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戈德亚大教堂中，丹蒙所主持的弥撒吸引来的信徒将偌大的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整个帝都的人都听说过这位给黑死病人带来奇迹的主教，就算从不信神的人，也会想要亲眼见见丹蒙本人。安格斯曾经也是虔诚的信徒之中的一员，然而现在他只是站在教堂门口，安静地等待着人群散去。
“丹蒙的讲道很精彩，你也应该去听，”看着一直站在教堂门外的安格斯，艾萨克摆出了一副面对异端的表情，“没必要总是把神的救赎拒之门外。”
安格斯没有对艾萨克的话做出什么回应，只是从背靠着的墙面上直起身子，回身看了一眼人潮散去之后显得空荡荡的教堂：“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至少在丹蒙回到教会之后那群黑魔法师安分得多了，没有人再来有意找我麻烦，”艾萨克顿了顿，叹了口气，“但也仅此而已了，教会发动的猎巫行动仍然在继续，每天都有人被烧死，但没有一个人真的是黑魔法师。丹蒙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休伯特靠着自己强硬的手段拉拢了不少狂热的信徒，他背后的菲茨罗恩家族则让不少贵族站在了他那边。”
“我会去尽可能地削弱菲茨罗恩家族的势力，现在人人都知道丹蒙站在皇室那边，所以在竞选教皇的时候选择了丹蒙，也就等同于选择了皇室。”安格斯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隐隐觉得自己过去不过只需要救治病人就足够了，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尝试着治疗困扰这个国家的顽疾，“这几天我大概会离开帝都一段时间，在教皇竞选开始之前，我会回来。”
艾萨克装作不经意地多看了安格斯一眼，却没有开口询问他要去哪里，又要做些什么。在安格斯或者莉塔面前摆出什么兄长的架子已经完全行不通了，这是艾萨克早就知道的事情，不论他问这两个人什么事，到头来他能得到的就只有沉默或者搪塞。事实上安格斯和莉塔身上藏着的秘密太多了，艾萨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知道这两个人究竟在隐瞒什么，而在到了帝都之后，他不知道的秘密显然只会越来越多。
“你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习惯性地叮嘱了一句之后，艾萨克犹豫了片刻，又补上了一个这些天困扰了他很久的疑问，“在丹蒙失踪的那几天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安格斯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他……”艾萨克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没什么。”
过去的丹蒙几乎没有一秒愿意放下自己手里的福音书，放眼整个教会，没有哪个信徒比他要更虔诚了。然而现在不一样了，艾萨克觉得比起祈祷和冥想，丹蒙似乎更愿意将时间花在与贵族们交际上。如果想要成为教皇，人脉确实是丹蒙不可缺少的一样东西，艾萨克觉得自己或许有些太过严苛了，没有人规定一个主教应该是什么样子。
然而丹蒙的表现还是让他感到了些许违和感，毕竟信仰这样的东西更像是一种扎根在灵魂深处的习惯，如果没有经历什么太大的变故，一个人恐怕只会日复一日变得更加虔诚。
虽然艾萨克没有问出口，但安格斯却知道他本来想问些什么，丹蒙已经不再算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了，这样的事情，艾萨克还是不知道的好。
穿过戈德亚的主街，广场的方向传来了嘈杂的欢呼声，不用去看也知道，那里正在上演一出血腥的表演。人们热衷于将自己身边的人指认为黑魔法师，然后看着无辜者带着惊恐的神情被送上火刑架。深陷于苦难之中的人们有自己的消遣方式，他们以别人的痛苦取乐，唯有死亡才能触碰到他们麻木的灵魂。垂眼从人群之中挤过，安格斯试着不去体会那种扭曲的狂欢带来的氛围。
“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会送一个真正的黑魔法师上火刑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出来的莉塔轻声叹息着，然而她说话的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看看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信仰和救赎根本就不起作用，人们需要狂热和暴乱。”
“狂热和暴乱只是一时的，这世上仍然有拥有理智的人，哪怕内心仍然残留有一点良知，他们都不会纵容这样的惨剧继续下去，”安格斯厌恶地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火刑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惊叫地哭求着，却没能阻止自己脚下的火堆被点燃，“虽然现在我们还什么都做不了。”
“你寄希望于那位主教大人可以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
“他是一个可靠的人，一个拥有力量，但却绝对不会将力量滥用的人，”安格斯没有否认莉塔的说法，“我相信他能给帝国带来一点希望。”
“只希望你的信任没有给错人吧，要我说，将希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莉塔悠闲地说着，这让安格斯很难判断她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认真的，然而很快，她的下一句话就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接下来，我们必须得去一趟莱拉城。”
莱拉城，被黑死病吞噬的炼狱，早早就被帝国军队封锁的坟墓，安格斯皱紧了眉，却没有提出疑问。
从和丹蒙的那次谈话之后，安格斯就开始寻找摆脱神眷者身份的办法了，显然，这世上对这件事有什么经验的人不多，因此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去寻找大陆上的其余神眷者，能够随心所欲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的莉塔很清楚要怎样利用自己的能力来打探消息，很快，她就给安格斯带来了他需要的消息。然而他们即将启程前往的地方，却让安格斯感受到了些许的不适。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也可以……”
“我必须要去，”安格斯沉默了一阵子，随后在莉塔开口的时候打断了她的话语，“就算只是为了看一眼那里现在的样子，我也必须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