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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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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暗的小巷里,莉塔蹲下身轻轻触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神父的脸侧,只不过一瞬的功夫,那个已经成为尸体的男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有留下一点血迹。

在说完那句令人错愕的话语之后,这位年轻神父忽然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朝着莉塔发起了攻击。那不是寻常的进攻,而是不惜暴露出自己的所有弱点,只为给对方留下伤痕的疯狂攻击。莉塔本来想让他活下来,以便在他冷静下来之后从他那里问出更多事情,然而他不顾一切的攻击却让她除了杀死他之外别无选择。直到他血流不止倒在地上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狂热才渐渐散去。在死前,这个年轻的神父不再是一个虔诚的圣徒,而是成了一个因为死亡的降临而恐惧不已的普通人。

在那一瞬,莉塔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究竟在哪里让她感到违和,他对神的狂热似乎不属于他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出自于某个无形之物的操控。

在他的身上,莉塔没有找到黑魔法的痕迹,因此他并不是某个黑魔法师的傀儡。但除了黑魔法,究竟还有什么力量能做到完全夺取一个人的全部心神?莉塔在心底有了自己的猜测,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她情愿自己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丹蒙的神术和安格斯与死神的交易已经证明了神的存在,而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强大而不可捉摸的存在的话,除了神眷者之外,某个人完全沦为神明意志的提线木偶,或许也是完全可能的。他们替神手染鲜血,为神做尽恶事,一切都任由肆意妄为的神明摆布,而在完成了某个目标之后,他们又会毫无理由地在神的操控之下送死。对于神来说,他们不过是几件恰好能派上用场,而在用过之后又随即被随手抛弃的工具而已。

那个年轻的神父带着他身上的秘密死去了,但莉塔知道这一切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只不过她并不觉得害怕。

不论降临在这世间的究竟是神明还是魔鬼,她都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毕竟现在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神。

小巷外的那条道路上,贵族们仍然在惊慌失措地躲避着,没有一个人知道,引发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已经死去了。

教皇的葬礼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短时间里,仪式肯定不可能继续下去了,安格斯和辛西娅成为了第一批坐上马车离开这里的人中的一员,在让她离那些惊恐的人们远一些的同时,他也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弄清这个小姑娘究竟看到了什么。在回到辛西娅房间的路上,有几位侍女想要代替安格斯照顾公主殿下,然而小姑娘却尖叫着拒绝了那些柔声细语的侍女。在经历了不久之前的惊慌之后,安格斯似乎成了辛西娅最信任的人。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愿意听她倾诉,在房间里,安格斯才刚刚开口询问,辛西娅就毫无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过去。年幼的女孩记不住太多事情,安格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辛西娅模糊不清的叙述里勉强弄清了她所经历的一切。

在辛西娅记忆的最初,她还不是什么受诅咒的不祥之兆,她曾经有一段和大多数孩子一样轻松愉快的童年,而这段美好的记忆,最终结束在了辛西娅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死去的那一天。

辛西娅已经不记得自己母亲的样子了,但她知道,那是个温柔美丽,但却时时面带愁容的女人。皇室出生的孩子很少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母,他们在家庭教师和仆人们的簇拥之下长大,一点点学会那些繁杂虚伪的礼仪。辛西娅喝过自己母亲泡出来的热茶,也听过自己母亲所讲的睡前故事,然而在她的印象里,“母亲”这个词总是忧郁而悲伤的。那个身为她母亲的女人看她的眼神时常带着怜悯,就好像她的出生是一个错误。

辛西娅弄不明白,她只是一味地讨好着自己的母亲,想要让那张忧郁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花园是枯燥无味的宫廷里唯一蕴藏着惊喜的地方,在一个有着温暖阳光的下午,辛西娅在草地上捡到了一只从树梢跌落的雏鸟。它暖黄色的羽毛是女孩见过的最美好的东西,因此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自己的母亲分享这个发现。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雏鸟穿过了阴暗的长廊,想要敲开自己母亲的房门,然而过了很久,她都没有等到任何回复。按捺不住自己内心兴奋的辛西娅很快便不顾侍女们的阻拦推开了那扇房门,然而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幅让她终生难忘的景象。

那个总是一脸忧郁的女人在辛西娅的记忆里终于第一次笑了起来,她斜倚在软榻上,面容安详而平静。从半掩的帘子缝隙透进来的光照亮了她灰白的皮肤,也照亮了她口中涌出的鲜血。已经完全凝固的血迹染红了她的前襟,如同某种鲜艳图案。辛西娅呆呆地站在门口愣了很久,她下意识地收紧了自己的手指,毛绒绒的雏鸟在她的掌心挣扎着,骨骼破裂的细微声音和鸟儿惊恐的尖叫成了那段记忆的配乐。

就在她呆愣的时候,房间的阴影之中走出了一个黑袍的男人,他的脸完全隐没在兜帽之下,但辛西娅感觉到了他向她投出的目光。他缓步走到了那个软榻的旁边,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把样式华丽的匕首,割开了她母亲的喉咙。女人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注视着辛西娅,而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空洞而诡异。

极致的恐惧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男人在做完一切之后,很快消失在了黑雾之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随后她失去了意识,猛地倒在了地毯上。再次醒来的时候,辛西娅发现自己正被一群神父围绕着,他们往她的身上泼洒冰冷的圣水,让她一直跪在神像的面前祈祷。她拼命地想要告诉人们她看到的东西,然而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她,而那些相信她看到了死神的人,又把她当做是不祥的化身。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辛西娅开始能够看到死神的降临,而那个始终伴随着她的病症,似乎就成了他人死亡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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