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姑姑知道，龙城一套四合院值不少钱的。姑姑也不跟你要一套房子，看在姑姑从小吃苦的份上，你怎么也要分半套给我，毕竟我也是季家人。你说呢？”
季洛秀点了点头。
尽管，她心知即便奶奶还在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有再多的房子，也轮不到做姑姑的来分。
不过，有句话张秀萍说对了。她从小离家、被抱养，吃尽了苦头。且出嫁时奶奶这边也没给过嫁妆。
看在血要的份上，她并不准备为一些钱跟她扯皮。然而，她并不能表现得那么好说话。
“张婶，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毕竟已经嫁出去了，而且，奶奶也没说分半套房子给你。”
要是简简单单就松口答应了她，她拿到了半套房子的钱，说不准还会以为吃亏了，又要惦记更多。
“秀秀，你别忘了，你还要在季家村生活。就算奶奶当年登报和常家脱离关系了，又怎么样？村里人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你奶奶是常家女儿。而常家是gmd！还把人民的血汗钱藏起来了！更牵连了村委干部差点进牢房！
我五岁就被张家抱养了，跟你和阳阳比起来，干系其实并不大。村民们要是知道你们……”
提起她的亲生母亲，张秀萍心绪难平。四年前，季洛秀给了她一封信。信里只说对不起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去找她。如果季洛秀找到了她，就让她多多照顾季洛秀和阳阳。
毕竟是她的侄子、侄女。
当时她没想太多，只觉得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母亲的消息，还跟也说对不起。她再多的委屈、怨恨也没了。
要不是沈姨提醒，才想起除了一声‘对不起’，母亲什么都没有留给她。
这算什么！
季洛秀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无非是一些威胁的话。可她说得越多，她们之间本来就淡得无比浅薄的情份，就更为淡漠了。
“好，你让我想想。”
张秀萍抿着唇笑：“那你要想多久呢？”她把‘想’字咬得很重，语气里充满笃定。
就像知道她一定会答应般。
季洛秀扭过头不看她，只道：“我和阳阳四年没回龙城了，并不知道半套四合院值多少钱。再说，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钱来。只能找爸爸的战友借，或者……”
说到这里，季洛秀环视了一下院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者，我用这套房子来抵。你二选一吧。”
反正再住两三年，她就要离开了。到时候这四间房子一样要卖掉。倒不如抵给张秀萍。
张秀萍听她这么说，眼睛一亮。她一家六口就分到了两间房。老大、老二、老三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小四跟她们夫妻住一起。
现在还能将就着过，再过几年，老大就要娶媳妇了。房子可是头等大事。可她那狠心的婆婆，竟不肯给大房一分钱！还把脏水往她身上泼，说是她害的。
若是季洛秀能把这四间房给她，倒也不错。
张秀萍心里仔细算了算，便开口道：“可以。你也不用去问龙城四合院卖多少钱了，龙城我可没熟人，谁知道到底卖多少。我毕竟是你们姑姑，也不跟你狮子大开口，你把这四间房给了我，另外再给我两千块就好。”
不算狮子大开口，可也差不离了。季洛秀暗道张秀萍精明。龙城房子紧张，就算现在房价不算高，一套两三百平的四合院，卖四千来块钱是没问题的。
张秀萍要两千现金，加这四间房子，可谓占尽了便宜。
不过她更知道，再过几年，等改革开放，她家四合院的价格还要十倍、上百倍的涨。
长远来看，还是她和阳阳占便宜了。
“最多一千块！”季洛秀竖起一根手指头。她心里底价是给两千块，可讲价琮是必要的。
张秀萍却咬死不松口，“不行，必须是两千！”
她生了四个儿子，说出去是自豪了。可真要给四个儿子盖房子、娶媳妇，那酸爽，简直了！
要是能拿到两千块，房子就有了，儿媳妇还会远吗？
“别说两千，一千我都没有。还要找爸爸的战友借呢。”季洛秀面露难色，很是无奈的说道，“我还不知道能借多少，毕竟爸爸的战友也都有家有口的。”
张秀萍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心里便信了九分。
本来嘛，所谓常家藏宝她从来不相信，季洛秀一个小丫头会知道。要不是沈姨让她打听，前两次她也不会试探季洛秀。
至于季家，如果是普通的五岁小孩，一定记不得五岁前的事。可她不一样，五岁那年因为她的疏忽弄丢了双胞胎弟弟，她又离家出走，经过一番波折被抱养到季家村。
所以她对五岁以前的事，还是很有印象的。
季家，早就没钱了。
“那好吧，我们各退一步。七天之内，你先给我一千，剩下一千块，你每个月给五十、一百都行。付满一千块为止。”
张秀萍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子，实际上她要的两千块，一分没少。
“还有这房子，虽然你给了我。不过，我也不是小气的，好歹我也算你的姑姑。你就继续在这住吧。反正你也就一个人，住一间就够了。”
话里行间，俨然把阳阳忘了。
季洛秀皱眉：“张婶，你心太急了。这房子我离开这里时，才能给你。你要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写字条。不过，你收了我的钱和房子，也要立下字据，以后不能以和季家有血缘关系的名义，要季家的任何东西。”
言下之意，她和阳阳，并不认这个姑姑。
张秀萍面色有些难看。
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嗤笑一声：“好，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姑姑，我也没必要上赶着来认你们。给钱、给房，分得一清二楚最好。”
季洛秀见她这副作态，心里觉得真是好笑。
做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今天既然跟她开了这个口，甚至还要挟了她，难不成还指望她能做忍气吞声的乖侄女？
四年时间的纠缠，最终以两千块和四间房，终结了她、阳阳，和张秀萍的关系。季洛秀轻松之余，又不免觉得怅然。
夜里睡觉时，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募地，院子里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声响，若不是她没睡着，五感又特别灵敏，还不一定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