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罗恩公爵的接见可不是什么令人感到荣幸的事情，安格斯不喜欢和那位看起来老谋深算的野心家交谈，每一次见面他收获的几乎都是威胁。穿过皇室每日都有园丁精心打理的花园，安格斯在一处庭院里见到了这位公爵。穿了一身墨绿色外套的中年男人似乎正在照料花草，安格斯想，原来这个人也有一些普通人的哀嚎。欠了欠身，他向公爵行了礼：“午安，公爵大人。”
“午安，霍利特先生，”看到安格斯的菲茨罗恩公爵放下了手中的水壶，指了指放在庭院中的桌椅，“坐下来喝杯下午茶吧。”
今天公爵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和几天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截然不同，安格斯拿不准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但仍然在桌边坐下。女仆上前来为两人倒了红茶，随后便恭敬地退下了，在午后的阳光之下，宁静的庭院里只能听到树叶飘落的声音。安格斯没有开口，也没有碰桌上的红茶，只是等待着对方说明自己的意图。
“这里的植物大多和菲茨罗恩家族有着一样久远的历史，虽然最早在这片土地上绽放的花朵已经凋谢了，但它们的族群却延续到了今天，”公爵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将目光放在了一簇淡蓝色的花朵上，“让权力或是血脉延续下去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那些亘古不变的存在，而是会死亡，但也会繁衍的生灵。太长的寿命意味着腐朽和凋亡，你觉得呢？”
“死亡是所有生物必然的结局，就算是王朝也一定会有覆没的那一天，一切都是迟早的事情，”安格斯知道菲茨罗恩家是依靠寿命漫长的黑魔法师支撑起来的，但他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没有什么能永恒。”
“我听家族里的很多人提起过你，他们告诉我必须得小心你，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现在，还请你原谅我的鲁莽，”感受到安格斯的敌意，公爵却只是笑了笑，“你是个聪明人，但又不只是聪明这么简单。”
“是什么让您改变了想法？”
“你是个神眷者，对吗？”
安格斯看着菲茨罗恩公爵，一时间找不到应该用什么话来回答他。
既然已经直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论是对于神眷者，还是安格斯本人，菲茨罗恩家族都应该已经有了十分详尽的资料。他们明白这份力量意味着什么，更知道这世上不仅仅只有一个神眷者。但即便知道这件事又能怎样？他们是敌人，安格斯的这份力量只可能用作与他为敌而已。
“不用那么警惕，这份情报属于我，而不属于菲茨罗恩家族，”公爵轻描淡写地说着，却在不经意之间将自己和家族放在了完全不同的两个阵营之中，“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一点小秘密，说到底，忠诚这样的东西也是有自己的价格的。”
在这之前，安格斯还从来没有想过菲茨罗恩家族内部会有任何裂痕。
一个家族可以延续这么久最重要的一点大概就是每一个家族成员对家族的绝对忠诚，一旦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手握重权的人有了异心，整个家族曾经堆砌起来的所有基业都有可能会轰然倒塌。抬眼和菲茨罗恩公爵对视了一会儿，安格斯终于端起杯子，喝下了第一口红茶：“我以为菲茨罗恩家族提供的一切已经足以买下你的忠诚了。”
“你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医生，但目前，你只需要知道虽然菲茨罗恩家族与你为敌，但我或许并不一定要做你的敌人，”公爵将装着方糖的罐子推到了安格斯的面前，“我想要掌握菲茨罗恩家族的所有权力，而你希望把那位主教大人扶上教皇的位置，我们的利益并没有冲突。”
“菲茨罗恩家族不是将教皇的位置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吗？”安格斯冷哼了一声，“你们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当做是家族的产业吗？”
“那些东西是家族的，不是我的，我是家族的族长，公爵之位的拥有者，但操控这一切的人却不是我。如果我能够成为家族真正的掌权者，让出一个教皇之位算不了什么……”
“毕竟在您真正掌控了家族之后，还有机会把它夺回来，是吗？”安格斯打断了他的话，说出了他的没有说出口的那些心思。
“这都是后话了，医生，如果我想要驯服一头野兽，那么我至少要等它的力量被耗尽，我不在乎谁去消耗它的力量。至少在目前，我们有机会成为盟友，”说到这里，菲茨罗恩公爵摆出了自己的条件，“我需要你的协助，你想不到一位神眷者能做到多少事情，而作为交换，你的那位主教会成为教皇，你支持的国王也可以摆脱菲茨罗恩家族的束缚。”
安格斯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怀疑的神色：“您觉得我会相信一个现在正打算背叛自己家族的人吗？”
“既然我找到了你，自然是因为我觉得你会成为我的盟友，整个帝国很快会发生巨变，医生，你不可能置身事外，”菲茨罗恩公爵坐直了身子，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高傲笑容，“用不着现在就给我答复，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我们之间的同盟究竟有没有建立的可能。”
安格斯没有回答，只是起身，朝着庭院外走去。然而在走出去没多远之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身打量了一番菲茨罗恩公爵。
“在这个帝国，我不应该是最适合与你合作的人，”安格斯顿了顿，“为什么不向国王提出你的这些条件？”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有和那位年轻的国王商议过这件事？”菲茨罗恩公爵又喝了一口热茶，悠闲地看向了自己精心打理的庭院，“我说了，帝国会迎来一场巨变，到最后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