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体在蛇躯中隐秘生长。
那程原本极缓慢, 难察觉，然而，在生长突破某一临界点, 步入下一阶段后, 腔体的长势骤然变得迅速, 如积蓄一季春光的蔷薇花苞终于在某个清晨吐蕊绽放……
腑脏蠕动，腹腔因异变传来诡异的麻痒与牵扯感，分分秒秒都提醒着约瑟佩他在发生深度变。
而令他崩溃的是……
日益灵敏的骨传导听觉使他能清晰捕捉自体内脏发出的声音。
啵唧……滋滋……嘶啦……
新生血管如蛇，在体组织中穿梭、钻探, 为异变提供养分……
神经网络孳生、爬布，毒素般蔓延，使他可感知到新器官的存在……
肌肉纤维铺叠、延伸，垒出三层, 外层纵态，内层环状, 中层交织。三层形态不同的肌肉厚韧结实, 为深处孕育蛇卵之黏/膜提供保护，至外层, 血红浆膜紧绷, 牢牢覆住这团新生的腑脏……
这一切，约瑟佩都听得一清二楚。
如嫣红花苞绽放。
新内脏湿润鲜红, 约瑟佩无法使视线穿透腹腔窥见内脏, 可他知道，它散发着健康、蓬勃的生机，它有丰富的血液给养，它跃跃欲试……
它是亿万蛇民的生命之源。
“我不想长，呜……我不想, 让异变停下来，求求你……西迪，西迪……嘶。”约瑟佩双臂勾住西迪颈子，啜泣哀求，太无助，他能一迭声地呼唤西迪。他的颊已被泪水浸得湿红，热烘烘地、软乎乎地黏在西迪肩窝。一截蛇尾死死绞住西迪小臂，不住勒紧，犹如某种武力威胁，可西迪紧绷的手臂硬逾生铁，约瑟佩的小尾巴都勒疼也没能在那条小臂上留下半丝红痕。
猝然爆发的脏器异变已持续数个小时，它硬生生地挫碎约瑟佩凡认知中的“雄性尊严”——最后的一丁点儿雄性尊严，极宝贵的一点儿存货。
他是男，男不可能成为孕育后代的母体。
这一“铁律”被碾碎，他羞耻得直淌眼泪，攀着西迪小声呜咽，求祂中止异变。
他知道他求错，这是徒劳，西迪在愉悦地欣赏着这一切，但他无路可逃，无可求，异变使他害羞又无助，西迪是整座圣宫中唯一能让他依赖的存在。
果然，西迪亢奋得不住吐信，祂按捺着，用瘦长如白骨的手指梳理约瑟佩汗湿的银发，拭去他的泪珠，劝说他不为此感到羞耻，安慰他凡与蛇魔对性别的概念不同，况且仅仅生长出一个不代表改变性别，约瑟佩也大可摒弃这一想法，祂纵容约瑟佩的小尾巴乱发脾气，随它如绞祂、勒祂、拍打祂……的胳膊。
——祂起初是这样温柔安抚的。
可约瑟佩那副因孕体而羞怯惊慌的模样实在是太……于是祂哄着哄着，忍不住趁火打劫，这可怨不得祂！祂怜爱地啄吻约瑟佩溢满哀求的脸蛋，啄吻那耷拉出委屈弧线的、湿漉漉的浅色眉梢与眼尾睫毛，啄吻那不住翕动着、发出细弱哭声的柔软嘴唇……
“别怕，我亲爱的，这是一次美好的变，孕育新生命是一种伟大、奇妙的能力，不抗拒它，不因它感到羞耻……我知道你心里很喜欢，你是不好意，嘶嘶……”祂低声说着，将指腹轻轻搭在覆盖着新脏器的蛇鳞上方，聆听内脏生长时粘腻细微的音色。
“它在响，我害怕那种声音，西迪……嘶。”约瑟佩呜咽道，他用手捂住外耳，可那阻挡不骨传导听觉，他在白费力。
“我有办法，嘶嘶……用一些他的声音掩盖它就好，用大的声音。”西迪不怀好意地提议，祂卷动蛇躯，鳞片刮磨，坚硬角质“嚓嚓”作响，“比如用亲吻的声音……”
祂吻住他。
……
“我猜它已经长好。”又一会儿，西迪侧耳聆听，蛇魔细胞尚有富余，新内脏却已停止生长，这意味着它已不需再生长，“让我给你一点蛇种试试看……”
……
新生之物中容纳下十几枚脆弱的蛇种。
西迪“交”给约瑟佩的蛇种与寻常细胞不同，它们两两成对，足有米粒大小，肉眼可见，乳白色，半透明，由薄膜包裹。
它们依附于新的温床上，吞噬着约瑟佩的细胞，将来自约瑟佩的另一半生命密码纳入内核，编纂出全新的特性……
约瑟佩的血液滋养着它们，那血液奔流的声音亦如摇篮曲般抚慰着它们。
长达十数日的孕育中，这些露珠般娇柔的蛇种渐渐变得强韧、涨大，与寻常蛇类的革质软壳蛋不同，这些特殊的蛇种有着石灰样脆硬的蛋壳。蛋壳表挂着清白粘ye，那会使它们易被母体诞下。它们挨挨挤挤地贴在一起，因为它们已经成熟，濒临娩出，这狭小的“温室”显然已不大适合它们“居住”。
孕期，母体泌出的一些物质使约瑟佩困倦惫懒，他不爱动弹，成日懒洋洋地趴在西迪筑的蛇巢中睡懒觉，或许身体是想通减他的活动保护他腹中的蛇蛋。他阅读劳伦佐书库中的禁书打发清醒时的时间——禁书中不全是桃色故事，那里也有不他有趣的、但与“性”同样被认为是“有害”的故事与知识。
但他总归还是动一动的，旧日耶尼亚的记忆让他清楚长时间缺乏活动会使蛇蛋娩出的程变得艰难，他可去圣宫的小花园里转一转，几条亚蛇魔园丁将花卉打理得娇艳可。
“嘶嘶。”约瑟佩嘟嘟囔囔地游出蛇巢。
那条纤丽珠白的蛇躯中段有一处微妙的隆起。
它被撑得有些可怜，那些蛇蛋的个头不小，那层薄薄的、珠光闪烁的蛇皮局部鼓凸成蛇蛋的形状，约瑟佩弯曲蛇身行进时，硬壳蛇蛋在他腹中不安分地滚动，刮蹭出嚓嚓的清音。约瑟佩不安，他知道这些蛇蛋很顽强，可他仍然下意识地放慢行进速度，用尾巴末端轻轻托着中段那坠胀沉重的肚腹，作为对震动的缓冲。
“嘶嘶……”西迪热情地腻上去。
祂已禁欲多日，约瑟佩不许祂碰他，新孕的小彩蛇神经高度紧张，生怕多余的举动会伤害到蛇蛋，在拒绝西迪一事上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酷，任凭那寂寞的丈夫如连哄带骗，如恳求，乃至设下圈套……谁叫祂自作自受呢？
“我想去花园走走。”约瑟佩轻声道，刻意躲避祂，“别碰坏我的蛇蛋，嘶。”
他已能比较坦然地说出“蛇蛋”这种话，事实上，当蛇种在腹腔中着床的一瞬间，他的蛇魔本能已彻底苏醒，孕育一事带来强烈的精神喜悦，这些天来，这种喜悦在不断攀升，懵懂地，约瑟佩有一种预感，这些小奶蛇就快与他，与西迪，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