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时候，王凯也难得出门，那个时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有种被动“禁足”的感觉，反而开始有些焦躁不安，总想出门转转。纵然其实也没有需要出门的必要。幸而有网络，即便是足不出户，也能了解天下事。虽然天下事跟王凯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一天，王凯跟小徐没有下棋。俩人一个抱着收音机听平时，一个拿着手机看着新闻。一条关于开云药业的新闻，吸引了王凯的注意。
“我去！”王凯细细看了，不由的发出惊讶。
小徐抬头，看了看王凯，问，“咋了？”
“哦，开云出事了。”王凯看着新闻，道，“死了俩人。”
“咦，怎么死的？”
“新闻里也没说明白，开云也没有过多解释。”王凯道，“相关部门说是正在调查。”
“啧啧，肯定是大事儿。”小徐道，“一般‘正在调查’的事情，不是需要调查，而是需要时间想办法摆平。”
小徐的恶意猜测，王凯很是认同。
沉吟良久，王凯道，“对了，家里茶叶没了啊。”
“哦，喝完了呗。”小徐道，“明早儿我买菜的时候捎点儿。”
“算了，我自己去买吧。你买的那些茶叶，太难喝了。”
“嘁，挑剔。”
王凯笑了笑，起身回屋，拿了电车钥匙出门。“你还要买什么不？我给你捎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闲着也没事儿。”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走了走了。”王凯说着，掏出口罩戴上，骑着电车一溜烟儿的跑了。
小徐愣愣的看着王凯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感觉跟做贼一样？嘁！”也懒得管他，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大了一些，继续专心听起来。
王凯没有去超市买茶叶，反而来了开云药业。路边马路牙子上等了好大一会儿，赵文芳才不急不缓的出来。看到戴着口罩的王凯，赵文芳微微一笑，“戴着口罩干什么？病了？”
“新闻我看了。”王凯开门见山，“跟那东西有关？”
赵文芳抿了抿嘴唇，四下里看看，才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一定跟实验室有关。怎么？你是在关心什么？还是在关心什么人？”
“呵呵，朋友一场，关心你也是情理之中的。再说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搞的这事儿，太大……”
赵文芳笑了一声，抱着胳膊，道，“行了行了，看你说废话真的挺累的。去吧，文明路和复兴路口，有个卖家用电器的，你在那里能找到她。”
“嗐，找谁啊？我就是来找你的。”王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赵文芳抿嘴笑笑，“行啊。也差不多该吃饭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也没啥事儿，就是看看。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改天再聊，到时候我请你吃饭。”王凯说着，骑上电车，“走了走了，拜拜。”
……
商铺不大，只有两间房。
堆满了电器，却没有什么生意。
陈沫坐在柜台后，面前的显示器里播放着一部电影，她却无心看电影，满脸尽是忧色。注意到店里光线微动，以为顾客上门，脸上堆出职业笑容，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看到了站在店里的王凯，王凯的耳朵上，还挂着一副刚摘了一半的口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陈沫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王凯说着，走进来。注意到桌山还没有熄灭的烟蒂，眉头微蹙。“又捡起来了？”
“呵，无聊，消磨时间。”陈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王凯坐下来，呼出一口气，四下里看看，感慨道，“怎么这样了？”
“也挺好。”
“嗯，是挺好的。”王凯说。
气氛一下子忽然清冷起来。王凯清了清嗓子，又道。“新闻我看了，死了两个人是吧？”
陈沫犹豫了一下，道，“不只两个。”
王凯眉头紧蹙，看向陈沫。
陈沫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跟陈倩的关系，现在很不好。文芳也被她爸爸管的厉害，没什么机会接触实验室。我和文芳正在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给捅出来。”
“为什么？”王凯问。
陈沫轻轻摇头，道，“那种病毒，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演变，如今很可能已经无法控制。这一次的事故，就是证明。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参与其中，死了也是活该，没什么值得可怜的。所以啊，即便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可怜他们！可问题是……文芳虽然不能插手其中，但还是有她自己的办法，得知一些讯息。”陈沫的脸色不太好看，盯着王凯的眼睛，又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那病毒，很可能有很强的传染力！一旦传播出去，整个世界，就完蛋了！”
王凯吞咽着口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道，“有点儿危言耸听了吧？”
“呵呵。”陈沫只是冷笑。
王凯脸上神色变换，陈沫看得出来，王凯被吓得不轻。可以理解，当初自己刚刚确定这样糟糕的信息的时候，也是吓得脸色都变了。想一想，好像世界末日就在眼前。多么荒诞，又多么恐怖。
王凯沉吟良久，又挤出一丝笑容来，“也……也不至于完蛋。都变成女孩子，不是挺好么。哈哈，满世界的美女……”
陈沫哼笑一声，打断了王凯的胡扯。“是啊，都变成美女，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再也没有新婴儿出生，所有人死后，就是世界末日罢了。可问题是……根据文芳辛苦得来的消息可以得知，病毒里的变身基因，已经被提取出来，新研制出来的试剂，原本理论上应该是能让人只是返老还童的。可是……理论上而已！”
“那事实上呢？”
“事实……就是所有接触了那种新研制出来的病毒的研究人员，都死了。与那些研究人员有密切接触的人，也死了。”
“那……”王凯神情耸动，“那到底是死了多少人了？”
陈沫不答，选择了沉默。
“必须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陈沫道，“不惜一切代价。”
王凯凝眉，诧异的看着陈沫，道，“你还挺伟大的啊。”
“伟大？”陈沫自嘲一笑，“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我爹成为历史的罪人！不希望他的墓碑被人砸烂，不希望他的骨灰被人扬了。”
王凯微微闭眼，轻声说道，“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到时候，你们需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暴露自己是变身者的秘密。那个时候，你……会被怎么对待？会不会被人带去研究？”
陈沫转脸，看着显示器上嘻嘻哈哈扮傻的戏子。愣了许久，拿起桌上的烟，丢给王凯一根，自己点上。整个人陷入在缭绕的烟雾之中。“我从来不是个好人……”陈沫轻声说着，“所有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死，很公平……可是……良心真的会痛。”
王凯压抑着，涨红了脸。他盯着陈沫，冷笑出声，“你什么时候有良心了？”
陈沫哈哈一笑，“最近不是挺闲么，不小心在角落里找到了。上面落满了尘埃，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它竟然是良心。”
王凯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咬着牙不吱声。
陈沫却表现的很轻松。“跟你女朋友相处的怎么样了？”
女朋友？
王凯一愣，不知道陈沫说的是谁。不过，他却懒得解释这些，哼一声，不作答。心里压抑的厉害，好似有一团火，好似浑身都有一股力量，想要狠狠的发泄出来。却总也找不到宣泄口，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种要爆炸的感觉。
良久，王凯道，“没必要你们两个人都暴露。只要赵文芳自己就够了。”
陈沫讪笑，“太自私了。”
“这不是自私不自私的问题，本来就没有必要两个人一起暴露甚至一起牺牲。”王凯急促的说着，“实在不行，让赵文芳把陈倩和陈洁拉上，你……你想办法改了身份，远走天涯，没有人能找到你。”
“远走天涯？好浪漫的一个词。”陈沫笑道，“可浪漫的背后，却一定是无尽的苦涩。我一个女孩子，人单影只的到处跑，搞不好遇到坏人，把我给卖了，到时候可就惨了。”斜了王凯一眼，又道，“又没有人陪着我。”
王凯脑子一热，脱口道，“我陪着你！”说罢，又是一愣。
陈沫笑吟吟的看着王凯，眼眶微红。脑海中，浮现起王凯跟小徐在一起的画面，嘴角又浮现笑意，道，“算了吧，找你还不如找周振南。至少，他比你能打。”
王凯想起当初在酒店里被周振南打了一顿的往事，脸一红，噎的说不出话。
陈沫弹了一下烟灰，看着王凯，道，“你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父母亲人，因为病毒传播而死吧？所以呢，这件事，必须去做。”
“事情也许是必须要做，但有些牺牲，却是不必要的。”
“呵，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想我出事啊？”
“哼，好歹也是朋友一场。”
“只是朋友吗？”陈沫脸上笑意盈盈，“你就没有点儿别的想法？”
王凯凝眉，干咳一声，道，“什么别的想法？我对你……没有！”
“真的？”陈沫摁灭了烟，款款起身，走向店门口。
王凯看着陈沫的背影，下意识的起身跟上来，问，“上哪？”
陈沫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门口，按下了墙壁上的一个开关。
哗啦啦——
电动卷闸门下滑。
陈沫转身，看到了面前的王凯。王凯盯着陈沫的眼睛，嘴唇嗫嚅了一下，忽然张开双臂，搂住了陈沫。
……
午后，阳光刺眼。
赵文芳打开车门下来，凝眉看看太阳，快步进了店里。
看到正在收拾的陈沫，再看看洒落了一地的宣传单、烟灰缸，甚至还有摔碎的显示器……赵文芳嘴角一抽，“被抢了？”
说着，赵文芳走到桌边，注意到桌上的颜色，一愣神儿，伸出手指，抹了一下，又送到鼻子前闻了闻。“血？真被抢劫了？”
陈沫手里拿着扫把，清扫着烟灰缸的碎片和烟头烟灰，道，“王凯刚才来了。”
“嗯，我知道，我告诉他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疯狂了一下。”
赵文芳愣了一下，看看地上的狼藉，再看看桌子，之后视线落在自己手指上，嘴角抖动了一下。“我先去洗洗手。”
片刻，赵文芳甩着手上的水出来，“人呢？”
“走了。”陈沫道。
“我去！什么玩意儿，这就走了？”赵文芳道，“我跟你说什么来着？男人啊，都这德行。只有咱们之间，才有可能会是纯洁的爱。”
陈沫笑了笑，拿着扫帚赶着赵文芳的脚。“我也没想跟他有什么结果，他走了更好啊。毕竟，咱们俩……以后会是什么下场，还说不好。”
……
王凯离开，是有原因的。
跟孟珂一起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日斜西山。看一眼低头不语的孟珂，王凯道，“你可真行，就算是正当防卫，下手也太狠了。万一真的把那小子打出毛病来，一个防卫过当，就够你受的了。”
孟珂脸色有些难看，道，“对不起啊王师傅，又给你添麻烦了。”
“唉，我倒是无所谓。”王凯道，“你要感谢一下赵琳娜，要不是她帮忙找熟人，就你这拿不出身份证一项，就难缠了。”
说话间，赵琳娜从派出所大门里出来，看到二人，笑道，“好了，没事了。”
“谢谢了。”王凯道，“净给你添麻烦。”
赵琳娜笑道，“小事情，那小子借着酒劲儿动手动脚的，确实可恨。换做是我，也得揍他。只是……”
见赵琳娜有些为难，王凯脸色微变，问，“怎么？”
“俗语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赵琳娜说道，“好人好欺负，坏人最难缠。这话虽然感觉有点儿损，但道理就是这样。那小子，就是那一片儿的小混混，平时很嚣张的。孟珂这次得罪了他，要是继续留在我那上班，怕是以后麻烦不断啊。”
王凯眉头一挑，明白了赵琳娜的意思，讪讪一笑，道，“我懂。唉，没办法，摊上这事儿了。”再看孟珂，王凯有些哭笑不得，“红颜祸水啊。算了，我再给她找个工作。”
赵琳娜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工资我直接微信转给你，你再给她就好了。”
“嗯嗯，还是要感谢你。”
“别客气了老同学。”
赵琳娜开着车先走了，王凯看看垂头丧气的孟珂，正想安慰一句，手机响了。是主播打来的。“王师傅，我麦克风的支架给我撞坏了，你帮我修修。”
“嗐，你找专业的啊。”
“这哪有专业的？赶紧的，我马上要开播了。”
“我在外面的，现在回去也得半个多小时。”
“这样啊……那你赶紧帮我买个新的捎回来，我给你钱。要质量好的啊！”
“我哪知道哪个好。”
“贵的一般就不错啦。”
电话刚挂了，小徐又打来了。“燃气费忘了交了，你回来的时候顺路交了，别停了气儿，饭都不能做了。”
“我早跟你说，弄个APP网上交……”
“我哪会啊！什么屁屁的，要弄你弄吧。”
“行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