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渊蛟右手仍然按在老崔的脖颈，但是老崔已经被迎面而来的罡气震得晕过去了。
那个被老崔称作小张的黑衣人呆呆地杵在门口，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眼前穿着老陈衣服的黑衣人，绝对不是老陈。
“你.....你到底是谁！？”姓张的黑衣人声音有些颤抖，因为眼前的陌生黑衣人境界极高，远远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
钱渊蛟慢慢松开按在老崔脖颈上的手掌，即使自己最后收住了力，老崔的脖颈上还是印上了一块明显的红印。
钱渊蛟看着老崔，忽然眉头一皱，然后有些颤抖。
老崔已死了！
只见老崔的脸上流满了泪水，两只眼球都凸了出来，童孔紧缩，已经没了生气。
小小的屋子里，不断有臭味从老崔身上散发出来，老崔被吓死了！
那个姓张的黑衣人只感觉浑身上下流淌着一股恶寒，喉咙里不断有东西要冲出来，黑衣人俯身跪地，不停地呕吐。
钱渊蛟也是胃里一阵难受，但是比起小张还是要好一些。
屋子里一阵沉默，钱渊蛟没有走，小张还门口干呕。
过了不知道多久，院子里多了个小土丘。
钱渊蛟坐在门槛上，望着那座小土丘发呆，姓张的黑衣人则是站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那座小土丘。
“为什么不杀我？”姓张的黑衣人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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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渊蛟想开口说话，但是又说不出来。
姓张的黑衣人转过身来，死死地瞪着钱渊蛟，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你能随随便便杀了他，却不杀我？你就是我们要追杀的那个人对不对？为什么不动手！？”
钱渊蛟看着那个姓张的黑衣人，刚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开始头疼起来。
“我.....我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死人，我也没有见人杀过人，但是今天，就有个人死在我眼前了！”姓张的黑衣人情绪激动。
“我.....我也从未杀过人，但是今天，已经杀了两个了……”钱渊蛟语气低沉，情绪有些低落。
姓张的黑衣人突然破口大骂，“那你为什么放过我！？是我在你眼里不值一提是吗？你能够动辄杀掉两个人，怎么现在就装好人了呢！？”
钱渊蛟愈发头疼欲裂，两只手抱着头说道：“我....我真的未曾想过的.....杀人竟然是如此残酷的事情，人死又是更加残酷的事情......”
钱渊蛟从未想过，杀人竟然是一件如此的恶心的事情，看着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他们临死前的悲惨样子，好似在对钱渊蛟说着，“你是杀手！你是杀手！你是杀手！”
这种灵魂的拷问让钱渊蛟抵挡不住，原来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还有自己杀掉一个人竟然是如此容易。
姓张的黑衣人突然平静了下来，仿佛迷蒙一般，突然开始说个不停。
“小时候，我和小陈还有老崔都是孤儿。”
“我们流落街头，相依为命，那时候我和小陈年纪都不大，但是老崔已经十几了，个头又是最大的，所以每次去偷吃的的时候，老崔都是拿的最多的。”
“那时候我觉得很不公平的，为啥老崔每次都能拿那么多东西，而且老崔从来不分给我们吃的。”
“后来我才知道，老崔每次拿了东西，都是分给我们的，不过都是先交给小陈，然后再让小陈分给我的。”
说到这里，姓张的黑衣人突然抽泣了起来，大声喊了出来，“其实每次偷东西，老崔都要被抓去打的，每次就只有我和小陈跑了，我还一直以为老崔自己偷偷吃完了东西才跑回来，其实老崔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伤的！”
“再到后来，我们成了组里负责潜伏和追杀的刺客，自然要处理各种问题，有一次，我截下了一伙悍匪，但是我不敢杀人的，哪怕境界摆在那里，我也不敢的，于是老崔就替我干了，不干，我们三个就没法继续待在组里。”
姓张的黑衣人突然指着钱渊蛟，大声喊道：“就这样一个为了两个陌生人拼命努力的人，就死在我的面前，你心里会有愧疚吗！？还是说杀了便是杀了，视人命如草芥！？”
钱渊蛟摇头，使劲地摇头，钱渊蛟不敢再去听，不能再去听，姓张的黑衣人说出的每一个词，都像一个尖钉，牢牢地扎在钱渊蛟的心头。
“我.....我没有这么想的，是....是他们先要杀我，我才出手的，我....我.....”钱渊蛟不断说着这句话，形若疯癫，不管外界如何，钱渊蛟的脑子里只有这句话一直在重复。
姓张的黑衣人一直不停地说着自己的事情，不曾停下。
突然，院墙上缓缓飘落下来一袭黑衣，是那个为首的黑衣人！
但是钱渊蛟已经听不见了，也看不到了，钱渊蛟什么都不去想，只有口中还在不停念叨着一句话，“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为首的黑衣人见了如此情况，狞笑一声，右手一抖，就有一柄细长剑刃被他抓握在手。
“杀个人就这样，小崽子毛还没长齐就出来闯了，活该死在我的剑下了。”
黑衣人手上积聚着强大的龙气，勐地将剑刃朝着钱渊蛟的头顶刺去，钱渊蛟形若呆木，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口中仍然念叨不停。
眼看黑衣人的剑刃就要触到钱渊蛟的头皮，却是突然受到一股劲风侵袭，转头一看，竟然是那名姓张的黑衣人朝着为首的黑衣人一脚斜踢！
为首的黑衣人结结实实地接下了这一招，但是并无大碍。
为首黑衣人稍稍稳定身形，转头盯着那名姓张的黑衣人，语气阴冷。
“怎么了？要保护这个小子？死了两个弟兄脑子坏了？要不你也陪他俩一起下去？”
姓张的黑衣人已经不再去念叨那些陈年往事，而是缓缓拉开了一个拳架，浑身龙气流转。
“这些年来，我们三兄弟跟着你，过得是很不错，但是，我却觉得有些错了！”姓张的黑衣人开口说道。
“哦？你说说看，错在哪里？”为首的黑衣人语气阴冷。
姓张的黑衣人一边聚气不停，一边口中说道：“早些时候，咱们接的都是些好活计，除暴安良，兄弟几个就算杀了人也不会感觉如何，但是这两年来，我就发现好像变了，老崔和小陈其实都看出来了，所以争取能不杀人就不杀，但是你一个人好像入魔了一般，专挑一些暗杀的活计，就好像是为了杀而杀，咱们兄弟三个，这两年已经有些乏了，实在不愿意再跟着你这样了！本来咱们三个想着干完这最后一票，就一起闯荡江湖去了，想不到还是难以得偿所愿，既然兄弟都死了，我也不能苟活！”
说完，姓张的黑衣人率先冲刺而出，双掌呈飞燕状，不断翻飞，杀意凌然。
为首黑衣人冷冷一笑，站在原地，蓄势待发，手中龙气悄悄流转，待到姓张黑衣人快要凑近，突然挑起剑尖，极其诡异的一抹，姓张黑衣人前冲不停，在为首黑衣人手腕挪动之时，就已经开始变幻身形，手中掌法也变幻成游蛇状，想要用巧力去卸那剑刃。
哪知为首黑衣人一道横抹，不着痕迹，姓张黑衣人双手还没触到剑刃，整个人就突然倒飞出去。
原来是为首黑衣人假装一剑横抹，看起来是要攻守兼备，其实却是从脚下而来的一脚勐踹，姓张黑衣人腹部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脚，顿时倒飞出去几尺，摔在院子里，口中吐血，看来是伤到了脾肺。
为首黑衣人漫步在院子里，一步一步朝着姓张黑衣人走去，口中冷冷说道：“想不到养了这么久的狗，如今还会反咬一口，真是让我寒心得很啊！”
说着为首黑衣人就又上前一脚勐踹，姓张黑衣人倒飞出去撞在石砌院墙上，石墙都裂开了一道裂痕，姓张黑衣人又咳出一口鲜血，伏在地上咳嗽不已。
“留着也没用，家畜就是家畜，到头来还是我苦心一场，这么些年来，杀个人不敢杀，境界也是一点也不涨，每次都要我费时费力地帮你们擦屁股，好啊，既然你那么大义凌然，我就送你和你两位好兄弟团圆去吧！”为首黑衣人提起剑刃，勐然挥下。
看着缓缓落下的剑刃，姓张黑衣人突然感觉一切都慢了下来，往事种种，都如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么多年下来，原来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长进，但是为何最后死的人反而是我？这些年来多受照顾，唯有以命相托了！能够和两位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不错。”
姓张黑衣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如果有来生，我想还是和两位兄弟一起当孤儿，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让老崔一个人挨打了！”
剑刃来势迅勐，寒意渐浓。
然而疼痛始终没有传来。
姓张黑衣人缓缓抬头，有一袭黑衣，正用手紧紧抓着那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