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勒卡不是一个优秀的猎手。
同样地，他也不是一个优秀的牧羊人。
……
他所在的聚落只有三百六十四人，在托利多陛下统辖的所有部族中，是人数最少的一个——而即使是在这小小的部落里，他也不是背负着众人期待的那个。对他所处部落中的人们来说……以卡的儿子拖勒卡不仅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勇士、他甚至连活在草原上的资格都没有！
……更甚至地，就连他的父母兄弟，也早就对他这个软弱无力的家伙丧失了全部信心。
他不擅长放牧、
不擅长捕猎、
不擅长劫掠、
甚至在拎着父亲砍下的敌人首级时，他也会感到害怕。
“……”
对于这样的本不该挺过婴儿期的他，父亲可谓是操碎了心；以卡在部族中虽不是最勇敢的战士，但看过他挥舞弯刀与骑马的架势，想来、任何人都不可能怀疑他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在拖勒卡还小的时候，以卡曾用两只公羊和一只小羊羔向托利多部族中的萨满为他讨得了一个在托利多部族中学习的机会。对拖勒卡来说，早年的岁月一直是昏暗无光的。即便身在托利多陛下的部族，他也仍是一个软弱无力的不适合在草原上生活的“无能之辈”——后来，即使是侥幸被托利多陛下选为亲卫，他也还是没能在亲卫间为自己赢得尊敬。不止如此，在这次劫掠中，他甚至需要由托利多陛下的女儿、也就是身为公主的美狄亚沿途照顾、防止他坠下马去，甚至连如何压女人都得经由她关照——可以说，无论是作为战士还是作为男人。他都实在是…………
“唉……”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临近晚冬，今年的草原却是出了奇的暖和。
听同为亲卫的人说，这是长冬即将来临的征兆——所谓长冬、所谓寒冷…他都不清楚那到底算什么。但说到冷，他总会不经意想起昨晚在那个大城劫掠时，他冒着寒冷，勉强在灯光和暗淡的月光下脱裤子的感觉…………
唉。
该怎么说，那简直让他…羞耻得不像个人了。
（三个……）
他依稀记得，自己昨晚侵犯了三个南方人的女孩。
尽管对草原勇士们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亲卫队的大家也总是会在一起喝酒时向他吹嘘在往西边走时，他们沿途劫掠上过的那些个“妞儿”。他们都说，当托利多陛下的亲卫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毕竟只要有什么好事、托利多陛下总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他们——然而，凭借粗鲁与暴力强行伤害别人，当真是正确的事吗？
听大家说，只有迪达特部落中的人们彼此友爱。
他们还说，别的和他们交战过的外族都是些冷血残酷、连自家部族中的小孩都会放在锅里煮的畜生。如此看来，迪达特在草原上已经算是最文明、最优秀、也最值得追随的部落了。更何况，不烧杀抢掠就熬不过没粮食吃的秋冬季的这个道理，即便软弱如他也再清楚不过。然而……
“……”他轻咬住了下唇。
在寒风中，他的脸微微泛红。
不知怎的，他竟又想起了昨晚被自己糟蹋过的那三个女孩。
他还记得当他骑完第一个昏迷过去的女孩并转而哆哆嗦嗦把裤子穿回去时，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干完所有事的美狄亚公主的笑声。
他更记得一清二楚的，是当他希望将那个女孩载回迪达特部族时、公主殿下的惊诧与讶异。
……对于她答应了自己的这件事，拖勒卡感到很欣慰。
但是，他想不出该怎么处理车上的那三个女人。为了搭载这几人，他甚至放弃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战利品——等之后到自家部族时，该如何对父母家人们说明这件事，他直到现在都没个主意。更何况，在此刻的他想来，这几个人即便被他带回了本家，也终究是一些难以处理的麻烦。毕竟，她们做不了什么，即便叫全部族都压过一遍，留下来也终究是赔本的东西。更何况，今后拖勒卡可能还要参与更多的劫掠，也还得再压更多的女人。即便他现在能将压过的女人都带回来，可以后呢？今后，他可能将这种虚伪的勾当坚持下去吗？
***
在闲聊临近尾声时，对昨晚劫掠回来的战利品的情况，美狄亚向迪达特托利多顺嘴提了一句。
“什么？”
托利多愣住了：“他这么疯，你也没想着管管？”
“可是——父汗你不是说要我多关照拖勒卡吗？”
“我是叫你关照，又不是说无论他做什么都让你支持……”托利多只感到一阵晕眩：“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相信你心知肚明。难不成，就因为我让你好好关照着他，你便什么事都要答应他不成？”
美狄亚有些不服：“可我怎知道什么是不该答应的！”
“这件。”
托利多渐渐放缓了语速：“单这一件。你自己说，你该答应么？”
“南边的女人虽然不如我们草原上女孩，但既然他自己喜欢，又是他压过了也没直接杀掉的——反正他自己喜欢，又愿意放弃掉不该分给他的那部分战利品。既然如此，我答应他又如何？”
“……你自己说。那几个女的，是值得卖给商人的吗？”
“不是。”
美狄亚眨眨眼睛：“我看过了，那几个丑得要命。想卖出去，估计要废一番功夫。”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带那几人回来？”
“反正他自己乐意……”
“一路上拖着辆马车，你就不嫌麻烦？就不嫌慢？”（托利多）
“慢点儿就慢点儿呗。反正相比起平常，也就慢了一点儿——再说，我们回来时已经抢得够多了。就算慢了些，也没什么的。”
说到这儿，美狄亚加快了语速：“之前咱们不是也抢过人吗？抢来的人，不是也没有都充当商品往外面贩卖吗？南方人的女子，虽说样样不如咱们草原上的姑娘，但平时给战士们解解乏、养养精神还是做得到的。再说了，以卡的儿子拖勒卡也到了该有个女人的时候了。他那种性格，在咱们自己部落里想来是难找，随便抢几个外邦的女人回来——那又怎么了？！”
“长冬就快到了。”
“你总说长冬长冬！！”
美狄亚有点儿生气了：“陛下！就算咱们在草原上熬不过长冬。可你别忘了，这儿不是草原！咱们现在在南方人的土地上！这儿可不是什么草原！！”
被她这么一嚷嚷，托利多也火了。
“做错了事，还敢狡辩？！——就你话多！”
他猛抡起巴掌，啪——！
美狄亚叫父汗这么扇了一下，登时脑袋被搅了个一团糟。但这毕竟不是她最近第一次挨打了——相反，现在她反而越挨揍，就越能胸腔里燃起一阵可称之为“反抗精神”的火焰。
“托利多陛下，我自问自己做得没错！你要我照料以卡的儿子拖勒卡的理由，不就是想叫我收他的心，以后好作为支持我统治的坚强壁垒吗？！”
“——！”
托利多原本还在气头上。
但听了这话，他却愣在了当场。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为我好，这我都知道。你不就是怕我带着这么些个累赘回来，一旦被谁跟踪或路上出了意外该怎么办吗？！”
美狄亚的脑子总是转得很快。虽说在另一些方面，她也的确总显得不那么开窍。
“你觉得，你女儿有那么笨吗？！再说了，倘若我连批准部下的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瞻前顾后，我还哪儿算得上你的继承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