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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第 4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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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不论袁苏二人内心如何发憷, 既是已经追上了国师一行的车马,也由不得他们再多思量眼前这诡异的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禁.卫军与城防军在二人指挥调度下,飞快加速便要将前面的柳夜阑一行包抄起来。

马蹄加速之声犹如风雷, 对方岂能全无察觉?更何况,这阵突如其来的绝暗与白日那阵突然降临的浓雾一般,透着浓浓的诡异气息,柳夜阑既在车上怎么可能不心生提防?

在袁苏二将眼中,那辆小小的马车上响起吆喝声,竟也同时加速朝着前面一片密林而去!

马车怎么能与骑兵的速度相提并论,不过片刻, 在密林之外, 他们已经将那马车包围住逼停下来。

“国师大人,邓公公,你们二人平日既得陛下信重,却怎能这般胡作非为, 置陛下安危于不顾, 你们可知挟持天子乃是大罪,还是速速跟我等回去吧。”

那马车纹丝不动。

苏将军皱眉,看到不远处那辆战车上的红色身影,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起一阵恐惧,竟是觉得哪怕冒犯天颜,却是片刻也不敢再等待马车中的答复了, 他径自掀开马车帘子,除了旁边瑟瑟发抖的车夫,这辆十分宽敞的马车中只有散乱的铜钱贝壳布设下的一个阵法,其中竟是空无一人!

苏袁二人反应过来,难道方才一路过来听到的那动静竟是对方故意散布开来的障眼法,连这位阴气森森的新晋皇后都被耍了一道?

二人悄悄回头,见那位明后面上果然是一脸阴寒,若是柳夜阑等人敢出现在她面前,只怕不到一秒便会被立时吞吃下肚罢?

二人不敢再看,立时命令手下军士调头折返,二人皆不是那种靠着祖上荫庇才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尸位素餐之徒,此时早已经反应过来,想必在路途之中,对方是借着某处地形掩盖早早就脱离了这第四辆马车,甚至在马车中早早布置下障眼法蒙蔽了这位不知身有何特异功能的皇后娘娘。

但那群人带着一个身不能动的昏迷皇帝,绝对快不到哪里去!

他们只要反身细细搜寻,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纵是这般,时间毕竟是过去了,天色渐明,他们才渐渐找到对方的一点踪迹,但说来也是诡异,这会儿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天光已亮,从时辰上来说,已经不算早了,他们周遭却依旧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竟是不能直接见到太阳,就好像夜间在他们身周的那黑暗依旧未曾远去,只是换了一个方式继续游弋在他们周遭而已。

一.夜的疲于奔命,这些军士早已经劳累得不行,又在青天白日的见到这样诡异的情形,先前在帝王寝宫发生的天象异常隐隐约约在兵士中流传开来,苏袁二人自是发下军令严禁讨论,可二人皆是心知肚明,这一切阴森诡异恐怕都与战车上那位娘娘分不开关系。

此时借着周遭茫茫白雾,对方面容一半隐没,一半惨白,那泛着血丝的双目、腥红的嘴唇,更像是只雾中爬出来的妖魔,而不像人类。

好半晌,袁将军见到军士的状态,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禀告道:“娘娘,半夜奔波,众人皆已疲惫,不若略作休整,否则这般下去,怕是这速度会提不上来……”

见明后神情不妙,苏袁二人此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苏将军连忙上前道:“娘娘,您毕竟怀着龙嗣,这半夜辛劳于孩子也不好,略作休息,我等必然提速,绝不耽误搜索之事。”

明后冷冰冰的眼神犹如毒蛇信子般在他二人脸上扫过,好半晌才冷哼一声,算是勉强应下了。

不知是不是苏将军的错觉,这一.夜过去,这位新晋皇后身上阴寒之气越重,违和之感越加强烈。

二位将军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眼中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惊恐犹疑之意――这位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先前被废的那位是引来邪物导致帝王如今的情形,可现下看来,到底是谁引来邪气……简直一目了然。

在这沉闷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两支军队一边搜寻,天色终究还是再次暗了下来,这一次,苏袁二人都没有再次要求休整,他二人都从那位明后娘娘眼中看到了强行按捺的、前所未有的狂暴与杀意,长久的搜寻怕是早就点燃了对方,此时一点点不顺恐怕都会成为引爆的导火索,若是早个几日,区区一个宫妃的喜怒,他们两个大将又岂会放在心上,可现在,看着那个不吃不喝脸色惨白却双目腥红、全然不似人类的身影,二人心中的畏惧已经到了极致,丝毫不敢提出任何要求。

随着天色暗沉,二人只令军士燃起火把,可这明明可以照亮前路的火把不知为何,似乎这种诡异的黑暗格外黑沉,火把竟也只能照亮三尺之地,令搜寻工作愈加困难。

如是这般精疲力竭,到得第三个夜里,他们终于找到了那群人的痕迹,这群人真是好胆色,竟是真的在半道上离开马车,朝密林旁的山路而去。

这群城防军虽不能与沙场百战之军相比,却也是戍卫京都的精锐,一路的艰辛与担惊受怕早将他们折磨至极限,此时好不容易发现目标,皆是精神大振。

此时不过片刻,他们便已经遁着那痕迹追上了山路,沿着崎岖山路,终是在一处山壁之下他们发现了柳夜阑一行人,但见这群人都是老弱妇孺,除了昏迷中的皇帝,竟还有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行动极是不便,难怪哪怕是动用了种种手段,他们也未能走远。

袁苏二人手下军士自是很快将这群人违起来,新晋皇后的身影也很快出现在这密林中,她冷笑着看向这群犹自不甘的人:“国师大人,你不是精通阵法吗?怎么不再藏匿行迹了?你不是最擅卜吉测凶的吗?可有测到你自己还你最关爱之人的下场?”

不知是否他们的错觉,这位后妃最后一句话,在这片黑暗中,借着火把之光,彷佛无尽黑暗恶意张牙舞爪朝着柳夜阑而去。

叫人不得不佩服的是,在这般的绝境之中,柳夜阑面上竟犹带笑容:“明妃娘娘,您这般心心念念要与我等同行,也不知是何意?”

明妃彷佛被触到了哪根神经一般,突然尖叫:“叫我皇后娘娘!”

柳夜阑却只澹澹道:“皇后娘娘?她可是陛下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由太子妃而受封皇后,长的可不是明妃娘娘你这模样,更何况,皇后娘娘性情贤良端淑,与明妃娘娘你哪有半分类似?您莫不是弄错了吧?”

明后双目中放出腥红光芒,她张嘴尖声长叫:“啊啊啊啊啊!!!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明后虽是失去了理智,可苏袁二人却是不敢也不能全然失控,这群人手中还握着昏迷的帝王,弑君之罪,他们可承担不起,可明后之令,极度恐惧之下他们也不敢不从,只得下令手中军士放下远程武器直接掩杀上去,务要保证帝王的安全!

这群军士一拥而上之时,柳夜阑却是一阵叹息:“明妃娘娘,我等只想好好护送陛下离开京城,您却咄咄逼人半点活路也肯给……这可都是你对陛下苦苦相逼招致的。”

最后一句直低不可闻,那些掩杀过去的军士突然发出此起彼伏的痛呼,明后大惊失色,只见山壁之上突然无数长箭犹如暴雨般落下,也不知是多久布下的埋伏。

待袁苏二人反应过来之时,掩杀上去的兵士早就折损得七零八落,二人不得不拽着明后借着密林中的大树遮掩身形,看到这惨重伤亡,二人皆是心痛难言,这可都是他们亲自带出来的精锐啊!

可明后彷若没有看到这么多伤亡般,只直直瞪着二人:“为什么不杀了?!为什么?!”

那质问之声尖锐且暴戾,好似随时要将他们二人撕碎一般。

袁将军只低声道:“对方在山顶有埋伏,咱们的军士杀不过去……”

明后冷笑一声:“埋伏?”

然后山顶突然传来无数惊呼,好像发生了什么异动,苏袁二人吃惊地朝上看去,对方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白坏他们的事,可此时,好像有什么变故在上面发生,黑暗之中,哪怕是军人目力惊人,也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黑影在其中肆意屠戮,那黑影移动之速,根本不像人类……倒像是个吃人的妖魔……

二人此时没有半分迎来强援的积极情绪,看着兴高采烈的明后,二人皆是不寒而栗,不知道对方还有怎样妖异的手段。

明后却是兴奋地尖声叫道:“快快!给我杀了他们!不要留一个活口!!!”

山顶上发生的血腥变故叫山顶上人自顾不暇确实是绝无功夫来顾及底下,苏袁二人即将再次下令掩杀之时,突然,山顶光芒大作,一声尖利长嚎中,一团血肉模煳的黑影滚落下来,只听一声沉闷响动,一团血煳煳的东西就那样砸落在他们脚边,那东西已然看不出原本模样,可连皮肤都没有……显然绝不是人类。

苏袁二人心脏怦怦直跳中,一个笔直挺拔的身影竟是借着山壁几个陡峭点的助力,径直跃了下来,这般身手……好生骇人!

明后却是直直看着地上那团血肉咬牙切齿道:“竟敢坏我的血奴!”她原本洁白如玉的颜面上,青筋犹如蚯蚓般蠕动,甚至单薄的衣衫之下,也隐约可见到薄薄肚皮下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

那挺拔身影上传来一声清越鸣叫,柳夜阑便高声道:“沉兄!务诛邪魔!”

对方便回头朝柳夜阑点了点头,借着对方腰间那明亮光芒,苏袁二人这才辨认出来……此人赫然是西北元帅沉天云!对方竟不知何时亲至此地增援柳夜阑一行!

沉天云赫赫威名,三军之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此时二人看到这样犹如天神下凡,一个照面便解决了一个邪物的沉元帅,竟是兴不起半点抵抗之意。

明后只扶着身后树干,瞪着渐渐走近的沉天云,她的肚皮明明只有五个多月,此时却疯狂地剧烈挣扎着,就好像里面的东西感知到了莫大的危机,不顾一切哪怕是撕破母体的肚皮也要逃命去,不多时,鲜血便顺着她双脚蜿蜒而下,渐渐浸透她足下那块泥土。

明后却彷佛感觉不到这剧烈疼痛般,朝沉天云吼道:“我乃当朝国母,身怀龙嗣,你敢对我不敬?”

沉天云脚步一顿,随即澹澹道:“逆臣手诏岂能当真?所谓龙嗣……”他嗤笑一声:“妖邪之流,亦敢妄想龙位?”

说着,他自腰间抽出把流水四溢的长剑,袁苏二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长剑,光芒犹如流水般源源不绝自剑身溢出,剑身还在微微颤动不断朝着明后发出清越之声,似在指引着天敌所在方位,周遭那诡异绝伦的黑暗如遇大敌般不敢上前。

明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竟是捧着那剧烈蠕动的肚子跪倒在地,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敢无视她腹中皇子……不该是这样的,她明明将一切都考虑得那般周全,从得知那个传言之后准备仪式祈求水神、到怀上身孕隐瞒消息、到告知帝王、在水神指引下步步掌握局势……她明明马上就要成为太后,成为这天下真正最有权势的女人,她只差一步!只要皇帝一死、她生下皇儿!只差这一步!

可是随着腹中越来越强烈的撕裂之感,周遭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连沉天云都蹙眉不前,明后只惊喜道:“水神!水神!可是你来助我解围?”

但周遭所有人那惊恐又嫌恶的眼神提醒着她,似有什么不对,待她迟钝地顺着众人视线低头看向自己肚腹之时,她蓦然尖叫一声――只见不知何时,鲜血已经将她新制的皇后礼服涸湿好大一片,衣袍间,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一只生着尖利黑甲、枯瘦如鸡爪、绝不是人类幼儿的小爪子伸在半空,然后伴着一声湿濡声,明后瞪大了眼睛,她亲眼看到那大洞竟是被那两只尖利爪子一左一右撑得更开,她从中看到腾腾热气和着她的内脏一清二楚落在她眼中。

直到死亡,明后眼中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她不信,她这一番绸缪,借着邪神之力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样阴森血腥诡异的一幕叫所有人不寒而栗,明后那被撕裂的腹腔中,那东西却突然安静下来,沉天云手中长剑清鸣不休,显是那邪物依旧还在,沉天云目光一凝,手中早已经今非昔比的辟邪剑蓦然扬起闪耀天地的剧烈光芒,明后尸身的腹中,一个小小的凶恶黑影突然挟着周遭绝暗,彷佛避无可避,便竭尽全力临死反扑一般,狠狠冲向沉天云!

这一刹那,光与暗,明与影,这世间最绝对的两种力量勐烈冲撞,像是天空被撕裂,大地被震碎,凡人一生也未曾想像过的力量之后,世间恢复一片安静,明月星辉洒落的大地上,只空留下地上明妃死不瞑目、腹腔大开的尸身,还有那些飘荡在半空中的破碎布料,隐约可以拼凑出一件小孩儿连裤连衫的古怪衣物。

待苏袁二人自地上爬起来时,犹自有些眩晕,好像有什么东西自身上驱逐了出去,莫名觉得身体轻了许多,早先如阴云笼罩在心间的恐惧绝望似乎也全不见的阴影,二人对视一眼,突然想起先前他们如何投靠明妃、如何协助其追击皇帝国师一行,二人皆是蓦然变色……那个时候,他们简直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且不说皇帝于他们二人皆有伯乐之恩赏识有加,就是明妃怀有皇子又如何?似苏袁这般的出身,难道还指望投靠一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来巩固地位?简直是笑话!这其中要担的风险和可能的收获对二人这般的大将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禁.卫军与京都城卫军,不论是谁要掌大权,都必是要与他们打好关系的,他们全不必如此急切地选择站边。

更何况,如今看来,明妃肚子里那个哪里是什么皇子,分明就是一只邪祟!

现在回想,只能说当日他们必是被邪气所惑。

二人皆是一脸感激朝沉天云道:“多谢沉元帅相助,否则我二人还不知会犯下何等滔天大错。”

沉天云却只匆匆朝二人点头,便转身朝柳夜阑等人奔去,二人面面相觑,只道沉元帅一心牵挂帝王安危,惭愧之余,觉得这位元帅果真比他二人称职多了。

随即那头传来一声惊呼:“夫人!您去哪里!”

然后苏袁二人眼中无比忠诚敬业的沉元帅途经皇帝身旁,却连脚步都未曾停留,便直直朝着一个方向奔将过去。

经历这恐怖一.夜,柳夜阑抓着身旁童青的手,不由有些心神松懈,可沉氏夫妻之间急遽而起的变故又令他不由神经崩紧:“怎么回事?”

他方才一直关切着沉天云与那邪魔的交手,没有留意后面沉夫人的动静。童青却是犹豫着低声道:“沉夫人……好似在逃避沉元帅,方才她急急忙忙跑开了。”

柳夜阑大吃一惊:“她怀着身孕即将临盆,咱们这么一路辛苦奔波,她怎么不好好爱惜……”

随即,柳夜阑只觉得眼前一阵金光直冒,方才好像直到最后,辟邪剑的清越长鸣也未停止……

一贯爱妻如命的沉天云竟会放沉夫人怀孕入京、沉夫人急忙逃离沉天云身边、沉天云急急追去……

继证实了明妃身孕的真相之后,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摆在了柳夜阑眼前,他面色凝重急急道:“我们快过去看看!”

此时,邓太监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长长呻.吟,反应过来之后,他不由大喜过望:“国师!国师!你快过来看看,陛下是不是醒了!”

柳夜阑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焦虑上前查看,只见皇帝睁开眼睛,虚弱道:“朕是怎么了……这是在何处?”

一时半会儿的,柳夜阑也不知该如何向这位福大命大才能清醒过来的君王分说情形。

他只认真地检视了对方的情形,才朝邓太监道:“邪气已去,陛下只需好好休养定能恢复如初。”

不只是邓太监,就是袁苏二人还有他们周遭军士都是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欢呼,帝都这么多变故皆自这位帝王身体之变而起,他此时能够康复,一切动荡眼看便都能平息――若是能有安生日子过,谁又希望一切动荡不安呢?

柳夜阑转头见苏袁二人一脸羞惭的清明眼神,便朝二人冷冷道:“二位将军好生护卫陛下吧。”

二人一怔,随即大喜,知道这位国师大人是给他们将功折罪的机会了,二人自是忙不迭地表现,命令如流水般传达下去,封锁周遭,护卫御前,这些皆是做得熟了的,而邓太监此时亦不忙赶路了,京中那群混账大臣还做着把持朝政的清秋大梦,且待皇帝略微恢复一些再回去亲自收拾那些家伙吧!

柳夜阑见情形略微安顿下来,便毫不犹豫地要去后山看看沉氏夫妻的情形,虽然在人前,对于帝王的苏醒他亦一般流露轻松之意,但内心深处,柳夜阑知道,邪物并未真正消失,他不知道沉天云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不论是哪一个选择……恐怕都会异常艰难。

现在想来,也许沉天云能出现在此地,本意非是为了营救帝王,而是为了追回他的妻子吧。

那位沉夫人……也许根本就是擅作主张,主动同暗卫一起离开了西北,沉天云才会在急急处理完手头事情之后连夜追来、中途遇到邓太监打发到周遭寻求支援的暗卫而及时地赶到此地,救下他们所有人。

对于夫妻二人,柳夜阑无比期望他们能够有个完满的结局,千万不要出任何岔子。

柳夜阑朝后山而去时,童青竟是一言不发跟在他身边。

柳夜阑连忙停下来道:“奔波几日,你这么辛苦了,先不妨回去歇着吧,沉元帅那边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过去看看。”

童青却是盯着他的眼睛,以前所未有的洞察力道:“你是不是怀疑沉夫人腹中的孩子?”

柳夜阑哽在当场无法回答。

童青却不再多问,只低声道:“走吧,我也放心不下,一起去看看吧。”

柳夜阑深吸一口气,还能说什么?

不多时,他们便隐隐听到前面传来的说话声,二人皆是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夫妻二人能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至少目前的情形还不算太糟糕。

“……我只是想为你留一点骨血……我知道,这么多年来西北一直有谣言,皆是你一力压了下来,我……”

“晴儿,”沉天云声音低沉又温柔:“你不必想那么多,旁人说的话又算什么?”

沉夫人似是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夫君,此生能得你相伴是盛晴最大之幸,妾本出身寒微不堪之地,何德何能……”

沉天云却是急急打断了她的话:“你我夫妻二十载,二十年前我沉天云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大头兵一个,身无分文穷困潦倒,你愿跟我走才是我一生之幸!莫不是有什么人在你面前乱嚼舌.头?!”

说到后来,沉天云语气中已经带了森然杀气。

沉夫人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才道:“西北军中没有人知道妾的出身……可妾心中是知道的,我二人结缡二十载,我又未能生下一儿半女,我知道军中不少将领都提出为你纳妾之议,甚至陛下都曾提过,是你一一拒了,此恩此德,盛晴没齿难忘。”

沉天云无奈道:“晴儿,昔年我穷困潦倒,连套像样的凤冠霞帔都不能为你备下,你还记得你是如何说的吗?你说,只要沉某此生不负你,便没有凤冠霞帔你也嫁得心甘情愿……人生几何,又有几人能似我这般幸运,能有夫人这般深情,那些旁人所做所为与你我情谊相比何值一提?”

沉夫人口气温柔却坚决:“不,不是的。无关旁人,是我心中过意不去!”

沉天云似是怔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位温柔的夫人这样坚决地说起过一件事。

“夫君,我知你此生最大的憾事是公公婆婆早早离世,你未能尽孝膝下……他们只有你一个独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如何能教你为我背负这般骂名?我知道你不愿我这般不择手段……可是,夫君,它亦是你的骨血,哪怕有一日我先你而去,它亦是证明你我山盟海誓的存在……”

没有与盛晴养育子女虽也是沉天云心头憾事,可他终究信天随命,也许是上天妒忌他与盛晴恩爱相随,才不叫多出几个孩子来烦扰他们,亦不必多在意,可直到现在沉天云这才发觉,他一直觉得不甚在意之事,原来竟这般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压.在盛晴心头,竟叫她对于子嗣生出这般扭曲的执念。

可是,思及方才那明妃肚子里的东西,沉天云不寒而栗,他看着盛晴温柔似水的眸子,再低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这里面……真的是他与盛晴海誓山盟的见证,还是那邪恶阴毒的怪物?可他要如何与盛晴分说,她满怀爱意期盼降生的……也许不过是一个对世间怀着最大恶意的怪物?

在沉天云古怪的凝视中,盛晴突然痛哼一声,那圆润的肚皮竟是蠕动了一下。

沉天云腰间原本收起的辟邪剑突然不召而出,发出长长一声清鸣,刺眼的光华映亮周遭密林,彷佛在提醒着沉天云,他爱妻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不必说沉氏夫妇,就是后面原本觉得偷窥无礼而准备离去的柳夜阑都怔住了,童青却是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我、我好像要生了……”

看着痛得满面苍白的盛晴,名震西北战无不克的一代名将沉天云心头却涌起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此生挚爱之人,因为对他的爱意而被一个邪物依附,而如今那邪物却要借着爱的名义降生到的世上,若是它真的降临……想到腹腔洞开死不瞑目的明妃,沉天云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一时间竟无法握住那把长鸣不休的随身宝剑。

鲜血渐渐打湿盛晴身下襦裙,她痛得不得不抓住沉天云双手,纤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脆弱得彷佛随时可能被折断。

前所未有的炽烈滚烫自辟邪剑上传递到掌心,沉天云空白的大脑终于缓缓恢复了一点神智,待沉天云回过神来时,一双漆黑的的小脚已经自盛晴双.腿间、那泊鲜血中伸了出来,那锋利的脚指甲上彷佛还沾着母体的鲜血与碎肉。

而此时的盛晴早就因为产子之痛而昏迷过去,沉天云看着那双漆黑绝不似人类的双脚,双眸中没有半点迎来儿子降生之喜,反倒是透出前所未有的冰冷,那双小脚的主人似乎已经感知到了父亲的巨大恶意,竟是不顾一切剧烈挣扎着爬将出来,一个血煳煳的漆黑怪物便那样从血泊中钻了出来,它彷佛已经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险,伴着丝丝诡异血雾,它竟是飞快朝着远离沉天云的方向爬离。

不远处的柳夜阑早已经汗湿重衫,隔着一段距离,他都已经嗅到了那浓重得叫人透不过气的血腥味,易地而处,他亦不知自己会做何抉择,妻子哪怕与邪魔交易也想为你诞下子嗣,却偏偏是一个邪物。

在柳夜阑纠结难安之时,夺目的光芒映亮这处小小的密林,尖锐刺耳的幼兽般的嚎哭响起,隐约还有女子的尖叫惊呼……再然后,只听沉天云一声悲愤的长啸:“晴儿,不――!”

柳夜阑再顾不得因为失礼不失礼之事而掩盖身形,他豁然起身,拔腿便朝沉氏夫妻处奔去,而后,他竟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盛晴整个人倒在沉天云怀中,她下身的襦裙早被鲜血浸透,可她上身的比甲此时竟也鲜血如泉涌――她胸口上,赫然插着沉天云从不离身的宝剑辟邪。

泪水自双目中源源不绝地涌出,沉天云却恍如不觉般看着怀中的盛晴:“不,不,不……”

盛晴失去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似是竭力想与沉天云说什么,可鲜血不断自她口中涌出,将那张美丽的面容映衬得越发苍白可怖,她目光中的光芒渐渐黯澹、消散,最后嘴唇间那点细微的翕动都完全消失了。

“不――”彷佛受到致命之伤的野兽,沉天云仰天痛嚎。

柳夜阑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惨剧,还不能从这对先前还喃喃细语耳鬓厮磨的夫妻走到这一步的急转直下中回过神来。

而沉天云却是勐然单臂抱起盛晴尸身,另一手将长剑自她身上拔下,此时饮过他挚爱者鲜血的长剑竟是越发剑芒四溢,在柳夜阑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沉天云手臂一闪一扬,伴着一声长长尖叫,柳夜阑瞪大了眼睛,只见不远处,一个满身漆黑看起来不似人类的古怪婴孩竟被辟邪长剑钉在地上,它细瘦的腿上还有一个长长的伤口,随着它不断挣扎,那伤口上不断有鲜血涌现,鲜红的颜色,看起来竟与人类亦无什么分别……可随着它辟邪长剑光芒浩荡不息,它的挣扎渐渐变弱,一件古怪的连体婴儿衣物不知何时飘落在地,上面还细致地绣着四时花开,寄托着刺绣者无尽的爱意,那漆黑小怪物的挣扎终于完全停了下来,看起来似是气绝身亡。

沉天云却是澹然上拔出辟邪剑收入鞘中,可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他另一只手抱着盛晴却半点没有放开,沉天云甚至还伸手温柔地为怀中盛晴抿了抿鬓发:“晴儿,它害死了你,我便为你报仇。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将我们分开……”

看着盛晴与地上那怪物婴孩的尸身,再看着满面温柔的沉天云,柳夜阑竟是不寒而栗,他身后,童青面上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与战栗。

突然,“呛啷”一声,沉天云与柳夜阑同时看过去,只见那把已经被沉天云收起的辟邪剑不知为何,竟再次主动出鞘,那冰冷锋利的光度如长剑般直直指向柳夜阑……身后的童青!

柳夜阑一怔,童青却是勐然转身就跑。

沉天云双目中透出凛冽杀意:“邪物哪里跑!!!”然后他一手抱着盛晴另一手拔辟邪剑竟是朝着童青奔去。

这短短一刹,一个惊悚的念头在柳夜阑脑海中犹如霹雳般炸响。

他想到童青这段时日来的发胖、莫名其妙的嗜睡……那个恐怖的猜测呼之欲出而未出,身体却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判断,他双手间无数铜钱红线犹如变戏法般缤纷闪过,滚落地面之后,沉天云眼前突然出现重重花木,一时间竟再也没有办法辨别童青的去向,就连柳夜阑也彻底消失了踪迹。

在这偏僻无人的密林中,柳夜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便是前几日逃亡之时,他也是一直利用阵法与身后的敌人周旋,将对方戏耍在股掌间,他从来没有这么上气不接下气但半点不敢停歇。

追兵,追兵,每一个方向似乎都有追兵,在正面遭遇过西北兵、城防军、甚至是禁.卫军,柳夜阑的心已经越来越沉,如今,他恐怕已经不再是受皇室尊敬供奉的国师,而是对方追杀下的逃犯。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如今被追缉的落魄,人生际遇当真叫人觉得变幻莫测。

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他身后那捧着大肚子、却被他紧紧握住手腕不叫对方掉队的童青。

沉天云的辟邪剑已经识破了童青肚子里的东西,此时此刻,这个消息怕也是传到陛下耳中,甚至被对方熟知,否则无法解释眼前这重兵围困之局,再如何手腕莫测,在千军万马之前,柳夜阑也终究渐渐技穷,可他却半点也没有想过停下来,甚至是与那些兵马谈判一二。

他身后的童青也是一样古怪,他只默默抓紧着柳夜阑的手腕,再辛苦也是一语不发,紧紧跟着,没有就他这古怪的大肚子跟柳夜阑说过一个字。

脚步飞奔间,除了鞋子不断踩在地面、枝叶不断打击之声,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可二人间的气氛却似比四面八方无数的追兵还要叫人觉得紧绷绷。

突然,柳夜阑觉得手掌间一股大力,他脚步一个踉跄间松开了童青,回身一看,童青竟是摔倒在地,一头磕到了泥里,柳夜阑连忙上前扶起他,看到他额头擦伤沁出的微微血迹,不由心疼地替他拂去泥土,自怀中摸出药膏为他涂抹。

这特制的伤药乃是宫廷御制,涂抹上去便有清凉之意散开,理应极快地缓解疼痛,可童青却是蹙着眉头,似乎疼痛没有放松反而加剧了,柳夜阑正要细致询问,却突然看到童青双手自然扶着肚皮,似乎在这短短逃亡的时辰里,它又如吹气球般长大了许多,看到童青捂着肚子蹙着眉头,柳夜阑蓦然变色。

童青却是坦然回视着柳夜阑,没有说出一个字试图解释任何事。

看着这样倔强的童青,柳夜阑彷佛又见到了昔年那个将一切脆弱一切愤懑藏在斗鸡走马的笑容中的少年,他不由苦笑着叹气,然后扶起童青,俯身为他扶去膝上的泥土:“我其实不应该有什么怨言的,你以男子之身愿为我做到这般……”

若非深爱,何至于如此?

他是不应有埋怨的。

童青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你不生气?”

柳夜阑苦笑,事已至此,要怎么气?他只认真道:“只要你好好的……”

童青却是突然抽气扶着肚子,看到那蠕动的肚皮,柳夜阑不由觉得心惊肉跳:“怎么了?!可是方才伤了胎气?可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不待童青笑着宽慰他,一声熟悉的清越长鸣突然隐隐自身后传来,沉天云冰冷再无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邪气跃动,他们不会太远了,必是在前面。”

柳夜阑面色一变,抱起童青朝一处草堆中一放,手中迅速洒下无数木签与红线化作遮掩气息的阵法,他匆匆叮嘱道:“你且待我引开沉天云便回来,莫要离开,我马上就回来!”

童青却是拽住他即将离开的衣袖,认真问道:“你会护住这孩子的,对吧?”

柳夜阑心中焦急,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看到童青额头冷汗沁出,却是半点没有放弃追问,他只低叹道:“自然。”

童青面上露出一个灿然笑容,那是柳夜阑都极少看到的明媚璀璨。

他真是好运气,盛晴没有机会向沉天云说出口的话,他还有机会向柳夜阑要到同样的承诺。

柳夜阑来不及细想此时童青的笑容,只匆匆离去,他方才那略作遮掩的阵法果然迷惑了辟邪剑,那清越长鸣已然消失,显然它也无法判断方位。而柳夜阑故意在林间奔走发出声响,引得周遭追兵叫着“在那儿!”“看到了!”“快追!”

不一会儿,这群兵士便朝着远离童青藏身之处的方向追击而去。

� ��了好大一个圈子,艰难摆脱这群兵士时,天光已然大亮,柳夜阑亦有些脚步蹒跚,可他不顾疲惫,只辨明方向,便朝童青之地奔去。

不知为何,明明是日上中天之时,周遭却是一片茫茫白雾笼罩着不辨四向,这熟悉又诡异的情形叫柳夜阑心慌气短,似是有什么极其不祥之事在发生,他却不知到底是何事。

纵有大雾遮蔽,柳夜阑也依旧循着自己布置的阵法气息准确找到了童青藏身之地,或者说,不是找到,而是看到,那草堆周遭那样特别,一点雾气也没有。

童青倚在草堆之上,神情安然,彷佛睡着了一般。

柳夜阑却是大脑一片空白,呆立在这茫茫白雾中,不敢朝那雾中孤岛般的地方前进一步。

只见童青身下一件衣物草草掩着,却无论如何遮掩不住已经瘪下去的腹腔中极其惨烈的血腥,童青手上兀自捏着一件素净柔和的婴孩连体衫,他好像想给自己的孩子穿上,却终是失了力气,只来得及匆匆盖在那婴儿的身上,整个人因为极度的疲惫而昏睡了过去。

柳夜阑颤.抖着双.腿走到了他面前,双手抖得几乎无法伸出去,却终是缓缓掀开了童青肚子上那件衣物,那好像被什么钝器吃力割开的腹腔就那样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沾着血的发簪落在一旁。

柳夜阑蓦然一把抱住爱侣冰凉的尸身,失声痛哭。

他为何如此之蠢?!为何轻易放他一人在此!

他为何忘记了童青是男子,逆天有孕,怎能轻易诞下孩子……辟邪剑追击之下,他的爱侣如此聪明,也许早知道他怀着孩子无法逃离……这样惨烈的剖腹取子……

他怎么那么傻?那么傻?

茫茫大雾中,这个知晓人类不知晓的世间事的男子哭得像个孩子般不能自已,那是种泪流成河亦不能挽留半分的极致痛楚。

天色渐渐昏暗,柳夜阑双目中已经哭出鲜血,一声尖锐的啼哭才将他自痛哭中唤醒,柳夜阑茫然看向那声音的方向。

黄昏之际,逢魔时分,他对上一张看不出半点哭泣痕迹的、漆黑冷漠的婴儿面孔,那双细细不似人类的眼眸中流露出人类婴孩儿绝不可能拥有的极度恶意,似是冰冷的嘲讽,又有全不遮掩的恶毒,没有一个婴儿会有这样的怨毒眼神,好似在等着眼前这应是它父亲之人给出那个冰冷的决定。

在这样的怨毒眼神之下,任何冰冷的决定好像都变得理所当然的轻松起来。

可柳夜阑却是抱住爱侣冰冷僵硬的尸体,身体彷佛因为恨意而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下一瞬间,在那恶毒婴孩蓦然瞪大的眼睛中,柳夜阑竟以布阵的手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件素白柔.软的敬水衫穿到了那婴儿身上。

当整个被包裹在洁白柔.软的布料中,连脑袋都被干净的兜帽戴上时,哪怕是拥有极度冰冷恶毒的眼神,这个诡异不似人类的婴孩儿竟也有了几分人类婴儿才有的可爱。

然后一个冰冷怨毒的声音传到柳夜阑脑中:“汝想如何?”

柳夜阑一怔,看到婴孩儿冰冷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在天际最后一道夕阳之光即将消散之时,才反应过来,是这托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的邪魔在同自己说话。

见柳夜阑迟迟不答,邪魔不耐烦地再次问道:“汝既有胆量反制本座穿上敬水衫,汝想如何?!”

柳夜阑却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我要你收敛邪气再不为恶,从今往后好好当一个人类。”

敬水衫是邪魔与人类立契的约定之物,只要敬水衫穿到了婴孩身上,便是向邪魔献出了祭品,邪魔自然要满足人类的一个愿望。

曾经,邪魔遇到过形形色.色的愿望,有那不学无术却期盼高中的,有那以劣充好却希望货物大卖的,有那求而不得却想拥有名份的,有那出身卑微却野心勃勃、期盼一步登天权掌天下的,还有那命中无子却偏偏想要个后嗣的……

这些愿望,邪魔都一一满足,只要缝制好敬水衫,它甚至大度地允许这些人类可以先拖欠着它的祭品。

可是,邪魔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愿望。

怨毒婴孩一怔,当它反应过来这卑贱人类的愿望无异于将它真正囚禁在这人类躯壳中时,一声长长的尖叫自那小小的身躯中愤怒地倾泻出来,在这极度愤怒不甘的尖叫中,怨毒婴儿的皮肤渐渐褪去漆黑,细细双眸渐渐变大,慢慢竟真的有了一个婴儿的模样,连那不似人类的幼兽嘶叫都与人类婴儿的啼哭一般无二。

柳夜阑笑得越发畅快,竟是突然笑得咳嗽起来,邪魔突然收声:“血祭?人类,你可还有什么愿望?”

柳夜阑抱着童青没有回答,他只一手漫不经心将那木簪自自己心脏上拔出,他看也不看自己胸膛中飞溅而出的鲜血,听着不远处突然消失的清鸣,知道自己与邪魔的交易已经达成,只差最后一步了,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身后传来迅捷轻快却精准到冷酷的脚步,柳夜阑回头,就着那沾了心头血的木簪朝着对方直直道:“沉天云!”

原本追杀而来的沉天云那满脸的麻木森冷突然化作了真正的茫然。

柳夜阑看着这被自己血阵摄魂的昔日好友,不由亦叹息人生无常,这等他昔日视若洪水勐兽的邪术第一次使用竟是用在了故交身上,可他时间不多了,必须将这最后一件事办好。

“沉天云,你的夫人难产而亡,这是她为你留下的唯一子嗣,你要好好教养他长大成人,爱护他,教导他,不必期望他能多少出息,只教他不行差踏错就好,你……可记得了?”

满脸茫然的沉天云点头:“是,这是晴儿给我生下的孩子,孩子……他叫沉青阳,我要好好教养他长大成人,如此才不负晴儿……”

哪怕是在摄魂之中,沉天云眼中亦有泪水蜿蜒而下。

柳夜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拎起那件敬水衫将孩子塞到了沉天云怀中。

邪魔在婴儿躯体中,因为这柔弱到脆弱的身躯,它只能吃力地用眼珠死死盯着柳夜阑:“你就要死了,人类。”

柳夜阑却是抱着童青合了眼睛,喘息越来越弱地微笑道:“是啊……”

“人类,本座可以再答应一个愿望,权势!金钱!哪怕是复活一个生命!……你,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柳夜阑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冰冷,似乎温度也与怀中的爱侣渐渐一样,在听到邪魔的诱.惑时,那颗心跳渐渐微弱的心脏竟也情不自禁地快了一小拍,他随即失笑,邪魔的愿望一次一个人一件事……纵能复活爱侣,只留他一人在世间,却未免对童青太过残酷。

柳夜阑笑笑未答,他意识渐渐昏茫,邪魔的声音却急急地不断追问:“你真的没有任何愿望了吗?我可以令你伤势瞬间痊愈、健康更胜往昔、甚至长命百岁!”

在意识最后的弥留之际,柳夜阑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他只昏昏沉沉地想到:你这么执着想要我的愿望啊……阿青那么期盼你来到这个世间……你若能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便是我们此刻最大的愿望了吧。

那诡异浓重的茫茫白雾蓦然凝滞,下一瞬间,竟化作温暖璀璨的七彩光雨源源不绝涌向天地之间,洒向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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