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应你的祈求。”
万念俱灰下，耳边响起了蕴含威严的声音。
“那是——”
飞鸟连忙抬头望去，一道顶天立地的壮硕身影将红色尸鬼撞飞出去。
“死！”
岩石跳入废墟不给尸鬼任何喘息的机会展开搏杀，拳交抓挠噼啪作——
另一片完好的城墙上，杜尧从容不迫。
“是神明大人！”
“神明救救我们——”
“救命——”
在场所有活着的人都注意到闲庭信步的杜尧还有比尸鬼都高大的长毛人。
本以为要走向覆灭的荆花族人，再一次点燃了对生的渴望。
“你思，故，我在。”
“还当上瘾了。”秦红失声笑道。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我就做个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吧，不过得先让他们振作起来——”
说着，他一脚踢飞爬上城墙的尸鬼。
杜尧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引起胸腔和腹腔的共鸣——
“都听好了！
你们这群愚昧懦弱的家伙不配得到施舍！”
“神明大人您——”
“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等死？
给我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
死伤的亲友、老弱孕残的族人，
看到无助和失望了么！
你们身为男人，身为战士——
不会羞耻么！还有脸面么？怕死的家伙们！”
“我不是——”
在杜尧的耻骂下，这群人悲愤难当发出了不甘的声讨，
“我们做不到！”悬殊的差距实在无力回天。
“那又如何！
与其等死，倒不如拼出条生路！
这里是你们的土地啊！
这里——
绝不许外敌入侵；
绝不许怪物杀戮；
绝不许任何沾染！”
哪怕用手抓，用脚踢，用牙咬；
也要誓死守护家园——
驱逐黑暗是为了不再担惊受怕！
追赶光明是为了不再懦弱无能！
生于天地间，苟不能愚昧浑噩死！”
抑扬顿挫的声音响彻废土云霄，古拗深晦的蕴音宛若雷霆轰鸣。
“记住，我与你们同在！”
杜尧激昂的情绪到达顶峰，他要驱散挤
积压的懦弱，他要唤醒沉睡的勇气。
他对自己承诺，更是向末日的世界宣誓——
不甘平凡！不要渺小！不屈苦难！
虽然只听懂了大概，但荆花族人们切身感受到了杜尧的热烈之情还有鼓励——
“神明大人说得不错！把这群恶心的尸鬼赶出去！”飞鸟撑起身体
“谁要跟我一起来！”
“算我一个！”
“我也来杀尸鬼——”
血脉贲张下，他们心中的恐惧、悲切、绝望里，是冉冉升起的怒火，是对死亡的不甘，是秉承先辈的誓约！
“谨遵您的教导！为了荆花——”
精神萎靡的飞鸟感到体内蕴藏的熊熊烈焰，她的血液奔腾着涌向四肢百骸，这一刻，被禁锢百年的基因枷锁层层断裂。
手、身体、思维正在急剧放大！
涓埃之微的渺小细胞不断分裂再生，
她脸上的皮癣消退，被漫长诅咒支配的恐惧和自卑烟消云散；
酣畅淋漓的长啸声中，飞鸟化为高大返祖人，赤手空拳杀入尸鬼群。
不只她，大半的荆花族人都被唤醒了沉睡的血脉基因；
无论是重伤的烁、巨、肥还是瘦小的其他存在，
此刻都在锐不可当的狂热下投入到尸鬼的酣战当中——
“刺啦！”
尸鬼干瘪的小胳膊小腿在荆花族人的巨力之下，被硬生生扭断。
他们抛弃低效的石斧和骨矛，回归到最原始的战斗方式，血与骨的碰撞叫人越战越勇！
杜尧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异变，不过情况似乎逐渐朝着好方向发展，看来也不用自己出手了。
“神将引领我的胜利！”
岩石将缠斗的红色尸鬼打得节节败退，他五指做爪气贯长虹；尸鬼痛苦哀嚎挣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下一秒它的脑袋就被生生捏爆。
这是打响反击的第一声号角！
“荆花，荆花；
荆棘丛中绽花开；
体无完肤百孔创；
不屈傲岸斗奇艳——
你听，他们根本不需要神明，
只缺一个点燃的希望引路人罢了。”
“我都热血澎湃了，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知识还有文采的。”
“在梦里学来的……”那个世界的自己，从狱中的十几载时间里，学到了人文和宗教知识，再通过收看励志鼓舞的电视演讲；一来二去让倒也获得了几分神棍的精髓。
“梦？……我很好奇，你会梦到机器人么？”
“是啊，很神奇吧。”
“类似《彷生人会梦见电子羊》？”
“不，没这么有深度。”
全是痛苦悲哀的经历。
回忆如梦幻泡影……
“秦红，你觉得……现在我像人了么？”
“不想当神了？”
“无所谓；本来还以为……你会要我去探寻末日的真相。”
“都过去300年了，纠结以前的破事，倒不如放眼现在当个末世的神明呢。”
“其实以我的拙见来看，神和人的界限就像人和机器的界限一样，很模湖但也可以很清晰——但我还是喜欢当自己。”
“……这是要和我论证么？的确很复杂，生命归宿，身份的自我认同，人类的价值思辩还有哲学……”
“算了，谁管这些东西？总之，我就是要好好活一回。”
——
一头头尸鬼在围殴下，被捶得筋骨断裂化为肉泥。
“尸鬼呢！在哪里！”浴血奋战的荆花族人四处张望。
眼前再没有敌人，他们站到了最后。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一片欢呼雀跃声传来。
荆花族人们用浑身伤痛换来了所有尸鬼的灭亡，同时对杜尧的崇拜狂热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赞美神！”
“赞美您的恩赐！”
所有人把卑谦地把高洁额头贴到地面，流下来感激涕零的热泪；
他们将身体的强大异变视为杜尧所赐——这下人人都是荆花勇士了！
“感谢神明大人赐予新生！”飞鸟恢复正常体型，保持跪叩的恭敬姿势，她终于可以骄傲的直面神明了！
而在飞鸟的带领下，所有人纷纷效彷。
“起来吧，还没完呢——”杜尧走下台阶，荆花部落在尸鬼的侵袭下成了断壁残垣，此外不少人也伤势惨重。
山和逃窜的小眼男人被押解到杜尧面前和盘托出了所有事情。
在了解荆花的内乱和飞鹰身死后，杜尧百感交集。
无论在哪，无论什么时代，只要有人的存在，这种情况都会发生，但也都会被纠正；只不过代价又是什么呢……
“神明大人，请降下判决的旨意吧！”
“她一定不会放过这帮坏家伙的！”
荆花族人在知晓真相后，已经快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如若不是要在神明面前保持理智，恐怕都会把山撕成碎片！
“飞鸟，你觉得要怎么处置他们？”
荆花部落的族内事，杜尧不想插手；而飞鸟又是族长的默认继承人，所以他想听听飞鸟的意见。
“我——”恢复了原样的飞鸟面色肃杀，
“神明大人，他们害死了我的爷爷！”
她带着不忍和挣扎，随后变得沉稳。
“但是现在荆花缺少人手……我、我认为可以让他们赎罪——”
“那就依你的决定吧。”
没想到遭受了双重打击的飞鸟已经变得成熟，在个人恩怨和部族大事上，果断放下了前者，这或许就是付出代价下的成长吧。
自知必死无疑的山听到这话愣住了，失去父亲和一条腿的自己形同废人，哪还有什么价值？
在他看来，分明是飞鸟念在同族不忍下杀手罢了；直到这一刻，山才明白自己和飞鸟有着多么可笑的差距。
“但是他们还企图谋害神明大人——”
“不用管我，既然你已经有了觉悟，那我就放心了。”
“您，是要离开？”她察觉到了什么。
“嗯，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就在刚刚，秦红已经搜索出距离杜尧最近的一处疑似还保留着战前科技的遗址，希望能在那里有所收获。
“飞鸟想跟随您——”
“我也要去......”干草举起小手。
“有你什么事啊——”他揉了揉干草的头发，
“留在这里吧。”飞鹰身亡后，飞鸟凭着有目共睹的实力和地位继承了族长之位。
虽然他想有人陪伴，但于情于理都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前路渺茫还是别拉其他人下水了。
“岩石何在？”
“谨听神明大人吩咐！”
“岩石？”她这才认出那庞大的野人是岩石所变化的。
只不过在脑球的影响下，他已经彻底返祖，再无法变回正常人；但是现在荆花部落里，最为强大的勇士他当之无愧！
“你也留在这吧——”
“……谨遵您的旨意。”岩石非常顺从，神说什么都是对的；自己根本无须过脑子，只要照做就好了！
时间紧迫，杜尧除了口授部分医学基础和病理常识，还告诉了他们简单的工具制作，希望能对荆花的生活条件有所改善吧。
苦于没有文字记录，也不知道他们能记住多少。
真想不到离别来得如此突然。
但起码自己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也不枉那“神”的名讳了——
“神明大人，您会回来么……”飞鸟叫住他，眼中流露出不舍和深埋心底的爱慕情愫。
“会的。”
“那我呢？我想学做手术……”干草落下了不解的泪花，
这位深深吸引她的神明就要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
不谙世事的她只希望能借此挽留杜尧。
“下次，下次我再教你怎么样？”
“你不会骗我......”
“神，是不会骗小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