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除了愤怒，其他情感都是多余的，特别是自哀自怨这种情感。当下最该做的就是心无旁骛地关注事态，通过自省调查来调整恢复状态。如果把苏凩峑飙车路线显示在卫星地图上，那就是一个大写的“fuckoff”。尹栻不仅意识到了，而且感同身受。这是一个相当恶劣且残酷的选择。他选择寻求真相，约等于他选择把一些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对抗苏凩峑是需要本钱的，光靠他自己别说抗衡，连跟上脚步都几乎不可能。起码在网络方面他就不能缺少周宇的帮助，为了填上战力的空缺他不得不拜托薛畅专程为他回来。而……最辛酸艰难困苦的战役他都不想让兰飒目睹，她只需要记得他胜利时光辉伟岸的形象就够了，背后所有不堪的付出和挣扎都没有必要重提，更没有必要熟知。他怕她会心疼，而她的眼神对于他来说就是公开处刑。
是山崩于前海啸过境雷暴降临，是还来不及面红耳赤小鹿乱撞，就把鹿给劈死了。惊骇激起千层浪，尹栻平生第一次懊恼，自己没能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
他配不上她，谁都配不上。
尹栻所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份惊骇包含着一份恐惧，害怕会因为兰飒而变得毫无底线的自己。
在大半的智商和情商都已经送给兰飒这种关头，腹背受敌。
难为他一路上内心惊涛骇浪还能把车开稳，靠边并准停车位。
尹栻尽可能短暂而平静地吸一口气，回过头，“如果喜欢的女孩跟自己表白都不知道接受，那我就是个智障”，犹豫对现状毫无贡献，是对时间最彻头彻尾的浪费。只要脱口说了开头，最困难的那部分其实就已经完成了，“我是否有荣幸让你成为我的女友”，在八字还没有一撇时，预演了无数次这一刹那的眼神和语气，但没有任何一个场景时间气氛会这般糟糕，背景不是大海悬崖瀑布日落星辰，没有灯光音乐花束香槟，他甚至还套着件已经因今天的各种变故而变得皱巴巴的西装，“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对，太迟了！”如果兰飒慢几毫秒她就会用“你让我等太久了”来代替“太迟了”。
然后手机又震了，苏凩峑的手机。简直就是瘟神，碰过的东西自带诅咒效应。
“先接电话。”
贴着兰飒尾音，尹栻很快接通这个隐藏号码，即刻又挂断了线路。
——对方第一句就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打过来吗？”像这种问题，立刻挂断相当符合苏凩峑的风格。在十秒后对方再一次打进来前的时间间隔里，尹栻快速搜刮这句英文的提问者声音。
男的，口音不明显，外聘人员。苏凩峑的手机是用来保护对方的，因此不会有通话记录也不会显示号码更没有录音功能。
不认识。
有一瞬间低落笼罩了他，是的，他是可替代的。想要站回原来的位置，他也只能重新再来。
但是，就在这么一个瞬间，他做了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这个“正确”无法量化，但间接上，长远来讲，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尹栻在短时间内绕过了海量的信息迷宫。尹栻触摸到真相只是时间问题，而决定胜利得往往就是那么几分之差。
尹栻在第二通电话打进来的一刹，按下接通，按下免提。
“抱歉，文件我已经……”
兰飒挑眉，一手夺过手机，咬住舌尖没让自己当场吼回去——再等等，让他多透露些信息。
“……上传到网页了，分析结果……你赶紧看看。”
兰飒再给了他两秒空白，给对方停顿把话说完。而舟怡已经看到了青紫色的气开始绕着兰飒蓄势待发。
“什么，文件。”
尹栻在兰飒抢手机时就反应过来这个人兰飒认识，而这个状况显然对方更惨些……在对方陷入沉默纠结的片刻，尹栻也是很识相地助攻了一句：
“给她。”当然，用得是苏凩峑的声音。口技自然比不过苏凩峑，但也够平常糊弄人了。
“你知道我邮箱。”兰飒下了最后通牒，直接挂断，完全不打算浪费时间等对方回答。她无暇问尹栻为什么开免提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的理由，因为他们两，可以说是最明白战役最开始的最优先事项是什么的人。那些在用光速自动粉碎不可复原有时效性的情报，能抢救回来多少，直接决定了战斗最后的结局。
从时间和准确性的性价比来说，在不泄露信息给其他立场未知的势力的前提下，他和兰飒一起收获情报自然要比他得到信息后再转告要好。只是尹栻把兰飒当作队友，还是保护对象的问题。他第一反应应该是把兰飒从这件事中推出去有多远推多远不可能会外放电话；第二个反应应当是这种做法绝对会招致兰飒倾泻而下的愤怒，就正如自己被苏凩峑蒙在鼓里一般火气内敛，在这种推理下尹栻很有可能因为犹豫无法第一时间接通电话；只有在第三个反应，尹栻才会意识到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他根本没有要不要把兰飒拖下水的余地，兰飒估计比他要更深入背后的阴谋。不仅兰飒，恐怕——尹栻余光掠过舟怡。舟怡也注意到目光看了回来——但尹栻已经把眼神重新放在兰飒上。
而他在一个想法都还没有涌上脑海时就做出了反应。谁知道哪天又是意识清醒大脑空白就亲手杀了……
“他是国税局的(InternalRevenueService，下简称IRS)。”
这下尹栻明白兰飒此刻引而不发的恨意是怎么回事了。
IRS因为当年黑帮阿尔卡冯的案子一战成名，震慑力超越中情局，国防部。想要成为IRS这般令人闻风丧胆的部门一（te）员（gong），必须要做些“不体面的事”——比如愤怒的民众驾驶飞机撞税务大楼也要面不改色，要和平时给破产的贫穷家庭扣房扣车，追着死人缴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