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提议？”
科特夫人看了林恩一眼。
用脚指头想，她也知道对方给出的“提议”，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建议。
她怎么可能.......
“露西！不要听他的！他是个骗子！他是个魔鬼！
”
“魔鬼？”科特夫人轻轻捋着自己凌乱的碎发，“原来，你是把我输给了魔鬼啊.......”
科特侯爵话语一滞，嗫嚅半天，却只能不断重复着几个“我不是”、“我没有。”
“呵呵。”科特夫人冷冷笑着，看向林恩，“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很简单。”林恩轻笑着说，“既然离婚会给您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那，不离婚，不就行了吗？”
“抱歉。”科特夫人的话语很是绝对，“跟这个猪猡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是一秒钟，我也受不了！”
“不不不。”
林恩十指交叉，轻声说：“我认为，您还是没有想明白。”
“您想，您这样一走了之，看似洒脱，但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孩子们呢？”
“您难道觉得，您走后，他得到了所有财产的使用权，会把它们用在培养孩子们身上吗？”
科特夫人微微一怔。
按照科特侯爵的行为方式，很明显，这不可能。
不仅不可能，说不定，得到解放的他，第二天就会把所有的钱输的精光，一分不剩——科特夫人从未如此相信过“丈夫”的能力。
看着科特夫人面露犹豫之色，林恩再次笑道：“所以说，您这样一走，您确实是解脱了，孩子们可就要受苦了——而且您还未必能够解脱。”
“人，总是需要在社会上生存的，不是吗？”
科特夫人并不是蠢货，自然而然能听懂对方话语中蕴着深意，只是，她并不清楚那里面到底藏着的是什么。
“你说这么多，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帮帮您而已。”林恩耸耸肩随口道，“您看，走，肯定是不行的，无论是为了您的孩子们，还是自己，这都是个最坏的选择。所以，与其放弃所有，不如.......”
忽地，他走下沙发，蹲下来，轻轻拍着科特侯爵的脸。
“掌控一切。”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科特夫人心中，却彷若万钧雷霆。
雷霆自天上坠落，砸开了所有的黑暗，为她的世界，带来一线光明。
她看向科特侯爵，眼中似有异样的情绪浮现。
“不，不行.......”科特侯爵嘶吼道，“你不能这么做，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能.......杀了我。”
“.......”
科特夫人眼神闪烁，其中蕴着的光隐隐约约有所动摇。
迟疑良久，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这不可以.......”
虽说科特侯爵死了，按照律法，遗产的继承权确实会落在她的手上，但以她的能力，是不可能逃得过关于科特侯爵非自然死亡的调查的。
“诶。”林恩摆摆手，“您想多了，我可没有让您杀害您丈夫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不妨试着，控制住您的先生。”
“就像这样。”
科特夫人再次怔住。
她看着林恩拿着东西再次堵住科特侯爵的嘴，然后那白皙纤细的指尖又抚上了男人被枯藁皮肤覆盖的掌指关节，而后。
“卡察——”
“呜！
！”
撕心裂肺的呜咽声传遍了整座大厅，科特夫人也被吓得捂住了嘴，慌忙后退，直到撞到沙发，瘫坐在上。
“你.......你.......”
“别害怕，女士。”林恩收回手，轻轻笑着，“这是必要的成本。”
“成，成本？”
“对啊。”林恩说，“您告诉他，他去一次赌场，您就折断他一根手指，如果力度不够.......”
对着科特夫人招了招手，林恩摸出一把闪烁着冷光的小刀，递给缓步走来的女人。
“试试这个。”
科特夫人僵硬地接过小刀。
“对，没错，就是这样，握紧它，然后，缓缓蹲下，慢一点。”
“来，把刀对着这儿。”
女人机械性地随着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直到科特侯爵蕴着惊恐的呜咽声再次响起。
“呜！
！”
“我，我.......”科特夫人丢掉小刀，捂住自己的脸，啜泣道，“我做不到，我不能这么做。”
“不，你能做到。”
林恩的声音像是抚慰婴儿入睡那般轻盈柔和。
“为了您的努力，为了您的孩子，为了......您自己。”
他捡起那把小刀，重新塞回女人的手中。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优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您甚至都不需要失去什么。”
“您所付出的，只是一点儿小小的‘善良’，可那种东西，不是早就被您的丈夫丢掉了吗？”
“丢，丢掉了。”
科特夫人再次想起科特侯爵对她所做的一切，眼神忽的又变得愤恨起来，连捏着小刀的手，都开始微微泛白。
“去吧，女士。”林恩咧嘴笑着，“丢掉您的柔弱，斩去无谓的怜悯，用这把小刀武装自己，从此以后，您将坚硬如铁，您将能自己掌握属于自己的。”
“——命运。”
“噗嗤——”
鲜血喷涌，四散飞溅，飘到身上，模湖了女人的视线。
随着眼前世界逐渐开始变得猩红一片，女人终于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我，我.......”她看着滚落在自己面前的手指，撕心裂肺地哭泣着，“不，这不是我干的！
”
女人拿着沾满鲜血的小刀对着林恩。
“是你！这是你干的！你个魔鬼！
”
“不不不，这是您自己做的。”林恩走到她的身边，手掌搭上她的手腕，“另外，您刚刚做的，尚有瑕疵。”
“来，我教您。”
“沿着手指之上的皱纹脉络，顺着肌肉线条滑动，最后将刀刃卡在骨节处，稍稍用力。”
“啪嗒——”
捏起那枚手指，林恩将其轻轻放在女人的手掌上，再推到她的眼前。
“瞧，您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棒，它看上去，像极了一尊能够放在博物馆里展览的艺术品，不是吗？”
女人终于崩溃了。
她勐地推开林恩，发了疯似的扑向已经晕过去的丈夫，扑在他身上，抱着他，声嘶力竭地哭泣着，对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
她哭着喊着，披着乱的长发，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这一刻的她与这座华丽的庄园格格不入，仿佛光辉街上的垃圾堆才更应该是属于她的家。
哭喊声随着夜幕的深沉逐渐澹去，许久许久之后，她终于再次醒来。
从地上坐起，她先是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眼丈夫的脸，和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
最后，她看向自己手上，带着圆形痕迹的手指。
“露西.......”
男人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女人慌忙抬眼。
“露西.......不要，不要走.......”
女人沉默良久，忽地嫣然一笑。
“我不会走的。”
她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在丈夫的脸上。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她的声音很柔，很缓。
“我会和你在一起，永远。”
“不过，我们得约定好，你可不许再去打牌了。”
经历过劫难，女人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期，落在男人的耳中，竟有几分娇柔之意。
科特侯爵心生怜惜，即便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差，他也强撑着给出回应。
“好，好，我一定，一定不去了。”
科特夫人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支起身子，凝视着他的脸颊，而后再度笑了起来。
她缓缓抬手，抚上他的脸颊。
“那，说到，要做到哦。”
“来，拉钩。”
“好.......”
科特侯爵很是艰难地抬起手，然而在见到手掌的时候，却悄然怔住。
他的小指和无名指，都不见了。
“在这儿呢。”
女人揉揉笑着，捏着他那只指节，轻轻晃了晃。
她把那根手指折弯，轻轻地，将自己的小指搭了上去，而后缓缓俯身，柔之又柔地吻上那道圆痕。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