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对程颢道：“小程，去我房间把照片拿下来。”
程颢看了一眼宋迟，转身上楼去拿了照片下来，照片十分陈旧了，但还保存得很好，里面的内容也十分的清楚。
程颢把照片拿给宋迟，宋迟接过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看了起来。
老爷子道：“当时我看到这个的时候也很震惊，之后那一次抓行动可以说是一半失败一半成功，失败的是我们牺牲了好几名警员，这其中包括沈蓉蓉，成功的是我们击毙了蔡国雄，截获了那一批毒品，但你们3个卧底的命运却从此被彻底的改写了，沈蓉蓉在枪战中牺牲，你也因此意志消沉，而他不但没有了身份，还为此坐了7年的冤狱。”
宋迟看着照片，浑身如坠冰窖，道：“这……怎么可能？虽然我一直有怀疑苏局长，但是……”
程颢解释道：“其实之前在我去汤东身边当卧底时，那一次的行动，我本来也会死在那一次的行动中的，只不过是凶手救了我的命，否则，我也死了。”
老爷子继续道：“小程做卧底这一次，本来也是要被清除的，也就是这一次的事情，让我更加肯定，苏正秉就是一直藏在警局最大的老虎，而苏预，只不过是因为被你怀疑了，所以才当了苏正秉的替罪羊。”
宋迟一时之间根本完全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对他来说，他虽然对苏正秉有所怀疑，但却并没想到，7年前的行动，都只是苏正秉的一场阴谋。
宋迟沉默了许久，才勉强平复下来，问道：“那为什么，你7年前就知道了这件事，却一直都没有说出来？”
老爷子说道：“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指证他，一旦我失败了，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我只能借由枪伤的原因而选择提前退休，不过苏局长一直都对我很是防备，我离开警队之前，小程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所以他之后找了一个借口把小程打发去做卧底了，没想到，这一次会活着回来，之后小程主动申请调进专案组也是我的意思，因为有小北那个小丫头在专案组，苏局长不会乱来。”
“那他现在在哪里？”宋迟忽然问道：“几个月前，他就出狱了……只不过，我一直都觉得蓉蓉的死是他害的，我以为……”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另一件事，”程颢看着宋迟，道：“从这段时间的调查来看，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他，所有的案件都是在他出狱之后发生的，他曾经是警校最聪明的学生，对他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并且……”
程颢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下面的话，程颢不说，宋迟也能猜得到。
“他还要报7年前的仇，是苏正秉让他一无所有，他要报仇，所以他专挑那些通缉要犯下手，一是为了挑衅警方，二也是为了提醒苏正秉，他回来报仇了。”宋迟说道。
程颢点头，道：“所以，现在对宋队长来说有一个很重要的抉择，他当年的确是喊冤入狱，现在7年之后，他用这种手段来报复苏正秉，宋队长，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宋迟看老爷子和宋迟，问道：“那你们呢？明知道这么多真相，却一个字都不说出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现在这个被苏正秉控制的系统之中，已经没有了公正可言，那些死去的通缉犯，哪一个不是该死的？有苏正秉在，他们一天都不可能接受公正的审判，是苏正秉纵容了罪犯的滋生，如果苏正秉坐在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一天，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得到公正。”
“所以呢？”宋迟问道：“程队长选择的，就是跟他同流合污吗？”
“这不叫同流合污，如果正义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实现，那么，我不介意做一个坏人。”
宋迟看着程颢，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片刻，宋迟道：“所以，程队长今天叫我来，就是要我站队的吗？”
“宋队长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们只不过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宋队长清楚，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他，而是坐在局长位置上，却恶贯满盈的苏正秉。”
宋迟脑中忽然闪过苏小北的脸，他记得他之前问过苏小北，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苏正秉有问题，苏小北会怎么选择。
宋迟道：“或许，我们还有办法，可以平衡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通过正常的程序，将苏正秉的罪行公之于众，而他……他到底是杀了人的，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法律是公正的，不公正的是人，如果7年前被选中的那一个人是宋队长，宋队长出狱之后，难道真的可以做到如此坦然吗？”程颢反问道。
宋迟无法回答程颢的问题，如果7年前那一个被冤枉的是他，他真的还可以像现在这样说出这一番无畏无惧的话吗？
宋迟放下手里的照片，道：“如果他真的受了冤枉，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他清白，至于苏正秉，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造成的，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程颢道：“如果苏正秉真的那么容易对付，老爷子就不会只是在这城外等这么多年了，这些年，苏正秉的势力攀枝错节，已经渗透到了各个领域，想要查到足够证据对付苏正秉，几乎是痴人说梦。”
宋迟也不再是7年前那个天真的学生了，他当然知道，想要扳倒苏正秉不容易，但他也不会因此走上不归路。
宋迟没说话，老爷子笑了笑，道：“行了，今天正事就说到这里，宋队长要是还有什么疑虑，可以先去查证，等宋队长做了决定，可以再来找我这老头子喝一杯酒。”
宋迟看着老爷子，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这7年，你不跟我说清楚，让我白恨了他7年。”
“我不能再毁了你，如果你早一天知道真相，你会怎么做？或许你一直在铁路分局待着，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但你心中明明就没有放下当年那件事，所以才会借小丫头的手来到专案组，不是吗？”
宋迟也不否认，道：“我的确是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情，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当年那件案子，也的确还有很多疑惑，所以，我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子道：“如果你只是想弄清楚真相，那么我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了，你没有不要再来趟这一趟浑水。”
“这么说，你也是站在他一边的？”
老爷子喝了一大口酒，沉声说道，“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学生，他当年受了那么大的冤屈，而我不能救他，我这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不管怎样，这一次，我都会帮他实现所愿的。”
宋迟倒是还记得，当年公安局不少前辈都在警校任教，苏正秉和老爷子都是学校教刑侦的老师，两人一个学院，但所教的内容不同，宋迟那时候偏爱苏正秉的课，而他却是偏爱老爷子的课，两个人上课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所以宋迟对老爷子没什么印象，也没想到，最后两个人的命运竟然如此截然不同。
宋迟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的，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想替他敬老师一杯。”
老爷子喝了一口酒，半天，才笑道：“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我老师了，当年那臭小子，老是喜欢捉弄我，经常上课跟我对着干，下课了又拎着酒瓶子来跟我认错，说是认错，其实他是来说服我的，所以我相信，不管他做什么，他心里，永远都是有正义的。”
宋迟喝了碗里的酒，他沉默了许久，为什么老爷子可以相信他，而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兄弟，宋迟却还是在怀疑他呢？
宋迟闷着头喝酒，再好喝的酒此时到了他的口中，都比苦胆还要苦。
最后，宋迟道：“7年前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至于我将来会怎么选，我也不知道，我已经错了一次了，我不想再错第二次，但是，正是因为有那些黑暗的存在，所以才需要我们去清除那些黑暗，不是吗？”
老爷子摇头，道：“宋队长是一个好警察，但有时候，并不只是做一个好警察，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罪恶，有时候，你所看到的恶，并不见得是恶。”
宋迟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老爷子一笑，道：“当然，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应该清楚，你的时间不多，苏正秉最近已经对他起疑了，所以，你必须尽快做决定。”
“好，时间不早了，今天感谢刘老师的好酒好菜。”宋迟站起来，说道。
程颢也不多逗留，宋迟喝了酒，他不会让宋迟一个人回去，程颢早就安排好了车子来接他们，两人上了车之后，宋迟就沉沉睡过去了。
今夜，对宋迟来说，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而此时的苏小北和顾南，两人吃了饭出来，顾南主动邀请苏小北去看电影，难得有这个闲心，苏小北今天什么都不想管，就答应了下来。
电影是老掉牙的爱情片，不过苏小北竟然看得热泪盈眶，顾南一边体贴的递上纸巾，一边揶揄道：“没想到苏警官平时遇到歹徒都不会脸红的人，看这样的片子竟然还会哭。”
苏小北瞪了顾南一眼，顾南话锋一转，道：“也不是，这片子也的确是很感人，我都快哭了。”
苏小北脸上阴转晴，擦掉了眼泪，她也没想到，她这么酷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一个爱情片哭！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没脑子，可她这还没有在恋爱中啊！
电影散场之后，苏小北坐到最后才出来，顾南也不催促，陪她在电影院里坐着，等人都走完了，苏小北忽然看着顾南，顾南正要问话，苏小北突然凑上去，吻住了顾南的唇。
苏小北觉得，她的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