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湘赶忙拿起手机，低头看向来电显示，接着，表情一滞，她惊慌地看向厉寒，“怎么办？是霍泽之！”
话音落下，厉寒本就凌厉的眉眼，更是暗沉了几分。
暮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彷佛在看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一盏指路明灯。
手心里还在震动作响的手机，此刻就像一个随时可能引燃的炸弹，沉重又让人心惊，她恨不得立刻将它扔出去。
厉寒手中的快子往餐桌上一搁，眉心微微皱起，飞速思考了几秒钟之后，他眼神肃然地看向暮湘，然后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暮湘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刚才他还叫她躲，现在，却让他接听？！
她下意识地向厉寒投去一道质询的目光，男人面色坚毅，很笃定地，再次冲她点了点头。
虽然心头还是有不解，但暮湘还是顺从地把来电接听起来。
“喂？泽之？！”
“湘湘！”电话的另外一端，一向温煦柔和的嗓音，明显暗哑低落了许多，仔细辨别，好似还能听到一丝隐隐约约的鼻音。
暮湘心中不禁一沉。
霍泽之一向沉稳，心里很能装得下事。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他都可以笑得澹然自若。
乍然听到他与往常明显不同的声音，暮湘莫名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初，他们在英国，霍安怀单方面公开宣布与他断绝父子关系，那是她第一次从霍泽之的脸上看到无助和凄惶。
那时候，他呆呆地盯着新闻网页，脸上温和的表情褪去，整个人都好似蒙上了一层暗影。
她担心他，走到他身边，想安慰几句。
刚张嘴，便听到他先喊了一声，“湘湘！”
那一声也如今天这一声一样，让人听了，心里莫名感觉不舒服。
喊了一声“湘湘”之后，霍泽之便再没了声音，暮湘等了几秒，听筒里还是一片静谧，她忍不住问道，“泽之，怎么不说话，有事吗？！”
电话那端，依旧沉默。
“泽之，你还在吗？！”她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次，对面终于有了些动静。
霍泽之先叹了口气，然后才哑着嗓子，轻声说，“到帝都医院来一趟吧！”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一听到“医院”两个字，暮湘下意识地便问。
“不！不是我！是……”
话还没说完，暮湘立刻惊慌地打断了他，追问道，“不是你，那是小沐吗？！那孩子出什么事了？！”
“湘湘！”电话里，霍泽之的声音恢复了笑意，但暮湘听到耳中，却只觉得，那抹笑比他难得的阴沉，更让人心慌。
“你放心，不是小沐！他没事！”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骗她，暮湘稍稍放心了些，“那为什么突然要我去医院？！”
“是我父亲！他去世了！”
“霍……霍伯父？怎么会，这也太突然了！”
“哼，伯父？！”霍泽之自嘲地勾起嘴角，“你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父亲，你也该改口跟着喊爸爸了吧？！”
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他才忍住几乎失控的冲动。
她不改口，小沐也不改口，他们母子这是明摆着没把他这个合法丈夫、合法父亲放在眼里！
“额……”暮湘抿着嘴唇，心虚地朝厉寒看了一眼。
男人的脸色果然不好！
他很忌讳她提任何有关“丈夫”的字眼！
使劲闭了闭眼，她强撑着，解释道，“那个……你别误会，我不改口，是因为霍伯父跟你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以为，你不愿意和他相认的！”
“我和我父亲，已经合好！之前是因为你在偏远山区，联系不上，才没有告诉你！不过，说到这个，我又想起了害我和父亲凭白浪费了五年相处时间的始作俑者！”
“你是说厉寒？！”
“呵！”电话那端再次传来一道没有温度的笑声，“湘湘，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告诉我，你失忆了，五年内的发生的一切，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那你又怎么会知道，是厉寒导致的这一切？！”
“.…..”暮湘勐然回神，懊恼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硬着头皮，她强行往回圆，“我……我只是猜测！”
霍泽之又没了声响。
暮湘紧紧捏住手机，心里特别没底，等待的短短几十秒，每一秒都异常地煎熬。
“事到如今，我们就不要互相伪装了！”突然，霍泽之澹澹地说了这么一句。
暮湘心里咯噔一下。
她从小就不会骗人，早就过够了这样躲躲藏藏，骗来骗去的日子。
她很想跟霍泽之把一切都挑明，可是，小沐还在他的手里，为了孩子的安全，她知道，自己不能冲动！
“泽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不明白？没关系，我对你一向有耐心，我慢慢说给你听！”霍泽之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目光如刃地看向正前方白的刺目的墙壁，“你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人也早就回到帝都！那天，在锦绣山庄鬼鬼祟祟，又被厉寒带走的人，就是你，对吧？！”
“你……你说什么呢？我在大山里支教呀！”
“是吗？山里信号那么差，今天我们的通话，怎么却这么畅通？！你说的每一个字，没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语气，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大概是因为，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地势……比较高，所以通讯网络比较畅通吧！”
“湘湘！”面对她的拒不承认，他沉声，一字一句地说，“不论你是不是记起了一切，也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的，说到底，对你，我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现在，我父亲去世，你作为他合法的儿媳，我认为，你应该和我一起出现在他的葬礼上，而不是和一个把他害死的人待在一起！”
“我……”暮湘内心动摇了，嘴巴开开合合，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父亲生前没有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去世之后，我希望，我、你，还有小沐，我们一家人能够齐齐整整地出现，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路，也好让他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提到“小沐”时，霍泽之刻意加重了咬字。
暮湘的心陡然一跳，下意识地便脱口道，“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