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昔日宿舍楼前，何欢抬头望去，才毕业三个月！
望着夜色中来往的学子，感觉自己就比他们大了好多。
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坐下，何欢拿出手机，退出帅哥美女群。
游客的微信他基本没有保存，但导游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删过一个。
他觉得有些游客很可爱, 但是他更喜欢导游！
回到家，接到苏小梅的电话：“那个团送走了？”
“今天刚回来，明天送。”何欢落寞道，“我不去送他们了。”
毕竟跟苏组长亲近一些，那天也带他们去了跑马山，何欢跟他说了一下游客的变化。
苏小梅道：“跟游客相处两小时跟相处几天, 是完全不同的。你要自己去调节, 不要把他们想得多好，也不要把他们想得多坏。人是复杂的。”
“嗯。”秦老师也是这么说的。他还是太单纯！
“你要是在地州遇到什么事，不要直接起冲突，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还有几分薄面。”
何欢笑了，“组长，你天天在山上坐着，怎么就这么牛呢？跟诸葛亮一样！”
“别拍马屁！记住没有？”
“嗯。”
苏小梅只是想着他这性子太直，在跑马山就发生过。到了地州，他赶不过去，但让其他景区居中协调还是可以的。
谁也不敢把景区得罪太狠！毕竟，景区才是旅游城市的核心。酒店、餐厅、购物店、旅行社、导游、司机，整个旅游供应链都是围绕着景区展开的。
旅行社只会把有多少景点加大加粗写进行程中，购物点只能隐藏在景区的阴影里。
而且景区大多是政府直管或者参与管理的，算得上是旅游这个江湖中的名门正派。
何欢还不知道有多少大老在他背后呢, 还在床上辗转反侧。
睡着不久，大师姐打电话给他：“你这个跟团的也太自由了！想跑就跑，想不去就不去。团已经送了，现在回旅行社报账。你来不来？”
“来！”何欢连忙起床, 报账真得学学。
到旅行社附近, 正赶上大师姐从旅游车上下来，挽住何欢的胳膊。
一起进去，何欢站在旁边看着大师姐把各种票据交给计调，计调拿着一叠单据去跟财务核算。
大师姐拉着何欢坐在外面，“你让她们去算，老导游基本没什么问题。你自己心中有本账。该拿多少钱，你自己先算清楚。
以前导游能拿百分之四十的回扣，现在把成本平了之后，利润分一分，导游只能拿百分之五，百分之十已经算好的了。”
何欢看着大师姐，那么卖力地讲半天，那么费心地安排。就拿百分之五，也太过分了！
大师姐昨晚安排游客吃饭住宿，今早又安排吃饭送机，此刻哈欠连天的。
何欢觉得自己真的太不负责任了，把一切扔给大师姐, 自己就跑了。
一会儿, 财务让大师姐进去签字。大师姐收了钱, 这几天的导服费财务也给了何欢。
两人走出来, 就看大师姐正划到他的聊天界面，准备给他转账。
何欢连忙说：“大师姐，我不要你分钱。”
“何欢！”
“谢谢大师姐，但我真不能要。”
“以前返点也给你分了！”
“那是我不知道！早知道你们挣钱这么辛苦，我原来就不会要！”
大师姐看着他，“你一定要这么清高吗？”
何欢还没回答，周总走进来，“回来啦？听说这个团业绩不错啊！小白龙跟着大师姐学到很多吧？”
大师姐瞪着他，“人家看不上我们这份儿的。”
何欢捂脸，“不是。”
不光是这一趟发现导游挣钱很辛苦，还有他一想到如果游客退款的话，大家全得吐出来。
但他还不能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毕竟这个团挣钱了，大家正高兴着。
想来也是因为大师姐是个老导游了，刀又快又稳，游客买得高高兴兴的，很少发生退款，所以购物店并没有压大师姐的账，当场就返点了。
何欢也希望游客不要把彩云城买的给退了。也希望丽江买的也不要退，不然导游损失就太大了！大师姐和丽江地接半点也没亏待他们。
那天几个散客的玉龙雪山一日游，门票索道加商务车接送都五百块钱了！他们双飞六天三个城市吃住行游不到一千！
大理只有个洱海游轮，吃得也很差。丽江导游对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三十个人！导游不知贴了多少钱进去！
何欢只能想着自己数学不好，不敢去细算这个账。只希望游客自己能算算账，不要让导游亏钱。不然春大丽，他是真不好跑了。
周总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大师姐也看着他，“第一次接购物团，心里不舒服。”
周总了然地笑笑，拍拍他的胳膊，“没事啊！来，跟我进来，咱们谈谈后面的工作。晶晶你也进来。你是他师傅，以后他单独带团了，什么事不懂也要问你。”
两人跟着周总进去办公室。
周总笑道：“黄金周小白龙团我们是已经在咱们网店推出去了哈。你第一个团，跟了春大丽，所以还是春大丽。”
何欢一怔，还没想好怎么去春大丽，又要去春大丽！不过也正常，第一个团嘛，肯定让他带走过一遍的线路。
如果没人报就好了。
“太多人怕你弄不过来，而且是精品团嘛，所以限量十六个人。已经报满了啊！”
大师姐笑看他一眼，“名声果然好用！”
何欢又一怔，然后说：“你们给我每天三百的导服费，不要给我定任何业绩。我就带。”
周总一愣，“这个团我给你每天五百的导服费。”
导游严格说来，从早到晚，半夜游客找你，你都要到，二十四小时服务。搬行李、讲解、吃住行，全方位保姆，是体力和脑力上的双重付出。
带着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人，还不如月嫂的工资，五百并不算什么高。
但是大师姐已经十分羡慕了！
大部分导游一毛都没有。带纯玩有个两三百就很不错了。
何欢这五百，真的是刷新记录了！
看出周总对他真的很重视。
何欢却说：“我不是说这个团，我是说要我留下来的话，以后的团都给我每天三百的导服费，我不要返点。你也不要给我定业绩。不然我就不在景缘了。”
周总眨眨眼睛，似乎不明白，又看看大师姐。大师姐却是了然，“他看不起拿返点的！人家要凭一张嘴诚实地挣钱！”
大师姐语气充满了挖苦，何欢认真说：“你们这么操作，我也无话可说。整个行业就是这样，我一个人也无法改变。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我做不到。我带游客就是希望他们吃好睡好玩好，不是他们买多少东西我拿多少返点。”
“你只能带纯玩团。”周总说。
“那就给我带纯玩团！”
大师姐笑看着他，何欢就是个奇葩！他做出什么事来她都不会惊讶了。
周总沉默了一会儿，看看大师姐，又看着何欢，“只带纯玩团，是不可能的。就是你大师姐，大师兄，也不能只带纯玩团。导游不能挑团。
轮到你了，你说这团不好，我不带。那其他导游就应该带吗？你跟导游们都玩得不错，你试想想，把你挑剩下的给他们，行吗？”
何欢看着她们，愕然了，倒没想过这问题啊！他只想自己，没想到这还关系其他导游呢！
周总双肘搁在桌上，“都说现在有三种团啊！咱们正规旅行社，零团负团都不让做了。
低价团，也就是购物团。天天都有购物店，购物时间比景点时间更长。这就是一千左右的。
还有就是精品团，也含有购物店，可能全程就一两个，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景点。三四千左右的。
最后就是纯玩团，报价基本在五千到六千。你问问你大师姐，整个云州，全部旅行社加上，有多少人报纯玩团？”
大师姐看着他，“把所有旅行社的纯玩团都给你一个人好不好啊？我们旅行社没了，你去大师兄旅行社抢，去宽哥旅行社抢，去果姐旅行社抢，去你学长学姐旅行社抢，行不？”
何欢红了脸，低头无言。
周总笑道：“一个好导游，是什么团都能接。像你大师兄，别的旅行社有团请他去带，他能去带。
好团肯定首先都是给自己旅行社的导游，请他去的，是忙不过来了，或者这个团比较不好带，才请他去带。这样的团，他都能接。这才是好导游！”
何欢想着大师兄就去接了宽哥的打架团。别人不愿接的大师兄主动接，这才是大师兄在旅游圈里受人尊重的原因吧。
“你什么团都能带，大家有好团才会想着你。不然凭什么？”
周总看着何欢，“你一来就只挑好团，把烂团全甩给别人？挑团的导游在哪儿都行不通的。就算是你原来做景区导游，也是顺序出团或者游客挑你，你不能挑游客的。”
“我不能挑游客？”何欢看着周总，见识了前面那群叔叔阿姨，他还真想挑游客呢！
“对啊！你大师姐这么厉害，我也不能把好团都派给她啊！其他人会不服啊！你带烂团还带上了业绩榜，那大家都会心服口服！
有好团先就着你点儿，大家也服气。那么你能做到吗？我问你！就算给你好团，你能做到比人家的烂团业绩还高吗？”
何欢摇摇头。
“那凭什么给你？”
周总又说：“旅行社派团跟你在景区也是一样的，轮到你了，你不能说这个团不好，我不带，我等下个。下个看看，还不好，我再等。不行哈。”
周总看着他，“那这些轮到你你不带的团，该谁带？其他导游怎么想？”
何欢深深叹一口气，确实没有考虑周全，他也不想做那么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