急回家。我也着急去上网，就敷衍地把他送走，然后赶紧飞奔准备去上网。最便宜的网吧在车站边上，我一路跑过去的，然后在网吧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外面有个人，正吃着馒头，接着车站旁边的自来水管里的水喝。我当时惊呆了，因为那个人正是我爸。”
叶茉莉听着听着，早已经泪流满面，她也没有去擦，只是静静地握住了张天明的手。
“我那时候才想到，我爸把他身上的钱都掏给了我，他不带我去吃饭，因为他身上根本已经没有钱了……这还不算最辛苦的，后来我妈打电话，跟我抱怨说我爸这么大个人了，钱都能弄丢，居然就从市区走回家里。市区离县城好几十里路，大夏天，他从下午一直走到快半夜，腿都软了，回家睡了整整一天。”
“但是我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钱丢了，他把钱都给我了，连吃饭和坐车的钱都没有留下，又不愿意让我有心理负担，所以就说是钱丢了，所以就吃着馒头喝着自来水，走几十里地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