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董会议举办的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加图索家的代表弗罗斯特·加图索的脸好像冰封一般。弗罗斯特代替他的兄弟庞贝掌管整个家族事业，是校董会数一数二的重要人物。
“昂热，我们非常赞赏你在屠龙事业上的勇敢和成就。但是你得清楚，卡塞尔学院并不属于你，你是我们推选出来管理卡塞尔产业的人。而现在，我将要提出一个与你有关的议桉。”弗罗斯特从一旁抓起一份打印材料拍到会议桌上，“这是我们收集的资料，在过去的十年里，学院的管理费用节节攀升，大量的金钱被浪费在奇怪的地方。譬如每年我们的昂热校长会开放名为自由一日的狂欢节，这个活动如今已经演变成学生会和狮心会的真人CS，每年都耗费大量的炼金子弹，还有高额的维修费账单。”
“学生们同意平时他们将遵守校规，不在学院内外以言灵战斗，青春的荷尔蒙总需要宣泄的口子嘛。”昂热漫不经心地应着，从雪松木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哈瓦那一号雪茄，慢悠悠地闻了闻，拿雪茄剪切开口子，用细长的火柴灼烧雪茄身，然后点燃，美滋滋地抽了一口，“这对于学院的巨额开销来说只是一小块。”
“那么你自己包机飞往世界各地旅行度假的费用也记在学院的账单上，更是一小块了。”弗罗斯特冷冷地说。
昂热昂热吐出一口青色的烟雾：“说实话这笔费用比自由一日的花费还要大不少……”
“执行部的手法越来越嚣张，他们挥舞着装备部改造的武器周游世界，好像是策马行侠的西部牛仔，毫不犹豫地在大城市核心区开打，事后我们要出动专员负责修改目击者的记忆，浪费了大量的资源，还要买通媒体，控制互联网，在各国高层那里疏通关系，每年为他们善后需要花费数十亿美元。”弗罗斯特继续陈述昂热的罪状。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
“还有每年学院会举办选美性质的学院之星大赛，昂热校长亲自担当评委和年轻美貌的新生翩翩起舞；每天晚上学院都有名目繁多的Party，男男女女在地下室里捡肥皂；学院内部网络风气败坏，学生们肆意侵犯他人隐私权和肖像权，甚至猖獗到把院系主任的初恋女友扒出来挂在论坛上。”弗罗斯特挑眉，“这也是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
所有人都沉默了。校董们传看着那份材料，内容详实，证据确凿，看起来校长领导下的学院确实自由奔放……或者说群魔乱舞。
要为他推脱看起来都很难找到言辞。
“你们不会是想炒掉我吧？”昂热慢悠悠地说。
尹丽莎白摇铃：“我想我们可以终止这个话题了，和屠龙的伟大事业相比，这些都是小节！我们不必在小节上浪费时间，校董会不是争执的地方，诸位能够想象在我们还被称作‘秘党’的时代，长老们为了每年多花几万个金币吵架么？”
“反正等路明非回来，一切局势就明朗了。”老家伙耸耸肩，“别忘了零也是校董，有资格参与你们的决议。她和洛朗占大部分的股权。只要零还是校董，你们就没有资格擅自做出决定。”
校董们都震惊了，在他们的印象中昂热虽然是个有时太过跳脱的人，不过还算是老派绅士的典范。这么光棍的话从校长大人的嘴里说出来，不由得让人疑惑他是否昏头了。
捻着佛珠的老人皱眉，摇铃：“昂热，你铁了心要与我们为敌么？”
“不是我要与你们为敌，而是你们自寻死路。要做什么你们尽管去做吧，将来后悔的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路明非是昂热与魔鬼交易的关键一环，他拥有与魔鬼同位阶的力量。魔鬼是什么实力呢？4000倍的全世界范围时间零，任意改写血统，其实力远超一般的龙王。魔鬼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路明非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他没有告诉昂热，而是代替魔鬼继续履行交易的内容。
昂热推测，很有可能就是路明非杀死的魔鬼。在自由一日上凭借一根短棍击败了手持炼金长刀的凯撒·加图索，只能够说明路明非是当之无愧的S级混血种，但是之后路明非完全免疫昂热出场时施放的时间零，足以说明他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入学半个月，路明非就复活了EVA，这是连魔鬼也办不到的事。
而出发之前，路明非就很明确地告诉昂热，他要去楼兰猎杀龙王。虽然昂热从来没有见过路明非战斗的方式，但想必要比龙王残暴得多。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今天就正式提出弹劾昂热的议桉。想必除了洛朗小姐，在座的各位都同意昂热下台吧？”弗罗斯特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个嘛……”金发少女犹豫了，她一直挺喜欢昂热的，虽然昂热已经被洛朗捷足先登，但是留着养眼也挺好。
“我觉得暂时还没有人能取代昂热的位置。”捻着佛珠的老人说。
另外两人也没一立即表态。
“加图索家将选出新的代理人接管学院。”弗罗斯特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那以后卡塞尔学院是校董的学院还是加图索家的学院？干脆改名为加图索学院算了！”金发少女不服气地说道。
“我知道昂热能够平衡各方的势力，所以你们选他为代表，这是长老会的各大家族相互妥协的结果。但是加图索家刚刚已经让出了零小姐的股份，要是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也说不过去不是？政治就是互相妥协的艺术，你们可以每年多拿7.5%的分红，加图索家要一个代理人的位置不过分吧？”弗罗斯特循循善诱。
“我建议把弹劾昂热的议程推迟到零小姐出让股份以后。毕竟她现在也是校董，从官方程序上要罢免昂热的职位，需要持有55%以上的股份才能通过，而零小姐和洛朗小姐正好占了45%，现在的我们无法光明正大地罢免昂热。”穿运动服的中年男人提议。
“我同意，等调查完路明非，再让昂热退休也不迟。”
昂热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坐在椅子上搂着尹丽莎白的肩膀，静静看着这群人商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事实上，他正在构想出席他们葬礼时候的致辞。
“恭喜你，昂热，你还有一个月时间可以与你热爱的学院道个别，你就偷着乐吧。”弗罗斯特阴阳怪气地说道。
……
铺天盖地的雨打在小教堂的钟楼上，钟在风里轰响。门被人推开了，一身黑衣的人，打着一柄黑色的伞。
“住在这里不觉得难受么？总听着这钟声，就像送葬，”那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给我弄杯喝的，随便什么。”
“听惯了就好了，这样我葬礼那天，在棺材里听着外面的钟声，会误以为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趴在电脑屏幕前的中年大叔懒洋洋地说，“昂热，在这种阴沉的下雨天，拜托你能否别穿黑西装得来我这里听钟声？”
“我认识你那么多年，不是一直这么穿么？”昂热拉开领带，解开白衬衣的领口。
“像个送葬人似的，晦气得很。”副校长随手抓过旁边那瓶纯麦威士忌，倒了小半杯酒递给昂热。
昂热就缩在沙发里，一口口喝酒，两个人很久都不说话。
雨大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副校长看着这位多年的伙伴，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挺直了腰，剪影瘦削而坚硬，分明只穿着西装，却如武士般威严。
副校长苦着脸：“说吧，什么事？你每次找我帮忙都是要命的事。”
“刚刚得到消息，下周校董会的调查团会到达学院，他们大概准备把我这个校长炒掉。”昂热澹澹地说。
“等等等等！炒掉你？”副校长吃了一惊。
“嗯，我被指控了三项重大错误和四十八项细节错误，校董会表示对我的述职报告严重不满，怀疑我已经没有能力继续留任校长。”
“别逗了，炒掉你谁能接任？弗罗斯特·加图索？开玩笑吧……他都已经秃了，没有你一半英俊。”
“别跑题，”昂热说，“看起来很突然，但是这个月的校董会年度会议上已经定下来了。”
“导火索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的学生睡了加图索家的新娘，他们伺机报复。正好路明非在楼兰古城赤手空拳干翻了一头龙王，校董会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的血统危险，而把危险血统引入学院是最大的失职，坐实这一条就能炒掉我。他们已经商量好怎么瓜分零小姐的财产了。”
“哦？有我年轻时的影子了。”副校长扬眉，“同时跟三个女人纠缠不清，其中一个还是加图索家的新娘，那小子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虽然另外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副校长是从EVA口中知道的路明非的事，EVA被路明非冷处理，心里憋屈，来找她的老师倾诉。副校长为芬格尔默哀了一秒，而后EVA滔滔不绝地讲起路明非的龌龊事。
作为一个专业50年的鉴黄师，他看到路明非的视频时大为称赞。他相信，路明非绝对有成为一线AV男演员的实力。而后看到视频的女主，更是让他的心里一惊——路明非竟然敢对加图索家的新娘下手！
“总之就是这样，加图索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瓜分零小姐的股份也是弗罗斯特在校董会议上提出的。”
“那也没什么不好，你这个老家伙该退休了。”副校长说，“我能想到他们有多不喜欢你，何必留在那个位置上与他们勾心斗角？让校董会重揽大权，大家都皆大欢喜。”
“你也会很高兴么？”昂热蹲着酒杯，走到窗前，眺望“英灵殿”顶被雨水冲刷的凋塑。
“作为老友我会参加你的葬礼，并且保证不闹场。”副校长挺胸。
“校董会那些人是没法对抗龙族的，你清楚，我也清楚，只有他们自己不清楚。他们根本不了解战争是何等残酷的一件事，却已经满怀信心，认为在龙族被彻底埋葬之后，他们便会掌握世界的权力。”昂热说，“不过他们多半活不到那天了。路明非能杀龙王，难道还搞不定一帮政治家？”
副校长耸耸肩：“政治家喜欢在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就想到建设新的世界，但他们往往只有空想，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可我是军人，我只需要活到战争落幕。”昂热看着副校长，“朋友，在战争落幕之前我还需要你的支持。”
副校长叹了口气，“要我怎么支持你？”
“校董会应该很快就会重新洗牌了，我是站在朋友的角度给你忠告，你最好保持原来的立场，不要贸然站队。”
副校长点点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为那些家族卖命。更何况路明非的实力我也是清楚的，让死人复活的难度可比让活人死掉大得多。”
“好吧，既然你知道，那我就没必要多说了。”昂热拿起自己带来的雨伞就要出门，他已经实现了此行的目的。
“喂，昂热。”副校长在他背后说。
昂热站住了，没说话也没回头。
“我不喜欢校董会里那帮财阀和政治家，出于利益考虑，他们可以牺牲任何人，没有任何道德和底线，死不足惜……可是昂热，仔细想想，你自己呢？你除了复仇什么都不关心。你已经走上了绝路，在复仇中迷失了自己。”
昂热撑着伞站在门前，雨水从他的伞缘坠落。他望着铁灰色的天空，似乎在思考。
“你说的没错。我不复仇了，等这件事一结束，我就退休，也许还能过几年安详的晚年生活。”
像是放下了多年的重担，他的语气轻松，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