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这些噪音……这些，幻觉……
……
好痛……好痛……
眼睛里像裹了一层磨砂，将她的视觉打磨得模模糊糊……
我什么都看不见……红色，到处都是，全世界都是红色……
只有红色，红色的火……红色的血……
……
“孩子，快跑啊……”
“跑得越远越好……”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幽灵般的呼唤着她……先是拖着粗重的鼻息，带着老式收音机传出的颗粒感，似乎有一股灼热的吐气扑在她的脸上……紧接着，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尖利，支离破碎，单词杂乱无章地排列组合，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要……亚历山大……放弃……撤离……”
电流干扰着信号，
“撤销……撤销……露……放弃……”
……
一道光束自上而下打来，伴随着干冷的强风，凶狠地扎着她的眼睛。她感到眼睛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和刺痛，偏过头，抗拒地躲避着，疯狂地揉着被液体充盈的眼眶……直到她发现双手粘上一大片鲜红，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血……
我这是……怎么了……该死……
……
“带她走……快点……”
她的头皮再次传来拉扯的疼痛……一只手提着她后脑勺的马尾，拼命地拖去……她挣扎着，扭动着，指甲不顾一切地掐着那个人的手背……突然，一束细细的红光照来，大团血雾顿时从对方的头部爆出……她的身子再次轻飘飘地失去了支撑，身子摔在冰冷的雪地……
……
“目标倒下……目标倒下……”
“武装分子仍在逃窜……继续推进……”
……
她使劲撑起眼皮。透过浓厚的烟雾，她看见无数闪烁着幽红鬼火的眼睛，漂浮在空中，时隐时现，激光束在他们的周围向四面八方发散；她撑起身子，努力朝后靠去……对方似乎发现了她的动静。一支激光束顺着她的脚踝，大腿，胸口……光点最终停留在她的鼻尖……
“啪！”
……
激光束瞄准的位置瞬间歪去。一颗子弹撕破了浓雾，从黑暗中飞来，被击中的特种兵发出一声惨叫，仰面朝后摔去……
“有人中枪了！”
“快找掩护！”
……
红色激光束齐刷刷地转向枪声的源头，密集的弹幕朝袭击者的位置泼洒过去。她看见特种兵们拖着受伤的同伴，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呼叫着……在激光束的尽头，袭击者一边向后跑去，一边转身开枪，金色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
……
是她！
当凯芙意识到袭击者的身份时，一阵不受控制的咆哮在她的喉咙里猛地炸开了。
“芭琪拉！”她的嗓子喊得几乎撕裂，“芭琪拉！”
她的心脏剧烈的收缩起来，热乎乎的鲜血窜上她的脖子。凯芙一下子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芭琪拉逃离的方向追去。在她身后，特种兵在大声喊着什么……凯芙没有听清，她也根本懒得搭理，继续追赶的步伐。她的眼睛被闪光刺伤，鲜血和眼泪不停地涌出，模糊着她的视线；她的耳朵也被震撼弹的冲击波震得一阵阵耳鸣。但是，强烈的憎恨无法遏制，像毒品一样腐蚀了凯芙残存的理智。
“不许从我这儿跑开，芭琪拉！”凯芙吼道，“出来！”
街道的拐角闪过一个黑色的人影，举着枪托就要朝凯芙砸来。她不假思索地伸手向快拔枪套，掏出手枪，顶在那人的下巴连开五枪，直到把他的面部打得血肉模糊。她的脸被血充得通红，杀戮的疯狂像兴奋剂一样刺激着她的神经。凯芙不停地向前方开火，她草草地瞄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子弹飞向了何方————她只是不停地开火，手指已经被扳机割出了血痕……
“咔哒————”凯芙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她闪身蹲伏在一台卡车后，不到一秒就换上一只新弹匣，探出半边身子，继续朝芭琪拉的方向开火。
二十发子弹眨眼间打光，枪口的消音器已经冒出了青烟。重复刚才的动作，凯芙退掉空弹匣，伸手朝靴子旁摸去————
只剩最后一个弹匣了。凯芙气得将空弹匣朝前摔去。她蹲下身子，透过卡车底部朝对面望了望。大概三名米夏分子被凯芙击中，倒在鲜血淋漓的雪地，在他们身边散落着自动武器AK-12冲锋枪。
凯芙一跃而起。她早就不耐烦用手枪了。没有犹豫，凯芙趴在雪地，朝卡车底部翻滚过去。那只AK-12冲锋枪静静地躺在米夏分子身边，他正试图将枪捡起。
“啪啪啪！”
一串子弹冷不丁从她身后飞来，命中垂死挣扎的米夏分子。凯芙的脸溅上了鲜血，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她的手指刚刚接触到枪身，余光就捕捉到几条细细的红线，光点打在她的身上。
“前方出现目标！寒鸦小队，集中火力！”
凯芙的中文能力退化不少，但是对于军事语言，她再熟悉不过了。在特种兵们开火之前，她就迅速起身，降低了身体的重心，然后顺手牵过冲锋枪，朝一旁的掩体扑去。
”火力压制！火力压制！”
特种兵开始分散阵型。凯芙紧紧端着枪身，她几次试图探头，都被特种兵倾泻的弹雨压制了回去。
她没有足够的火力突破对手的地狱火阵型，那是自杀……而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贸然转移。
“停火！停火！”凯芙尝试着大声朝对面喊道，“我是特勤局的露娜！快停火————”
一颗子弹将掩体的一边炸开。凯芙向里缩了缩身子，再次喊了一句，然而回答她的仍然是狂暴的弹雨。
行不通！也许是枪声盖住了她的声音，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特勤局的露娜”是什么，特种兵进攻的步伐并没有停止。凯芙绝望地抱着头，子弹溅起的雪尘弥漫在她的周围。
无论如何，现在得做点什么！反击也好，撤离也罢，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做点什么啊，凯芙！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到了耳朵————一个圆圆的金属硬物堵在她的耳内。
有了！正坤，天网一司的特工……他正和奥嘉呆在一起！如果能让他和下面的特种兵联系————
顾不得多想，凯芙马上调试了一遍无线电：
“正坤！正坤！叫你们的人停火！我正在被他们攻击！”
她满心期待着回复，
“正坤！正坤！你听到了吗？叫你们的人停火！”
仍然没有回复。凯芙不敢相信地望了望夜空。
正坤？你应该在那里，某个地方————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
凯芙慌乱地四下扫视着。那些眼睛闪烁着暗红鬼火的幽灵，在黑夜中穿梭着。
一阵寒意冒上她的脊背，先前的疯狂一扫而空————该死，他们这是打算将她包抄起来！
“不可能……正坤，你————这不可能……”
仿佛又回到了特区阴暗的地下通道，她看见自己跪在地上，尼摩的QRF特警正举枪向她瞄准……她以为是来救她的人，却准备将她无声无息地灭口……
但是，那个女人……芭琪拉，她杀掉了那个特警，救了她一命……就在刚刚，芭琪拉还打伤了一名特种兵，迫使星火特勤团将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荒唐！简直荒唐透了！尼摩，正坤，奥嘉，还有芭琪拉……不，不可能！
“相信自己的判断，凯芙……你的判断从来没有出错，七年来一直如此……”
那个直觉，兼具猎手的敏锐和猎物的警觉，那是她赖以生存的……杀手本能。
“正坤，星火特勤团……”凯芙喃喃自语道，“他们……要杀我。”
她抱着枪身的手捏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