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花安安收拾了东西，往阁楼上去。
阁楼很干净，每天都有人打扫，花安安抓住一边的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就算是这样，不算高的阁楼还是让花安安气有些喘。
唉。
年纪毕竟大了。
早年又受到了那么多苦，身体亏空是很正常的。
说不定，她哪一天也就走了。
就像她的女儿一样。
花安安眼睛有些疼。
这是自莫初凡走后，她每次想到她，就会有的反应。
花安安以为，自己对于莫初凡，感情也就是一般的。
她们两个之间隔着莫平生，她们曾经相依走过，可是走过之后，她们的关系就慢慢地疏远。
这个疏远是，一方有意，一方顺其自然的。
花安安知道莫初凡有意地疏远了她，她也知道，莫初凡这样做是为了她好。
她说，想要与过去告别。
最好的告别就是，把与之前有关的一切，全都舍弃。
她确实都舍弃了。
她嫁与刘良的时候，把花蕊也嫁了人。
莫初凡可能就是因此觉察到了她的意图，才会慢慢地疏远了她，也远离了她的生活。
她在她结婚的时候没有出现，在她怀孕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在她生孩子的时候还没有出现……
她一直没有出现。
她也一直没有问。
她们之间的状况，大多数其实都是刘良在传递。
刘良。
真的是一个好人。
本来花安安也不想选择刘良的。
因为，刘良曾经与彤儿有过那么一段。
只是。
花安安却又很清楚地看明白，刘良的心地单纯，若是离了刘良，她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如刘良一样真心对待她的人了。
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没有选择错。
刘良这一生对她是如珠如宝，真真的把她捧到了手心里。
对于他的那些家里的人说她什么不好什么不是的，刘良全都给人怼了回去。
刘良护她，真的护到了心上。
花安安点上纸线，纸烧了起来，烟火缭绕中，花安安感觉到空间有了扭曲的感觉。
“我曾经说过，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确实不合格，我在你小的时候没有护着你，在你成长的时候也没有陪伴你，在你爱伤害的时候没有给予你依靠保护……我不合格。”
花安安本来不想来的。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每年清明，每年莫初凡的忌日，每年初一十五等这样的节日里，她却从来不会少了给莫初凡上香。
莫初凡死的有点早。
她死的时候，花安安都不知道，还是刘良带回了一个牌位。
“……你这一生比我强的太多，你自立自强，活成了女人羡慕的样子。”
可不是吗。
莫初凡一生给国家做了无数的贡献，不提她上交给国家的明面的资料，只说她提的一些想法思路，这些就为国家的发展提供了多少财富，让国家少走了多少的弯路。
刘良说。
国家收敛了莫初凡的骨灰，把她的骨灰放在了英雄记念馆，上面写了她的生平。
莫初凡一直以为自己是默默无闻，平庸非常，碌碌无为的一生，却不知道，国家对她私下里的保护有多么的重。
只是，国家以为她不想要太多的荣耀，想要一个普通的人生，国家才给了她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一叠纸烧完，花安安又点了一叠。
她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过总是梦见你梦见过去，梦见，那个女人……其实过了这么些年了，我已经把这些都看淡了，我也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
花安安觉得自己能看淡，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莫初凡。
莫初凡把路都给她铺好了。
她的家人，她的宅子，她的仇人……
她都解决了。
彤儿。
那个女人曾经还肖想她家的宅子。
花安安想到这里就是气。
那是花家的宅子，别说她二哥还在，就是不在了，也轮不到她一个姨娘。
只是。
形势比人强。
花安安在莫家的那些年，对于“形势”两个字理解的比一般人透彻。
花安安以为，她要跟着二哥远离家乡，远离故土，一辈子可能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却没有想到，没有几天，她就听到了一群反逆被抓的消息。
后来。
有人上门，她才知道，是彤儿的那些人。
再后来，她又从刘良的口中知道了彤儿的结果。
彤儿最后还是与莫平生成婚了。
只是彤儿再也不是莫平生的心头好，彤儿找的养父兼师父，气彤儿当初的行为，把她送给了一些外国极端分子，听说彤儿在那里被狠狠地折腾了一把。
最后，还是国家去平乱才把彤儿救了出来。
说起来，花安安是真的佩服彤儿。
发生了这么惨的事情，彤儿竟然还是精神没有一点的问题，最后还找上了莫平生。
那时的莫平生，莫老太爷已经没了，莫家也已经在之前被那些男人攻击得散个差不多了。
莫平生有的，只是一个大院子。
后来。
听说大院子也没有保住。
那一场革命，莫平生与彤儿两个人都被拉到了牛棚，他们在那里有了一个孩子。
说起这个，花安安更加的佩服。
彤儿竟然折腾了那么久，还能生孩子。
可怜了莫初凡，竟然才活了三十多岁。
“你也不要担心，彤儿过得很不好，因为她的那些事情，莫平生以为孩子不是他的，对孩子非打即骂，对彤儿也是……只是彤儿不像我这么无用，彤儿与莫平生对打……”
据说。
后来两个人打得比较厉害，伤残了。
他们的孩子，也不知所踪。
他们为了生活，彤儿跟村子里的那些人好上了，谁给吃的，她就跟谁。
最后。
甚至都不用什么，谁找上门她都跟。
还是在莫平生的面前。
后来，刘良也没有再和她说。
花安安想，彤儿可能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里吧。
花安安把纸烧了一叠又一叠，烧得她感觉到两颊通红，她感觉到眼睛也有些发红，有些流泪……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知道你不是她，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没有保护好她……”
花安安的泪落下。
烧起来的纸飘飘洒洒，扭曲的空气里，花安安仿佛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一抹，她在睡觉时才敢想起的身影。
“初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