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城，光凝市以南的一座人类聚集区，并非夜辉之城，同大多数聚集区一样破烂贫穷。
住在棚户区的赵家兄妹，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孤儿。
每日大清早，他们出城砍柴赚取微薄的钱财，晚上就着咸菜汤，啃完掺着沙土的杂粮大饼，转到附近魏老头开得学堂旁听。
所谓学堂，也只是一个不怎么漏风的大草棚。
至于学习有什么用，他们并不知道，只觉得学堂聚集的人多，比自己睡觉的地方要温暖许多。
魏老头讲的所谓知识，他们也不一定听得懂，但偶尔有闻所未闻的小故事，却很吸引人，让思想贫瘠的他们，难得浮想联翩。
因为学堂晚间旁听一个月，也只需要交两个杂粮大饼的钱——未成年额外半价，费用并不高，就成为了很多少年们数不多的娱乐活动。
这天夜晚，魏老头讲学结束，又瞅了瞅草棚中还没有走散的听众，没有看见熟悉的赵家兄妹身影，叹了一口气，有些牵挂。
不久，他揣着半本破旧的《新历简史》和三张杂粮大饼，来到赵家兄妹的住处。
“你们兄妹两不是同我说好，每天晚上都到我这儿上学，怎么这两天都没来？”魏老头语气很重，就大核战前老师斥责学生一样。
赵家兄妹二人支支吾吾，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算了，如今生活不易，人都有难处，我也不强求你们。”魏老头再次叹了一口气，语气舒缓些。
“我还多半本《新历简史》，送给你们。里面首个出现的字符，我都标注了拼音，至少你们学会了拼音。”
他将书和三张杂粮大饼放下，转身离开。
“哥哥，我们要不要将那个秘密告诉魏老师？”
当魏老头走远后，妹妹扯着哥哥的衣袖。
“不行，那个秘密过于离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可能召来麻烦。”
原来，前天兄妹二人在荒野砍柴时，发现大量变异野狼的尸体，就很好奇地上前查看，结果很不小心，一带一从山坡滑落……
他们整整在荒野昏迷了两个晚上，很幸运地没有被野兽吃掉——野狼尸体倒是只剩骨架了。
随后，他们还发现自己掌握了神秘的力量，哥哥能变成小水球，妹妹能变出小火球。
这太不正常了，废土人心叵测，必要要保守秘密。
“对了，听说这几天会有南方的军队经过，我们要更加小心，不要招惹那些拿枪的。”哥哥提醒道。
“哥哥，我今天中午明明还看见，从北方也来了一支庞大的车队，有很多士兵。”
“嗯，那就两边都不要招惹。”
……
夜空下起臭臭的雨水，本就破旧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军队连夜行军，变得更加困难。
一辆沾满泥巴的装甲指挥车上，江北军新编第六师师长肖元兴一脸郁闷。
他本出生于江南陆军，曾任第三集团军第九师师长，在几个月前的某次全线溃败中，明哲保身地率所部中的两个旅，叛出江南，投身江北。
目前，其所部被江北军改编扩充为新编第六师。
新编师，是江北军的一项重大军事改革计划。
其目的为，建立独立于各集团军，由参谋总部直接调配的精锐机动兵团，配属更多的载具和火炮，实现大体摩托化，局部机械化，同时优化指挥层级，强化战斗力。
当然，计划总是美好的，实施总是困难的。或者，计划干脆还没有实施。
如今，所谓新编六师，只有人员到齐，名号响亮。
全师装备还是过去的江南军制式，与江北军老家伙混装的尴尬局面，小到步枪弹，大到炮弹，都有两套规格，补给困难。
按照参谋总部最新命令，他们将开赴光凝市某基地，在那里进行全面换装和短暂整训，随后开赴更北方的前线……
这就是肖元兴郁闷的原因。
当初，他身在江南军，遭遇江北强敌，迫不得已转投江北，结果没平安几天，又要遭遇北原强敌，战争更加残酷。
横竖是遭遇强敌，打惨烈的战争，他投奔江北军图什么？
当然他也知道，当初要是没及时投奔江北，可能已经被人炮轰指挥部，彻底凉凉了。
但他还是很不甘心，不自觉想到了一个人，那是同他截然相反的对比。
某个叫苏权的年轻人，当时只是一个空降旅长，大家还同属一个阵营，面对无法挽回的局面，两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肖元兴选择了既然打不赢，就加入对方；苏权选择了避其锋芒，一路后撤。虽然这两种选择，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后来证明，苏权此人运气超凡，竟在撤退中步步高升，顺带利用火山爆发坑了追兵一个师。
此人很受重视，前段时间在光凝市主持两军合作，风光无限。
很多人都预测，江南新的第三集团军司令，极有可能是此人，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可不像他肖元兴，兜兜转转还是一个苦逼的作战师长。
“到头来，还是江南的同行们舒服，都不用再打大仗，太平得很。”他心想，“最终，俺老肖默默扛下了所有。”
突然，一旁的虞副师章打断他的思绪，指着地图说：“师长，再往前十公里，就是安宁城。今夜我部可以入城休息。”
安宁城，在大比例的军事地图上，只是一个小小的点，众多无足轻重的人类聚集区之一，不可与光凝市这等夜辉之城相提并论。
至于那里的人和事，比如某个爱教书的魏老头，某对相依为命的赵家兄妹等，更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
“嗯，通知全军鼓足干劲，加速前进。”肖元兴下令。
他身边的虞副师长，可不简单。明面上是参谋总部派下来，协助他熟悉江北环境，实际却是一个监军，防止他无法二次叛变。
同时，新编第六师的人事进行过较大调整，许多原江南第九师军官，他的老部下都被调离，换成江北出生的陌生面孔。
“哎，他们还是不信任我老肖。”肖元兴又有些忧郁，“俺老肖明明也是个厚道人。”
……
安宁城中心区，最豪华的宾馆，被刚从光凝市离开，南下返回的江南工商访问团清场全包。
随行数百武装人员，将宾馆四周层层封锁。这里变成军事禁地般的存在。
同行的活泼少女南宫紫晶，又来串门找苏柄玩。
“苏先生，我刚向侍者们打听，问这里有那些有意思的地方，他们说在平民区，有一间简陋的草棚，竟然打着学校的招牌，很滑稽。”
一般来说，较为正规的中小学，至少建立在城内有条件的中心区，破烂的棚户区没有条件，也没有必要建立学校。
这很罕见，被生存在废土上的人们当做笑话，也很正常。
“明天启程前，我们要不要去观摩观摩？”
南宫紫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苏柄。
“不要轻易小瞧任何未知的事物，兴许他们人穷志不穷。”苏柄放下手中的文件和钢笔。
他想到，穿越前世界，最贫穷的山区，孩子们总是要读书上学的……
这或许很励志，值得尊重。他不想打扰那些人。
一旁的贴身侍卫宋尔雅，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用请求的眼眸看向他。
“你也想去见一见？”苏柄读懂了她的目光。
“那我们倒是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