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斯达先生！”
看着乔伊斯被浓郁的猩红淹没，查拉图忍不住惊呼出声，当然，下一瞬间他就看到乔伊斯出现在几米之外，稍微放心了一点。
继而他感觉到自己的腰上多了什么东西，他扭过头，里希特瑙尔正把一条皮带扣在他的腰间，而皮带的另一端扣在约翰·布朗腰间的皮带上，那边再延伸出去，把老剑客也串成一串。
这是干什么？查拉图有些疑惑。
“向我命运中的枪火宣告，汉斯·里希特瑙尔将成为我约翰·布朗黎明之前的战友。”
这是去支援乔斯达先生？查拉图的脸色变青了一点，里希特瑙尔拍拍他的肩膀，伸手遥遥一指：“方向，精确？”
“再向左一点点。”查拉图颤抖着，探出手帮里希特瑙尔修正了一下，老剑客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开始。”里希特瑙尔严肃地说，查拉图晃了个神，仿佛看到身边站着的不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而是一柄锐气逼人的剑。
我觉得这样真的很不好，我们为什么不能选一个更近的地方来观察，或者用更普通一些的方式前去支援呢？查拉图暗自腹诽，他模糊地能看到二人一言不发单凭默契达成的计划，这也太刺激了。
约翰从兜里掏出六发子弹，装在他视若生命的左轮枪里，枪口对着他左手的尾指指尖，右手无情地扣动扳机。
枪声鸣响之时，查拉图感到这枪像是命中了自己腰间一样，只一阵巨力扯动，像是被一辆奔驰的蒸汽机车撞中，他整个人腾空而起。
夜空中港区的腥风吹得查拉图眼皮乱跳，他闭着嘴，听见呼啸的风声在他耳洞里转来转去。眼睛却仍然大张着，看着约翰飞在他的前面，两人之间的皮带绷得死死的，发出令人胆颤的声音。
在更前面，被约翰身影完全遮蔽的，是高举双手剑白发乱舞的里希特瑙尔，他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拖着两个人跃上高空。
一个黑影在他视野中急剧扩大，查拉图想要躲避已来不及。
“嘭。”一顶牛仔帽盖到他脸上，风中传来约翰的声音：“抱歉，我没绑紧。”
查拉图伸手摘下帽子，抱在怀里，向上的力渐渐地衰竭了，他有空俯瞰脚下的世界。远方的市中心仍然灯火通明，更远处的工业区昼夜不息地吞吐烟气，而脚下的港区和周围连成一片的贫民窟，都像是云烟笼罩的夜空，只有寥落而暧昧的几盏星光。
“第二。”查拉图听到里希特瑙尔远远地说。他抬起头，看到约翰毫不犹豫地举枪便射，左手小指又一个指节被打断，有血沫一样的液滴洒在查拉图的脸上。
这场滑稽的连体飞行再次加速，朝着地面俯冲直下，查拉图心中一凛，心知敌人就在眼前，清空了脑海里的杂念。
——
乔伊斯轻盈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无视一切的攻击与拦阻。
“愚蠢，乔斯达老爷，你应该在前天就弄死鲁道夫，不然何至于把你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你不是杀不了人的那种伪善贵族吧，是吗？”
即使目不视物，乔伊斯仍然保持着礼节上的笑意：“如果那时就误伤了鲁道夫，我要怎么才能亲手杀死你呢，恶魔？”
鲁道夫高声笑着：“你伤不到我，你怎么可能杀死我！”
两人都在黑暗中搏斗，所以乔伊斯当然不可能看清：画家烂泥般的身躯正融进墙壁，两侧生出韧比精钢的白骨将他护在其中，源自他体内的血管正在墙壁上滋生漫长，不时地从末梢中喷出腥臭的血箭或者粘稠的血雾。
“是吗？”乔伊斯的笑意转冷了。
虽然面前是一片纯黑，但鲁道夫仿佛能从这黑暗中看到更黑的两个圆点，那是乔伊斯眯起来的双眼。
一定有什么突然之间改变了！鲁道夫茫然地感知着黑暗中的房间，他惊讶地发现，两团待宰的血肉突然不见了！
“那个黑夜教会的女孩能看见这里的一切，我就示意她，把这家人转移去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就能用全力来解决你了。”
绝对的黑暗退潮，透过破碎的墙壁和门板，极微弱的夜光透进房间，乔伊斯瞬间看清眼前，英格兰短剑划出一道斜劈。
劈得很快，快到以超凡的反应速度几乎都无法理解；但也离得很远，远到鲁道夫甚至觉得这只是一次热手的试劈。
唯一对他疯狂示警的，是他左右两片正分崩离析的身体，和满屋急速凋零的血管。
——
里希特瑙尔率先落地，烟尘中他握着绑在腰上的皮带，用力地抖了一下，剩下两人在缓冲中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
他提起双手剑，两下割断了皮带，毫不怠慢地做出了寓攻于守的谨慎姿态。
查拉图把牛仔帽丢过去，拉着约翰起来，正看见乔伊斯的人形陡遭重击，从三人面前建筑的二楼中飞了出来，砸在他们身后。
“咚。”
一声恍若战鼓的槌击，查拉图皱起眉，看见面前的建筑颤抖了一下。
像是一枚刚刚从巨兽的胸腔中摘出，鲜活地泵压着腥臭血液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