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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匍匐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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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火焰瞬间沾满了陈槐被摧残得一塌糊涂的肉体,他肉饼状的身体上几乎所有的骨骼都断掉了,除去那只先前毁掉又重生的右手,连着干枯的皮肉,耷拉在地面上,还有头骨的大部分都保持了完整,可以说现在的他整个身体基本上被压缩成了一团凹凸不平,奇形怪状的血肉,然后这团肉还经受着烈火的灼烧。超越忍耐极限的痛苦如万剑齐发,钻心剜肉而来,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一声声从未有过的凄厉嚎叫迸发出来,在烈火的环绕下愈发惨烈,血液从伤口中滴出,触着烈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惨叫越来越低,随后归于寂静,残余的骨肉在高温下很快就化为虚无,只剩下一堆灰烬随着热风扬起,在赤红色的天空中飘过,了无痕迹。

从高处俯瞰这片奇异的大地,满目赤红,千疮百孔。地表横亘着巨大的石头,疏密相间。如果把巨石当做是骰子,那么那一个个巨坑就是骰钟了。深坑周围是一道道张牙舞爪的裂缝,它们从一处出发,向着四面延伸,黑色的裂缝由粗到细,然后隐于血红的巨岩。纵横交错的裂痕把密密麻麻的巨坑连接在一起。深坑像一口沸腾的大锅,底部不断有浓密的热气冒出来,白色的雾气在红色的天空中异常刺眼,但往往没一会就消散了,只有大锅依然沸腾,永不停歇。

热风中微微有着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陈槐消亡的巨石底部传来。声音响了一会,又停了会,然后再次响起,一片黑影出现在岩面上,黑影缓缓地移动到陈槐坠落的地点,仿佛这里有种味道在吸引着它,它找到那里,然后就伏在上面,静止不动。黑影扩大了几分,过了几秒钟,又再次缩回原状。只见黑影从岩石上滑下,伴随着窸窣的声音消失在远处一堆巨石的底部。

“叮、叮”声持续不断,永不厌烦地从遥远的深处穿来,终于刺破了无尽的黑

暗,然后陈槐张开了眼睛。黑色的山洞,凹凸不平的岩壁,石桌,石桩,小小的石桌是用石头削平的,石凳上铺着一件黑中带红的大披风,微弱的白光从石桌上延伸出去,消失在幽深的石洞中,声音就是从洞深处发出的。陈槐下意识地想要眨眨眼睛,眨了几下,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我的身体呢?我的身体在哪儿?”他惊恐莫名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消失了,他看向自己的手和脚,目光触及的,只是一片亮光。目光,想必用“目光”这个词都不太合适了,连眼睛都没有了。周围是一片透明的屏障,将他包围起来,他想抬手,没有动静,想抬脚,也没有动静。视线转遍了周围,没有光源。“这光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我就是光源?”陈槐的思维在他化成虚无的大脑里运行着,他再次确认,终于承认了这个有些残酷的事实:他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身体消失了,可还奇怪地活着,还被当做了一盏灯。

时间有过了几十万秒那么长吧,陈槐无不无聊地想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依然在他周边环绕着,他只能再一遍打量这个黑暗的洞穴。石壁的黑色特别浓郁,上面有着奇怪的凿痕,密密麻麻的凿痕上有着整齐排成一排的四个小洞,小洞深浅不一,直径却是相同,看着粗糙的石桌和石桩,他想着,“这里住着的应该是个名义上的‘文明人’吧?毕竟还有一盏灯。”陈槐乐观地胡思乱想,却永远也想不到他的命运会是如何。

终于,叮叮声终于停了下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深处传来,然后,陈槐发现他看到了这辈子最惊悚的一幕。光线可及之处,一个粗略估计有两米多高的披着一层皮的骷髅正在把他右手里拿的一根东西往左边杵,边走边杵着,近了,陈槐终于看清了。那根东西居然是它的左手的手臂,手指竖直,共有五指,与人类无异,陈槐大致猜到了岩壁上一排排的小洞是怎么回事

了,那是眼前这个骨架子用自己的左手硬生生凿出来的。“咔嚓”声中,骷髅装上了自己的左臂,它自喉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哼声,略微活动了一下左臂,捡起搭在石凳上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遮住了他凸出来的骨头。它缓缓坐在石凳上,骨节间发出了年久失修的吱吱声。借着自己的光,陈槐更加清楚地看到了骷髅放在桌上的左手,五指完全并在一起,僵直着向前伸出,四指前两个指关节周围早已经没了皮肉,露出了已经被磨成尖状的指骨,森白的指骨周围渗入了一层油亮的黑色,像是一个楔子,或者一把钝刀。

骷髅深陷的眼眶下是一双炯炯的眼睛,射出坚定有力的光,刺向桌上的灯。它用细瘦的右手从披风中捻出一小撮粉末,然后掀开灯罩,洒向了那团光芒。只见粉末在遇到光芒的一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红色光辉,一时间,整个洞穴都被红光照亮,白色的光芒完全被红光所包围了。这种奇异的景象持续了几个呼吸就停止了,黑色涌回来,然后被跳动不止的白光挡在外面。

本来以为没了身体,就没了痛觉,可惜,陈槐终于意识到了先前所经历的灼烧和坠岩之痛比起刚才一瞬间的痛楚,完全是乒乓球与地球之间的差异,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这个“光团”在和黑色粉末发生着奇异的反应,他好像在逐渐被中和掉,因为在黑色粉末完全消失掉之后,他感觉自己也失去了一些部分,最直接的,就是他看东西变得朦胧了。光团在跳动,是因为他名义上的神经仍然在因为剧痛而战栗着。

陈槐从未有如此绝望过,不知时间,不知未来;从未有如此灰暗过,永远是叮叮声和压抑的黑色;从未有如此痛苦过,因为在不知什么时候,骷髅就会回来撒上一些黑色粉末,让他痛不欲生,想要自绝。

遥不可及的生活瞬间成了一场噩梦中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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