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脉位于青海省北和甘肃省细西，海拔约四千至六千米，总面积约2062平方公里。
我们要找的祁连兀，恐怕就是指祁连山脉最高的端头，汇雪常年难融之处。
虽然现在正值盛夏七月初期，可我们依然要做足准备。尤其是登山工具、保暖设施和急救用品等等。毕竟超过四千米海拔，对于我们大部分没有登山经验的人来说都是件难事，甚至随时送命都有可能。
到了祁连山脉附近指定地点，我们与其他人会合。这次可以说傩邪派众人云集，几乎出动了所有精锐。我曾不知好歹对小辣椒说：“如果这次出了问题导致全军覆没，恐怕傩邪派就会绝了。如果这次我猜错了，恐怕也会命不久矣。”
尽管小辣椒一直说我这是丧气话，实则内心都明白，这又是一场豪赌。而且是以我们最不擅长的一种方式，自然心里压力不小。
最后在老鬼等有经验的人要求下，我们放慢了速度。在山下专门找来教练，所有没登山经验的人集训直到大多数人通过为止。而且这过程中，还要对相关人员做体能检测。刷人不可怕，可如果上去下不来，那就可怕了。
虽然我心里着急但老鬼说的不能不听。毕竟他活得年头太长，这就不是一般经验论了。
于是，我们近三百人开始在聘请的多名有经验的教练指导下，去练习和适应。按照计划，能在七月结束前做足准备最好。毕竟到了九月，我们想要上山就不容易了。那时候天气降温和大面积降雪就会开始，将要面临的难度更大。
过程中我也和老鬼谈论过风水形势，希望能通过术数做个更精确地判断。但尝试多次后，均以失败告终。不是别的，而是憨板凳的初衷到底为什么选择这里。
因为集齐二十四面，引发傩邪舞，需要算准日子，但对风水之论却没有实际要求。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始终心里有亏，难有十足把握。
说实在的，这就像领着百十人陪我冒险似的，而且胜算不大。这种责任压在心头，确实不容易。
期间我曾偷偷将那伪造的笔记翻了无数遍，想要从中再探虚实。可惜，内容有限，基本上找不出太多帮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的学习进度比预计要快。毕竟大多属于匠人或者从事“傩”的执行，平时对自己要求都十分严格。有了好习惯，自然学习也就快很多。
大约七月底前，我们基本都通过了考试。只有十几人，身体素质和学习结果都很勉强，这才被迫淘汰，留在下面支援。另外，年龄大的人比如霍老太、甘立望和贺长信，建议他们留下，毕竟年龄不小了，这不是开玩笑。
至于老鬼，他就像个神一般的存在，我们所有人都不如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到这里第二十天了。培训结束，计划已经确定，这晚是我们出发前的大聚餐。当然，也算送别宴。可我们傩邪派忌讳“送别”这种说词，因此用聚餐更好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有些飘飘忽忽，开始分成数小组，与自己关系较好的伙伴勾肩搭背聊天。我呢，借此机会也是不断去骚扰小辣椒。这家伙真不够意思，躲得挺快，一点也不配合。
没办法，我只有找来霍义童和康复归来的陈钵斌诉苦。告诉他们，什么叫有肉在眼前，光看不能吃的痛苦。
这俩家伙竟然还一脸嫌弃。哼，臭小子也是稚嫩。等你们过了三十五岁，就明白老哥我心中的痛苦了。
愤怒地将他们驱赶走，我独子一人坐在外面，仰望星空唉声叹气。这会儿，一个人走到身后，笑问：“怎么了小子，你今天情绪不对啊。”是臭老鬼。
他坐在我身边：“就为了小辣椒？”
一句话似乎戳中心事，我苦笑连连，可慢慢连苦笑都消失了，嘴角一阵抖动，差点落下泪来。“老鬼，我……我……心中……好害怕啊！这次上去能不能找到他们还不清楚，就算找到了，结果又怎样，更不明确。这是上百人的队伍，我……我付不起这个责任啊！”
终于，再也绷不住，钻进老鬼怀里轻声哭了起来。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没本事；第一次，对自己缺乏信心；第一次，我想要找人倾诉和发泄。可以说现在的心情，比先前看到憨板凳头颅时还要难过。
老鬼没说什么，只是放任我的哭泣，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也许这时候，安慰的话还不如这一个简单动作行之有效。我们就这样相拥着，谁也没说话。
良久，我主动起身擦了眼泪。情绪发泄完了，突感丢人。觉得脸上发烧，低着头不敢看他。
老鬼活得年头太长，什么事没见过。嘿嘿一笑：“小子，怎么着，向老爹撒娇还不好意思？无论怎么算你的年龄，在我面前都是个娃娃，有什么害羞的。再说，是谁准许只有女子可以落泪，男人没有特权必须像伞一样撑着？别傻了。”
听他说话，我急忙抬头连连比划：“臭老鬼你疯了！要不要给你个扩音器，把这事儿告诉所有人？你这大嗓门，故意的吧！”
我们父子俩又是一阵斗嘴，这才把话题转移。“老鬼，当年你通过傩邪舞发动二十四面，真的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么？”这是我心中藏了好久的问题。
老鬼看看我，面无表情地看向天空：“一片漆黑，只觉天地颠倒，鬼哭神嚎。二十四面发动中，我什么也不能保证。而事情结束后，我那些门人弟子，各个……”
看到他哽咽，我心中更渴望知道结果。毕竟能让老鬼哽咽，可见当时结果很不简单。
停了好一会儿，老鬼接着说：“他们都是好孩子，是我害了这些人。”
“你怎么一笔带过呢？”我心中略显不满。“算了。再有个问题，既然当时结果不忍回忆，为什么直到近代你才想明白呢？按说当时你不是就该明白，二十四面多可怕么？如果是我，恐怕事后就要将这些害人的东西毁掉才算完！”
听我这么说，老鬼笑了：“小子，你太天真了，我来举个例子。比如发动了二十四面，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事情结束，你看到珊珊……因此变成了另一个人，很恐怖的那种，你会怎么想？”
这问题听得我一愣，不知怎么回答。
老鬼看看我又说：“如果你发现自己不老不死，恐怕要与天地日月同寿时，你会怎么样？”
“我当然是尽情嗨起来啊~”大笑着说。可随即发现老鬼脸色不对，这才不敢说笑，严肃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我……我会很寂寞，不敢再和任何人接触。”
老鬼表情一动：“哦，为什么？”
叹口气。想着珊珊一旦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还要孤身一人继续活着，我就没有任何兴趣了，巴不得再用二十四面将自己送入地府的好。
不错，我还可以再找，完全没问题。但结果不尽相同，我能接受几次失去爱人和家庭的打击呢？这结果简直可怕，我不愿去多想，甚至觉得有些反胃。
老鬼仍凝望夜空：“小子，知道我为什么将你一直用秘法抑制，直至千年么？”看向我，老鬼眼眶中满是泪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寄托了，我……我也害怕。”
这瞬间，我不知说些什么最好。是啊，有很多事好似都明白了。有些决心，现在更坚定了。二十四面要阻止，否则这种悲剧，可能还会发生。
……
“和你父亲聊完了？”深夜，我回到自己房间门前，一个美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小辣椒。
打开门，她随后走进屋子。我没说话，只是坐在床沿，低头不语。她轻轻坐在身旁，将头靠在我的肩膀，这时间里，我们相互依靠，没一个人说话。
“明天出发，你还有什么事没做？”小辣椒忽然问。
我却低头看着双手喃喃自语：“要做的都做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应该有自己的决定。”
小辣椒似乎没明白我说什么，只有扭头望着这边，却没提问。
“珊珊，明天出发，你能和霍老太等人一起留在这里么？不用担心，还有小雪这贼丫头陪着你呢。”
她可能万万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竟然起身惊呼：“什么？你要丢下我，自己上去？”
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同伴很多怎么能说我是一个人上去呢？”
小辣椒瞬间又安静下来，坐回我身旁：“你是怕我们会重蹈爸妈的覆辙？”她这句“爸妈”说的很顺口，要是在平时，我准要讨个便宜的。可现在，却没有心情，只是点头却没说话。
“你……”小辣椒气哼哼地起身，大踏步摔门就走。看着那不停晃动的门扇，我心中五味杂陈。
低着头，没去管那忽悠晃动的大门，心中还是一团乱麻，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又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进屋里，咣当，一下把门关上。我刚抬起头，就见一个美好的人影冲这边扑来。
夜深了，屋中的灯火早已熄灭，一切都进入寂静，一切都进入美梦当中。
……
次日清晨，双眼未睁伸手去摸床侧。发现空无一物，连温度都已散去。
急忙睁眼回忆昨夜。难道这是场梦？在脸上一掐，确实疼地咧嘴。可这……盯着身旁的空位，不住出神。
又是，咣当，一声门被推开。小辣椒手中端着托盘进来：“懒虫快吃饭，大家基本都吃好结束，现在就差你了！”
放了东西与我目光相对，没有半分羞涩。看来昨晚的确是梦！
她看看我，又看看我的手抚摸着身旁空位，这才脸上一红：“还想什么呢，起来了。”走过来，在我额头轻轻一吻。
我噌一下弹起扑向小辣椒。房中又响起咯咯的笑声，和打闹声。
……
祁连山一处较为平坦起始点，这是有经验的领队为我们选定的地方。从这里出发，到达想要去的三处兀顶很方便，难度相对也小的多。
我们计划兵分三路，走到中段才开始分队。我看看顶端，一眼望不到头。人类有多渺小，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在领队的引导下开始上山，每人都用安全绳相连，总共分成三十队。
前三个小时相对容易，竟然还有人在轻声说笑。可三小时一过，我们转过一道侧向突脊，再也没多余力气了。
又上行两小时，空气明显更加稀薄，有人的脸开始憋得通红，有些甚至开始服用药物或者吸取些许氧气来缓解。
再过一小时，我们达到了分离点。按照领队指示，今天我们就要在此扎营。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晚休息后，如果体力不支或者想要放弃的，还有余地。
等明天一旦三队分开，那时想要撤退，只有整队放弃才行了。
于是这晚我们人人心里压力都不小。没人说话，没人走动，都简单用高压锅做饭后吃上一些，马上休息去了。
这才仅仅到了中间，而且还在盛夏。山上温度已经极低，真不敢想象到了顶上会是什么样。此时我更佩服那些登山者，在他们看来，征服这种大山就是挑战和乐趣。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种地狱般的煎熬。
一夜无话，转天清晨，却有二十几人选择了放弃。我们聘请了十名有经验的向导，正好分出两人带着他们下去。
剩下的开始重新分组，随后互道保重。分队正式开始！
再往上，地势更加险要，坡度几乎成了垂直往上。我们需要用登山镐、岩钉、岩卡、快挂、安全绳等帮助下，才能缓慢上行。这次单队分组更细，基本按照要求，每组都有经验丰富的人随行。
我们这一队是照直向上方兀顶进发，整队人数约五十六人。
这个阶段上行，基本上耗费时间不少，行动距离和速度却少之又少了。
还好有惊无险，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我们一行人这才登顶。看来今晚入门，应该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