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自私的。
来，和我念一遍：
“人，都是自私的。”
——《寒冰下的火与剑》 第七王朝早期，阿法尔·维·希伯来因
***
人都是自私的。
长年以来，玛莎还从没见过哪怕一个不自私的人。
所以，当萨尔玛哭哭啼啼跑来，并要求她做这做那时，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立即应允。
——而是：
（做了这个，对她有什么好处？）
怀疑的心情持续了一瞬。
但一瞬之后，她便释然了。
……
（哦。）
（对啊。）
（就算这对谁都没好处；但至少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
于是在摆正了心态后。接下来，她就继续耐心的听起了萨尔玛的诉苦。
她听她说索索有多么多么无耻，多么多么恶毒，多么多么坏。
又听她说欧丹有多么多么单纯，多么多么无知，一旦受骗，又将会多么多么绝望。
“……”
玛莎知道这些都是废话。
但是，她却还是耐心的听着。
……毕竟，不管怎样。这对姐妹始终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
没错。
唯一的。
“……”
她继续保持着沉默。
但是，在沉默的同时，随着萨尔玛唠叨的不断加剧。她的心情，也开始出现了些许的改变。
（这些话大多是臆测！）
玛莎心想：
（索索·茶·艾尔米——那小子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他也是个男人；但是，他并不怎么像男人——更何况，这个人在品行上姑且还过得去，毕竟…………）
想着想着。
萨尔玛的话，她渐渐不再入耳。
但是，玛莎的心却依旧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在不断用言语劝慰着萨尔玛，以求安抚她心情的同时。玛莎·特里姆，作为女人，同样也作为人——在她的心中，却开始渐渐回忆起了那天截住那个男孩时，他所给的答复……
（“我喜欢欧丹。和她在一起之后，我就发现，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所以……对不起！”）
（……）
为什么要道歉？
直到现在，玛莎仍想不通索索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
……
……
无论如何，身为人，懂得尊重、并忠诚于自身的伴侣——这难道不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美德吗？
……
假如……
假如，卡奇也能像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
玛莎渐渐有些恍惚。
在她身旁，萨尔玛依旧在说个飞快。
她嘴唇上下翻飞着，就好像准备要在这一会儿，把所有暗藏在心底的不满与愤怒统统发泄出来一般。
“……”
玛莎稍有些疑惑。
她些微扭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朋友——却见，此刻在这个人脸上，已稍微浮现出一些泛白发灰的色泽；那似乎，是妆容褪却了的颜色。
（……）
（对她来说，姐姐算是她的唯一吧？）
玛莎沉吟不语。
（她平时，可不像现在这样爱说话。）
（可是，既然是真心为姐姐着想；那她为什么还非要拼命拆散那二人？）
她有些糊涂了。
“萨尔玛。”
“玛莎，我告诉你。那个小子，他就是只饿狼！是畜生！是为了破处，硬要缠上我姐姐的牲畜！”
“萨尔玛……”
“还有！你不知道吧？昨天我悄悄潜进了那小子家里，还控制住了他家的人…………”
“……”
“你能想象吗？那个人！他竟然在家里藏了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孩子！天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他要是藏个女人还情有可原，可是呢？他竟然藏了个小孩！小孩！这小子是畜生吗？竟然连孩子都下得去手！所以说，他之所以盯上我姐姐一定是为了……”
“够了！萨尔玛！！”
她的话太多了。
最初，玛莎倒还可以容忍；
但现在，她却只想着尽快解决这桩麻烦。
“别再一遍遍谈你的想法了！直接说！你要我具体怎么做？！什么时候做？！！”
……
是了。
只要这样，就好了。
只要让她知道索索并不是那种会随意欺骗女人感情的男人，就好了。
……这也是为了她姐姐。
如果说，欧丹正在走一条错路，那么，即便要拼上这段友情作为代价——玛莎也一定会拆散他俩。
但是，假若她正在走的路是正确的…………
（萨尔玛。）
（很快你就会知道：在这世上，男人并不都如你我遇见过的那样。）
（……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你姐姐好。）
（所以，）
（请祝福他们吧。）
（欧丹虽然不是个好女孩，但是……这些年，她吃得苦已经够多了。）
***
萨尔玛兴致未了。
在和玛莎说话的时候，她终于愈发看清了自己的心。
·男人都是畜生。
·索索尤其是畜生中的畜牲。
·他只想夺走姐姐的童贞，却根本不准备对她负责。
·即便他会对姐姐负责，将来也一定会出轨。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还年轻，姐姐却已经三十多岁了；等姐姐老了，容貌衰弛了——他却正处在最好的年纪。
·更何况，男人是什么东西，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吗？
·以我为例。从小少爷开始，到前些日子的那个把我家女仆迷得神魂颠倒的帅哥——他们之中，有哪个是真心对待这份感情的吗？
·或许，从前的那个土匪可以算一个；但是，他难道不也只是被我的容貌迷住的吗？
·假如时间再久一点儿。当我的容貌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常态——他还会像当初那样爱我，并甘愿为我奉献出生命吗？
·……
理所当然。
他不会的。
同理，他们也不会的。
……为什么？
这当然是因为，男人都是些肮脏的畜生。
所谓的爱情，所谓的爱，以及所谓的互相迷恋、一见钟情——说到底，都不过是那么回事。
……
脸。
没有爱情，只有脸。
女人是看脸的生物；若不是如此，姐姐也不可能看上那个一脸蠢样儿的懦夫。
但是，同时。男人却更是如此——对于这点，萨尔玛可以用自己二十九年来的人生作担保。毕竟，那些对美貌的女人趋之若鹜，尤其是像些跟屁虫一样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她这些年见过的，实在太多了。
但！是！
但是，这套基于容貌产生的爱情，真的可以持久吗？
那些因为有了个长得漂亮的女友便沾沾自喜，并以上过尽可能多的漂亮女孩为荣的男人们——萨尔玛鄙视他们。
……
但是。
不知从什么开始，她却发现，自己正渐渐变成从前的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从前的她，在只有小少爷一个恋人的时候；曾觉得自己，是怀拥着整个世界的公主。
但是，仅因为夫人的一句反对，小少爷就抛弃了她。
送别的时候，他甚至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
…是，是。那可以理解为他害怕夫人，所以不敢道别；但是……
但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找过我？
还有，为什么他在抛弃我后，那么快就勾搭上了贵族家的小姐？
而且…………
“……”
萨尔玛依稀记得，在自己和姐姐刚离开那座城的时候；在外面的另一座城镇中，她曾经在吃祭祀分发的食物的时候…………远远地，瞧见过小少爷和他的新女友。
“……”
他笑得那么开心。
那么开心。
那么，开心！
……
……
所以，你说。爱情这东西真的能信赖的吗？
谁都不傻！在发现更好的东西时，倘若新旧两者不能并存，谁都会狠心抛弃掉旧的那个！！
没错……
这就是，人性。
至于姐姐——虽然她现在笑得那么开心，感觉那么好——可是，这一切真的会长久吗？
不会！
正如姐姐从前在流浪时，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除了你，谁都不会怜悯你”一样！如果不是姐姐，萨尔玛深信自己可能早已饿死街头，抑或沦落为妓……所以，正如姐姐从前曾无数次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一般——这一次，该轮到我…………
……
“别再一遍遍谈你的想法了！直接说！你要我具体怎么做？！什么时候做？！！”
……
玛莎的话正合她的心意。
是啊。
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已经该是，向姐姐揭露那个男人真面目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