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去看瑟瑟发抖的失态妇人，沈庄背过身，沉下脸，“祭司，每月一次，这是最后一次的生祭仪式了。只要献祭完这个女人，我的儿子就可以平安长大吧？他有个该死的姐姐，姐姐身体健康，他的身体却很孱弱。”说起那个和他的宝贝儿子一起出生的女婴时，沈庄咬牙切齿，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女儿。
“我们伟大的神主已经见丞相您如此心诚，赐了您一个儿子。丞相您不是已经亲眼见证过了吗？”黑色的兜帽从头上落下，一张沧桑的老脸在烛光中露出。祭司在说话时，眼睛里流转的精光完全不像个老人该有的。
想到自家的宝贝儿子，那么可爱，那么水灵，沈庄整个人柔和了几分。是啊，神主的本事，他都已经见证过了。沈庄的态度恢复成恭卑，“自然，有祭司您做法，小儿已经平安出生。这次您再次做法，他一定能健康长大。”
为了生下他们沈家的九代单传，他已经做下伤天害人的勾当。这个男婴的出生，让他的手上染满鲜血。沈庄抬头看天上的圆月，最后一次了，只要做下最后一次的祭祀，没有人发现，他就能高枕无忧地继续做他的丞相。
回头去看跪在盐晶中的妇人，沈庄眯起眼睛，催促祭司道，“开始吧。”
大肚妇人两侧的黑袍人正在从布袋中掏出盐晶，抛洒在妇人的身上。这是一种净化。黑袍人做抛洒盐晶的动作郑重无比。
望着跪在地上，满脸写着绝望的妇人，贺海冬攥紧灌木丛的叶子。关尚北的视线从大雁湖旁正在发生的事上移开，他沉默地握住贺海冬的手，“再等一会儿。”牙关紧咬，关尚北身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也许沈庄还会说出些什么秘密。
贺海冬看了眼关尚北，没有说话。她垂下眼睛，任由长长眼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湖畔，祭司接过手下人递上来的一把布满奇异纹路的双刃短剑，口中吟诵，“罪人阿，安息吧。今生你将由我来净化，转世来生去——”祭司左手拿短剑，右手拿了一截金子。贺海冬拧紧眉头，“那三个妇人都是吞金而死。”
眼看着祭司手中的短剑在月光下反射出寒冷的锋芒，剑尖直指妇人凸起的肚子。“不要！”妇人的尖叫宛若啼血，她用超出常人的力气挣脱出左右两个人的桎梏，两只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肚子，“不要伤害ta。”妇人的爆发力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跌坐向后，隐隐有血从腿间|流下，洁白的盐晶沾上血红。
年老的祭司看见盐晶上的红色，脸色变得不好看。“你竟敢弄脏你脚下的这片圣地。找死！”祭司给两个没用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黑袍人再次抓住妇人，不顾她的挣扎，粗鲁地拖拽她到祭司的面前。
盐晶上蜿蜒的痕迹异常明显。
忍无可忍！等个啥？人都要死了了！贺海冬不知道关尚北到底想等什么，踩点救人的危险性系数太大，贺海冬双腿发力，就要站起来的时候，身边突然吹过一阵风。吹得贺海冬往前晃了晃。一个黑影冲到大雁湖边。
往旁边看了眼，空空如也。
关尚北刚才不是还按着她，不让她往前冲？怎么现在自己最先冲出去了。贺海冬弯起嘴角。男人阿，口是心非。贺海冬握紧手中的匕首，往大雁湖边冲去。不就是打架嘛。她虽然不行，但胜就胜在关尚北的武功好。
贺海冬难得体会到什么叫做狐假虎威。
“住手！”奔跑的途中，关尚北戴上陶制面具，踢飞抓住大肚妇人的两个黑袍男子。由于关尚北跑得实在是太快，以至于黑袍人周边的蜡烛被风吹灭了大半。蜡烛每被吹灭一根，站在蜡烛旁边的黑袍人就捂住肚子吐出一口血。更有甚者，倒地不起。看上去是没了生息。蜡烛竟然跟黑袍人的生命息息相关！关尚北更加小心警惕地看着沈庄带来的这个诡异的教会。
如果说神门是百年前的邪教余孽，这个杀害有喜妇人来让沈庄拥有新生男婴的教会，更加像个邪教。
看见突然从枫树林中跑出来的关尚北，沈庄咧嘴笑。“你是神门的司龙神君吧？不知道是哪阵风把司龙神君给吹到这里来了。”祭司在沈庄的右手摆动下，站出来，挡在沈庄面前。胆小鬼，有事就往后退。要不是看中沈庄的财力，祭司才不想帮这个无耻小人。
“把这个男人抓住！”祭司让手下的黑袍人一起上，抓住这个突然跑出来打断仪式的面具男子。司龙神君？今晚，他就让这个神君变成条死龙。一大群的黑衣人离开蜡烛旁边，有的挥起拳头，有的抽出长剑，齐齐向关尚北冲去。
眼角余光看见往他袭来的黑袍人们，关尚北屈膝一个扫堂腿，像扫落叶一样把黑袍人们掀翻在地。受惊的妇人睁大眼睛，惶恐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人，有人来救她了。泪水夺眶而出。妇人护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趁着没人注意她，一个劲儿地往后挪。孩子，你放心，为娘一定保护好你。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抓住妇人的手。猛地往回看，赵福芝头上的珠钗流苏摇摆不停。“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贺海冬绕过打斗激烈的‘主战场’，打算从侧面迂回救出孕妇。
“想走？没门！”事关他儿子的安危。沈庄头一个发现赵福芝这边的情况。不过是个女人，沈庄没再叫上一门心思全在面具人那边的祭司。他大踏步走向地上的赵福芝，伸出手握住赵福芝在地上拖行的脚。“让我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敢坏本丞相的事。”
身为太后的心腹，即便京城中有人发现他在做的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都不想得罪宫中最有权势的人。
可偏偏就是今天，最有一次的开光仪式上，两个不知死活的人来捣乱。
月光下，贺海冬的脸显露无疑。
“皇后？”对上贺海冬小鹿般溜圆的眼睛，沈庄露出可怖的笑容。“皇后你不在皇宫里待着，怎么半夜跟个野男人出来了。还是神门的人。”沈庄作为一只老狐狸，脑子转的飞快，“神觉寺还跟神门有某种联络吧。贺祝祈，皇帝知道你跟神门的渊源吗？”
说的好听点，贺海冬跟神门有渊源，说得难听点，贺海冬待在皇帝的身边就是居心叵测，利用皇帝。
从小被利用的关尚北要是知道这一点后，他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呢？想想就觉得让人期待阿。因为发现了贺海冬跟司龙神君在一起，沈庄变得很兴奋。他要是报告给太后这件事，没准能赐给他一个免死金牌。
还不能让沈庄知道她和神门的关系。在关尚北不打算自己出面讲出这一切之前。贺海冬连忙撇过脸去，用手臂上垂下的宽袖挡住脸，“我不是，你认错了。”
否认可还行？沈庄不急着抓这个大肚妇人了。他松开赵福芝的脚，不紧不慢地起身，往贺海冬的方向走去。“皇后，在太后寿诞那天，司龙神君也是特意来救你的吧。你说，万一大商的皇后传出跟神门欲孽勾结的小道消息，传进小皇帝的耳朵里，他肯定要伤心死的吧。”
见沈庄越走越近，贺海冬担心赵福芝的安危，她站出来，挡在赵福芝的面前，手中的矛形匕首对准洋洋得意的沈庄。忘记遮住脸，是她的失误。贺海冬往在黑袍中缠斗的关尚北那儿瞥了眼。
不过，沈庄为什么口口声声说关尚北是司龙神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月光下，关尚北脸上的陶制面句显得格外冷硬。一双丹凤眼从面具中掏的两个洞中露出。这这这面具……关尚北什么时候戴上的？
狗皇帝！光知道遮住自己的脸。贺海冬生气地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皇后，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有时候，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不是吗？”沈庄全然当做没有看见贺海冬手中的匕首，他朝贺海冬伸出手。
“你的意思是？”贺海冬回过神。关尚北戴面具也好。沈庄是太后那边的人。要是被沈庄知道关尚北能走，会坏了大事。“我不太懂沈丞相的意思。”贺海冬的身后，赵福芝捂着肚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太后有容乃大，胸襟广阔，如果能有机会和神门合作，她一定很乐意。”沈庄在替王倩儿拉拢贺海冬。“本相也终于知道贺神医你当初知道皇帝是断袖的事，为什么不生气了。果然就像太后说的那样，你不是为情，而是为了——权。”沈庄的眼中自信满满。
不，只是因为那个断袖的对象是她本人而已。贺海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王倩儿的心中已经是个一心搞事业的女强人了。
“皇帝是个傀儡皇帝，没有前途。我保证，只要贺祝祈你跟着太后，太后会实现你的任何愿望。”沈庄投出招揽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