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睡到九点多，起床到庭院。看见龙腾站在栏杆前，看着泸沽湖。
何欢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想起昨晚喝醉，何欢有点不好意思，“你吃早餐了吗？”
龙腾点点头。
“昨晚……睡得好吗？”
“嗯。”
何欢回头看看庭院没什么人，抓住了她放在栏杆上的手。
龙腾脸微微一红，没有动。
其实何欢还想抱她，又没有昨晚那样的勇气了。
“你看我们要走了，今天天都阴晴不定了。”何欢看着云层笼罩的泸沽湖。
龙腾给他一个白眼，何欢笑了，又望着男神山，“你看那边那片云在下雨，我们这边在出太阳。”
龙腾看过去，男神山对着女神山那面，一块乌云笼罩，雨线如珠，雾气蒙蒙。
“真的在下雨哎！好神奇！”
“这在云州很常见。”何欢说，“所以说云州十里不同天，其实根本不用十里。有时候，你在卧室看见下雨，去阳台收衣服，太阳照着呢！”
龙腾笑了。
“它就是只在那块云下。”
龙腾看过去，“好像天开了一个洞，往外倒水。”
“也有可能是仙女在唱歌。”
龙腾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唱歌是什么意思，抽出手捶他一拳，何欢大笑。
那边下雨，这边出太阳，远处的雨雾和近处的阳光混成一团，所谓云雨，大概如此。
旖旎无限。不时，雨渐渐止了，一座彩虹连着女神山和男神山。
何欢兴奋地指着彩虹，“你看！瓦如卡那见不到格姆，哭了，泪水化成了一座虹桥，连通了他和格姆女神！”
“嗯。”龙腾也很开心，和他看日落日出，看月亮星星，看云雨看彩虹。两个人一起看的风景真的要比一个人看到的美。
转头看着他，突然拉下他指着彩虹的手。
何欢满脸笑容，看着彩虹，任由她拉着他的手。
“你是被猫挠了吗？”
“啊？”何欢也低下头，一看手心，又看看另一只手心，“卧槽！”
两个手心都是横七竖八的指甲印。
“见鬼了！”
龙腾似笑非笑看着他，“昨晚跳舞很开心嘛！”
“啊！”何欢想起来，“我当时根本没感觉啊！我一直在找你呢！”
“挠成这样没感觉？你没挠回去？”
“真的！”何欢连忙道，差点指天发誓，“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龙腾丢了他的手，转身走了。
何欢低头看着手，那两个女的太狠了吧？把他挠成这样？
又看看彩虹，好好的早晨，被挠了。
好恨她们！
心情顿时不美了。
十点，小白龙团离开泸沽湖。
游客们笑道：“小白龙！昨晚你让我们不要乱玩，你自己玩开心了吧？”
何欢看看龙腾，龙腾因为他让野猫挠了，一直没理他，望着窗外。
到观景台暂停，很多游客都是来的时候第一个景点就到观景台。
他们前天到晚了，没有停留。
此刻离开，大家看着一边太阳一边云的泸沽湖，美丽风光尽收眼底。
又满足又不舍。
几个游客大喊：“泸沽湖！再见！下次我还要来！”
一团人又坐上车，向丽江开去。
看大家拿起了手机，何欢说：“不要玩手机哈！今天下山再上山，还是山路十八弯！”
“小白龙！你火了你知道吗？”
“我不火你们会报小白龙团吗？”
“哈哈哈……”游客们笑道，“不是啊！你又火了！”
“云州最有文化最会唱歌的导游！哈哈哈，就是我们的导游！”
“又一次被全网羡慕！”
何欢也拿起手机。网上全是他的视频。热搜占了三个。唱纳西情歌一个，唱走婚夜歌一个，黑白之争一个。
之前出名都是唱歌，这一次浪放篝火晚会他唱歌自然是火了，浪放这个被人忽视的村落也被大家发现了。恐怕小白龙团走后，那里再难恢复宁静。
但更火的还是黑白之争。
大家终于发现，小白龙不止会唱歌，讲解也非常好！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
小白龙在石头城和鸳鸯谷对歌，成了彝族兄弟姐妹的好兄弟。
昨天在走婚桥，小白龙为纳西族和摩梭人正了名，晚上还唱了纳西族和摩梭人的情歌，也成了纳西族和摩梭兄弟姐妹的好兄弟！
很多纳西族和摩梭人的论坛，都在转他的视频。
丽江旅游官微和一些民族学研究员也参与进来，称赞小白龙。
网上都是夸赞之声，称小白龙为云州最有文化的导游！说小白龙让他们认识到了真正的丽江和泸沽湖！
何欢很高兴，大家终于认识到导游的本质是讲解，是文化传播了。
昨天晚上又参加晚会又喝醉了，没看手机，现在看看，导游群里一堆消息。
何欢喜欢在群里看消息，不喜欢发消息。
几百条消息，看看大家怎么夸他呢？点开：
【谁出来旅游是来上课的？不都是出来寻开心的？谁关心历史文化？】
【多年经验证明，游客就喜欢低俗的！段子讲得越黄，游客越喜欢！你以为他们多高尚！】
【小白龙这响亮的一巴掌，是打在了我们所有人的脸上！】
【当时哥就被堵在桥上，不敢上前和他打招呼，不配。】
【之前全云州导游都这么讲，现在全云州导游都成了笑柄！】
【那个女导游被扒出来了！被网暴！被羞辱！被投诉！被下团！小白龙爽了吗？】
【@小白龙，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一个女人！欺负同行！所有游客给你鼓掌！很爽吗？】
【游客懂什么？报小白龙团的素质高，文化高，可能喜欢听这些历史文化。但是大多数报团的，尤其是低价团的，你讲这些他都不会听！就喜欢听那些带颜色的段子！】
【现在所有游客不管之前听黄段子听得笑出了他们的大黄牙，向我们打听哪里可以爬花楼？现在都摇身一变正人君子来指责我们，真的很搞笑！】
【丽江的经典导游词不是：胖金哥，胖金妹，你票我，我票你吗？】
【我在车上讲历史文化，他们在底下打牌，让我闭嘴！让我给他们讲笑话唱云州山歌！对！就是斗音很火的那种歌！】
【现在云州导游都成了垃圾！游客和当地人都成了无辜白莲花！】
【我的游客问我：导游你为什么给我们乱讲？小白龙说不是这样的！】
【建议小白龙出云州全省导游词讲解器，游客走哪儿按哪儿播哪儿，不需要我们了。】
很少在群里说话的大师兄说：小白龙说得没错，导游应该引导游客去了解真实的文化风俗。既然他提出来了，那大家带团的时候就多做点功课，不要瞎讲。
【大家一直这样讲！】
【导游是杂家，不是专家！】
【之前他在民族园讲课，我们也很佩服！他要传播真实的文化风俗，就来讲课！而不是当着游客去推翻我们一直讲的内容！】
【对！我们是一个群体，网上对我们导游观感已经很不好了！我们吵得再厉害，也不会上网去攻击他！】
【小白龙现在出名了，心里只有他自己。他当着那么多游客把同行反驳得哑口无言都快哭出来了还咄咄相逼，他得到了掌声，那个女导游做错了什么？
带的就是一群下流游客！不就是为了逗游客高兴？哪个女导游喜欢跟游客讲黄段子？现在被投诉被网暴，她做错了什么？她唯一做错的就是遇到了小白龙！】
【我们也是那样讲的！那个女导游不幸遇到了小白龙！但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她！都有可能成为小白龙的靶子！他的巴掌打在我们所有人的脸上！他打响了他的名声！】
【小白龙应该去学校当教授，或者去研究院做研究，而不是来当导游！】
【旅游职业学院的老师都是这么讲的！请小白龙先把教材资料改了吧！】
【丽江古城满地的胖金哥胖金妹店，小白龙都去改了吧！】
【小白龙成了纳西族的好兄弟！忘了在小白龙之前，是谁把丽江宣传出去的？不是我们这些导游吗？
现在我们都成了抹黑纳西族和摩梭人的垃圾导游！端起碗吃饭，现在他们吃饱了，放下碗骂娘！】
【丽江都给小白龙一个人带算了！看小白龙团能不能撑起这座旅游城市的经济！】
突然，何欢收到被管理员清出群的消息。
大师兄发信息来：你暂时退群，好好带团吧。
何欢：我做错了吗？
大师兄：我也像你那样讲的，只不过你讲的传到网上了。你名气太大了！影响到了大家。导游有千万种，大多数人只是为了湖口，不是为了文化传播。
游客也有千万种，大多数人只是出来猎奇，不是考察风土民情。无所谓对错。但上了网就是非黑即白。你以为你说的黑白伴生着这个民族，他们会理解吗？
大师兄说得很温柔，但何欢还是感觉得出，大师兄也觉得他做得不妥。
何欢：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想到会传到网上。
大师兄：你是个名人了。
何欢关了屏幕，他只看到了大家都在夸赞他，没注意到另一面，大家都在骂云州导游误导了大家这么多年，纳西族和摩梭人也在骂他们。
他成了白，他们就成了黑。
没有伴生，只有水火不容。
但是他真的没想过去伤害同行。
也不知道如何去辩解。
这个群里都是一步步走来，支持他，带着他的前辈。
何欢心里万分难受。
龙腾看着他不停地翻聊天记录，逐渐就泪盈于睫。
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不碰他还能忍住，这一碰，何欢转头靠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