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小心的帮着张晓辉往她的胳膊上缠着纱布，看到张晓辉额头的冷汗和苍白的脸颊，关心道，“疼吧？”
张晓辉抿了一下嘴唇，道，“还好。”又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水杯和洒落了一地的水迹，叹道，“解药已经不管用了。振南她……”说着，眼眶微红，泪水忍不住落下来。“都是我害了她，我就不该同意让她做实验。”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赵文芳道，“我立刻联系安保队，找到振南才是关键。”
“等等。”陈沫凝眉道，“安保队要是找到振南，她还能活吗？”一句话，说的张晓辉和赵文芳都愣住了。
社长有过交代，十二区也一直在严格执行着社长的命令：对于所有异种，杀无赦。更遑论疯掉的异种了。
纱布缠好了，张晓辉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微微挣开了伤口，疼的她不自觉的咧了咧嘴。深吸一口气，张晓辉又看了看陈沫，道，“我不明白，振南好像很害怕你。”
陈沫也是一愣。
张晓辉盯着陈沫，良久，道，“你和王凯一起，接触电的话，会改变磁场……”说着，她凝眉深思，“我觉得吧……我们好像一直搞错了问题的方向！”
“什么？”陈沫问。
张晓辉缓缓说道，“去探索为什么一加一会等于二，是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很多数学家，穷极一生，都未必能摸索清楚。就像这病毒的本质，我们一直在研究，在探索，试图彻底破解开病毒的密码，可这么久过去了，我们又真正对这病毒有多少了解？我们到现在都不明白病毒为什么会强化人类的基因，为什么会让男人变成女人，为什么会分裂，又为什么会生出你和王凯……甚至，我们也不清楚你和王凯为什么能改变磁场，疯掉的振南，又为什么会害怕你……”
陈沫看了看赵文芳，有些不明所以，赵文芳却好像是抓到了什么，眼睛里泛着光。她看着张晓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打断张晓辉的思路。
张晓辉道，“其实，我们不需要知道一加一为什么要等于二！我们只需要知道因为一加一等于二，所以二加二会等于四！就足够了！就像这病毒，我们可能并不需要知道病毒为什么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效果，我们只需要知道病毒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就足够了！”
说到此，张晓辉快步走到工作台边，拿起了一个针筒，看向陈沫。陈沫嘴角一抽，伸出了胳膊。张晓辉也不犹豫，抽取了陈沫的血液。
几个小时之后，张晓辉道，“你身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气味，生物学角度上，也发现不了任何特殊之处。我猜测，疯掉的振南，之所以害怕你，很可能与‘磁场’有关。就像你和王凯在一起，能扭转磁场一样。或许，研究或者了解病毒，不该从生物学或是基因学来入手，而应该从磁场——即物理学来入手！也就是——生物物理学！”
把陈沫身上提取的物质与之前保留的周振南身上的物质放在一起，张晓辉观察良久，“磁场影响是相互的——振南在疯掉之后，基因达到最强化，磁场反应极为敏感。振南的基因在弱化……你的基因，在强化……”将两者分开，张晓辉继续说道，“分开之后，或许是磁场的减弱，振南的基因恢复了之前的状况，你的也是……”她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文芳，“我需要更多疯掉的基因。”
赵文芳点点头，迅速离开。
当日深夜，忙碌了一整天的张晓辉终于下了定论：陈沫是疯子异种的天生克星。陈沫身边的疯子越多，陈沫就会越强。一旦远离疯子，陈沫的能力就会立刻消失。
之后，张晓辉还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身边的疯子足够多，陈沫很可能有能力操纵磁场。
但这应该是有一个“度”的考量。
就好像赵文芳带来的疯子基因之中，一些疯了很久的疯子的基因，对于陈沫的基因，就有一定的抵抗力，虽然同样会让陈沫更强，但自身被削弱的程度也会消减。所以，张晓辉认为，越是强大的疯子，可能并不会太过惧怕陈沫。而且，如果疯子足够多，可能还会让疯子们的畏惧，变成愤怒……
外面忽然喧嚣起来，有宣传车从外面经过，高音喇叭里，在喊着什么。
张晓辉狐疑的看向赵文芳。
赵文芳道，“世界各地，疯子在涌现。”顿了顿，赵文芳继续说道，“生死存亡的时候，统一战线，即将形成……”
……
后脑勺疼痛的厉害。
王凯愁眉苦脸的从昏迷中醒来。
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只知道自己刚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后脑勺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窗外，暴雨如注。
气温有些冷。
王凯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看到了对面坐在墙角地上的李艺君。
“怎么回事？”王凯揉着脑袋，“我们被人偷袭了吗？”
李艺君看向王凯，眼神闪烁，“没有。”
“那……”王凯四下里看看，“这是哪？怎么回事？”忽然察觉到李艺君的神情有些不对，王凯眉头微蹙，看着李艺君，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血丝很重。
“是我把你打晕的。”李艺君道。
王凯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艺君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在另外一个城市，只有我们俩。之前那地方……疯子在到处杀人，我趁乱把你带了出来。”
王凯深吸一口气，道，“你什么意思？”
李艺君苦笑，摸出一根烟点上。
平时，王凯倒是没见李艺君抽过烟。
咳嗽起来的李艺君，也说明她可能并不会抽烟。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李艺君的眼眶湿了。她看着王凯，道，“我快要死了。”
“嗯？”
“或许还不如死了。”李艺君道，“看我的眼睛，我快要变成一个疯子了。”
王凯嘴角一抽，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我不想害了那些朝夕相处了很久的姐妹们。”李艺君道，“所以啊，我觉得，趁着我还没有彻底疯掉，我应该远离她们。然后，或许再狠一点儿，直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免最后变成一个疯子，一个嗜血的野兽。”
王凯看着潸然泪下的李艺君，皱眉道，“你到底还是怕死，是吧？”
“哈，是啊。怕死！不想死！”李艺君笑起来，“如果有活下去的希望，没有人会选择死亡吧。”看着王凯，李艺君有些厌烦的把手里的烟丢了。“那些疯子，为什么会害怕你？你又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不会变身？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在隐瞒？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
李艺君一连串的问出了很多问题，王凯却是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他只是摇摇头，像是回答了她的所有问题。
李艺君沉默良久，忽然咬着牙，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你就帮我！”
王凯杀不了李艺君，没有超能力的他，怎么可能是李艺君的对手。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助李艺君，只能看着李艺君，听着外面暴雨砸下来的喧嚣。
雨下了三天，李艺君跟着王凯，寸步不离，哪怕是王凯蹲马桶的时候，李艺君也站在他面前。
王凯注意到，李艺君的眼睛越来越红，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虽然没有体现出来，但言谈举止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绪，还是很明显的。她没有发脾气或是暴走，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自制力很强，一直在隐忍。
……
西北总社。
社长与陈倩虽然依旧在明争暗斗，两派势力没有水火不容，却也相互戒备。即便如此，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统一战线，依旧在迅速形成。各大区的势力，都在迅速朝着十二区聚拢，十二区外，强大的防线，也开始一步步加强。
全球的专家，在第一时间全部汇聚在西北科研大楼。
在经验丰富的吕秋院长的带领下，紧锣密鼓的研究，终于有所突破。关于人类是否能继续延续的关键问题，终于被吕秋和她的团队解开。
“你儿子的出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吕秋看着面前一个实验器皿里的胚胎，兴奋的嘴唇都在哆嗦。“社长，人类不会灭绝了！”
邢立本脸上也洋溢着笑容，“真好啊。”
“不仅好，还很方便。”吕秋笑道，“自孕自育，没有男人也无所谓了。”说到此，吕秋又道，“不过，有一个问题，可能会在将来有点儿麻烦。没有了基因相互之间的融合进化，自孕自育的结果，是好是坏？”
“可以慢慢研究。”邢立本看向吕秋，道，“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寻找一个拥有能力和发疯之间的平衡点，并找到维持平衡的办法。”
吕秋一愣。
邢立本道，“这一点，很重要啊。”她苦涩一笑，“即便我们能将所有的疯子都杀掉，将来总也会有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而不再服用解药，最后变成疯子。而且，解药很可能会最终失效……”
……
风停雨住，天地间没有一片清明，有的只是烈日下烘烤的热浪。
李艺君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她蜷缩在一个阴冷的角落里，浑身脏兮兮的。地上的泥泞，她全然不在乎。她抱着膝盖，咬着牙，哆嗦着。
不远处，两个女孩儿的尸体躺在地上。
就在刚才，李艺君没能控制住自己，杀了两个经过的女孩儿。王凯没敢太过靠近李艺君，注意到她时不时的瞥向两个死尸，忽然有些担心李艺君会扑上去把两具死尸吃了。
犹豫了一下，王凯将两具死尸拖走。
片刻，再回来，看到李艺君依然坐在那里。
李艺君抬头看看王凯，“为什么不拦着我？”
王凯叹气。
“是因为你根本拦不住，对吧？”李艺君道。
王凯一愣，看着李艺君。
李艺君道，“这些天，我看出来了。你根本没有什么超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呵……可能之前有，但现在……”
王凯嘴角一抽，有些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走，又没有走。看着李艺君的模样，王凯有些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帮她。
李艺君道，“帮我个忙吧。”
“你说。”
“杀了我。”
“你……自己动手吧。”
李艺君苦笑，“刚才我试了下……哈哈哈！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自杀，也很需要勇气啊。”
王凯迟疑了许久，才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啊……”李艺君抬头看天，“遗言没有，只是有些遗憾。”
“说。”
“变成女人这么久，呵……竟然不知道男人的滋味儿。”
“你想啊？”
李艺君摇头，“不想，只是有点儿遗憾。啧……是不是很可笑？以前啊，我性子很弱，长得也不好看，一直没有谈过女朋友。后来忽然就变身了，变成了一个美女。我痛苦过很久，之后就想通了，想着就认命吧，将来找个男人嫁了……哈哈，还没机会找个男朋友，这个世界就发生了巨变……”
“上班的时候，经常受欺负。你没有在医院里上过班，肯定不知道。医院里的勾心斗角，会让人恶心……”
“我爸花了十几万，才能让我在县医院里上班，一个月领几千块钱的工资。为的就是一个稳定，福利好。当时为了安排我的工作，我爸给他一个相熟的朋友送了很多礼，说了很多好话。哈，后来我才知道，他的那个所谓的朋友，以前经常欺负他，甚至年轻时候还打过他……”
李艺君低着头，看着面前一汪脏水，眼泪簌簌。“其实啊，我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嘛，不是上帝，总会难免被人欺负。你混的再好，也有比你混得好的，见了面，你依然要低头，要低三下四。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没什么……”李艺君忽然一愣。
抬头，李艺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王凯的脸。
李艺君讪讪一笑，摇着头，“你走吧，免得我控制不住自己，再杀了你。”
王凯伸手，理了一下李艺君的乱发。“不要放弃，会有办法的。”说罢，犹豫了一下，将李艺君拥在怀中。
再看一眼刚刚两具死尸躺下的地方，看着地上的血水混合在雨水中渐渐散开，王凯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世界要完蛋了！
自己又该做点儿什么？
又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