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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慈不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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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除夕, 李蓁蓁只能一个人过了。

去年的除夕夜, 还有丁玉兰作陪。但是今年丁玉兰已经结婚了,自然不可能陪李蓁蓁度过大年夜。就连保镖,李蓁蓁也给他们放了假。因此, 今天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不过,李蓁蓁一个人也过得有滋有味。

早上起来, 她先在小花园里练了几遍健身操,吃过早餐之后, 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要用的食材,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是谁?”李蓁蓁跑到大门的后面,透过猫眼, 就看到外面的谢长平。

她觉得有些诧异, 今天既是周日又是除夕,公司已经放假了, 谢长平居然还在这个时候亲自找上门来。

李蓁蓁以为他有急事, 赶紧打开了大门,询问说:“谢副总,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长平今天没有穿西装,他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毛呢外套,下面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 看上去就像一个邻家大叔,他先是拱手作揖,声音洪亮地说:“老板, 新年好!”

“新年好!”李蓁蓁心里一松,脸上洋溢起热情的笑容,让开身子说:“谢副总,进来里面坐吧。”

谢长平摇了摇头,客气地说:“老板,我就不进去了。我今天是来告诉你,我们从内地订的货已经到了。”

“真的?”李蓁蓁有点惊喜,追问说:“都有什么东西?”

“这一批只有三样东西。”谢长平掰着手指头说:“金砖、太湖石、黄花梨木,都是昨天刚刚到的。老板你让我第一时间告诉你,我昨天来找你,发现你不在。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先把它们拉到仓库里了。”

谢长平一口气说完,又提议说:“老板,你现在要不要去看看?我带你去吧,坐我的车。”

李蓁蓁的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说:“谢副总,今天是除夕,你还是回家过节,我自己去就行了。”

“怎么能让老板一个人去呢?”谢长平想也不想地说,还举起双手摇了摇,毫不在意地说:“过节又不着急这一时半会,自从跟了老板你,我老谢天天都像在过节一样,更何况现在还早呢。”

李蓁蓁犹豫了一瞬,但实在是心痒难当,于是点头说:“那好,今天就麻烦你了,谢副总。”

谢长平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挥手说:“这没什么,老板,我们走吧。”

李蓁蓁回头带上钥匙,就和谢长平一起出了门。

今天是除夕,大部分市民都待着家里准备过节,所以大街上非常冷清。谢长平开着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位于太平山脚下的一个大仓库。

这个大仓库是鸿基地产公司买下来的,专门用来存放建材和物料,即便是在过年过节,这里也有专人把守着。

李蓁蓁来到这里才发现,薛有勤和薛涛父子两个人居然也在这里。

李蓁蓁最敬佩有本事的人,这两个人也算是公司里的客卿了。

她连忙迎上去,笑容可掬地说:“薛老先生,薛涛先生,新年大吉!你们今天怎么还在这里?”

“新年大吉啊,李老板!”薛有勤笑呵呵地说。

他的儿子薛涛,就站在他的旁边,此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解释说:“李老板,新年好!昨天这批货到了之后,我爸爸就非要过来看。昨天看了一整天,还没看过瘾呢,今天又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薛有勤被他儿子当众揭穿,顿时恼羞成怒了,用力打了一下薛涛的手臂,笑骂说:“你这个兔崽子,敢这么说我!”

李蓁蓁忍俊不禁,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薛有勤就像一个老顽童一样,都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踮着脚尖想要打他的儿子,看着就让人欢乐。

她赶紧站住来打圆场,说:“薛老先生,你别打薛涛了,他也是关心你。你能来这里帮我们亲自把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真是谢谢你了。”

李蓁蓁的三言两语,轻易地把薛有勤吹捧得飘飘然,他这才嗔怒地白了薛涛一眼,终于消停了,然后难掩兴奋地说:“李老板,你这一批货都是上等货色!我老薛看在眼里就高兴,忍不住就想过来多看几眼。”

李蓁蓁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对薛有勤的工艺水准也有了很深的了解,知道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苏州园林大匠,因此对他一直礼遇有加,此时也依然笑眯眯地说:“没问题,薛老先生想要过来看,我们随时欢迎。到时候这一批物料,都要交给薛老先生来安排,还要你多多费心呢。”

“好说,好说。”薛有勤感到一种被人尊重的快乐,决定投桃报李,于是非常殷勤地说:“李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造一个最好的苏州园林!”

一直站在旁边的谢长平,此时见大家寒暄得差不多了,才趁机插嘴说:“老板,那批货就在那边,我带你过去看看。”

谢长平领着李蓁蓁走进了一间大库房,里面的木材堆积成山,一根根粗壮的木头,叠成一垒一垒,把这间面积很大的库房,挤得满满当当。

李蓁蓁惊讶地说:“谢副总,这里一共有多少木材?”

谢长平稍微靠近了一些,小声地汇报说:“老板,这里的木材,全部都是海南黄花梨木,一共有80吨。”

“这么多!”李蓁蓁彻底惊呆了!

80吨海南黄花梨木,那是什么概念?那可全部都是钱呀!比黄金还值钱!

她依稀记得,在前世的时候,一吨海南黄花梨木的价格,轻易就能卖到几千万元人民币!

尽管她知道,六十年代的海南黄花梨木还不算稀缺,但是这个数量也太惊人了吧!

她忍不住询问说:“谢副总,这批木材你一共花了多少钱?”

跟在后面的薛有勤父子,一听到这个敏感的价格问题,顿时很识趣地后退了几步,走到库房的外面。

谢长平依然小声地说:“老板,内地给我们的报价,原本是510块钱港币一吨,但是我们把价格杀到了500港币一吨。这里有80吨黄花梨木,一共花了我们4万港币。”

李蓁蓁望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木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谢长平误以为李蓁蓁嫌贵,马上解释说:“老板,我们的人检查过了,这批木材都是经过初步加工的,已经阴干过,含水量不大,重量有保障。听说内地也是第一次卖,这个价格虽然有点小贵,但是跟印度紫檀的报价比起来,也差不多了,所以我觉得还不算离谱,就答应了。”

李蓁蓁哪里会嫌贵,她是觉得太便宜了!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像大白菜一样便宜!

谢长平的话,提醒了她,李蓁蓁看了看四周,都没有发现印度紫檀的影子,不由得好奇地询问说:“谢副总,你说的紫檀呢?”

谢长平眉眼低垂,有些愧疚地说:“老板,印度紫檀还没到,那些印度人实在是太懒惰了,工作效率特别低,估计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嗯,没事。”李蓁蓁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叮嘱说:“那你记得跟进一下,别让印度人拖慢了我们的进度。”

“好的,我明白。”谢长平躬着身子,面带微笑地答应下来。

薛有勤父子很有眼色,这时候才走了进来。薛有勤一马当先,直接走到了木材的旁边,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赞叹说:“香啊,真香!就是这个味!”

薛有勤不说,李蓁蓁都还没有意识到,空气里确实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幽香。这股香气非常优雅,沁人心脾。

李蓁蓁不由得贪婪地吐纳着呼吸,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感慨说:“这个味道真好闻。”

“可不是嘛,”薛有勤深有同感地猛点头,说:“李老板,这种上等的海黄,还是一味名贵的中药,名字叫做降香,可以治疗很多种疾病。”

薛有勤眼神痴迷地注视着面前的木材,认真地说:“用它们来制作家具,或者装修房子,人体长期接触到海黄,对身体的健康非常有帮助。”

李蓁蓁莞尔一笑,说:“薛老先生,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些。”

“那是!”薛有勤看起来非常神气,一脸神往地说:“想当年,我师傅带我去修缮严家花园,那严家多有钱呀,用的都是最最上等的海黄!当时我们加工的时候,那香味,足足香了好几个月!我一个远房的表弟,原本有心绞痛的毛病,愣是给治好了!功劳都在这股香味上!”

仿佛是担心李蓁蓁不相信,薛有勤还煞有其事地说:“平时我们上工的时候,要是碰到跌打损伤,只要用一点点海黄的粉末敷上去,第二天立马好了,就是这么神奇!”

“哦,原来是这样。”李蓁蓁很捧场地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薛老先生,那你说我们这一批海黄,比起严家花园的如何?”

薛有勤伸出手来,在一块木材上面来回地抚摸,动情地说:“这批海黄,手感又光滑又阴凉,颜色是红褐色中还带有一点点金黄。嗯嗯,不错不错,这就是最最上等的海黄料子,比起严家花园的海黄,才差不了多少了。”

薛有勤转过身,竖起大拇指说:“李老板,你这批海黄买得好!你过来看一下这上面的条纹。”

李蓁蓁好奇地走过去,就看到木材的表面,布满了清晰的条纹,看上去好像行云流水一般,非常美丽。

就听薛有勤介绍说:“李老板,你现在看到的这个鬼脸,是不是有点像狐狸头,也有点像老人头?”

“对,是有一点像。”薛有勤不说,李蓁蓁还没有注意到呢。这些条纹盘旋往返,组合成一个个奇妙的图案,确实有点像是鬼脸。

看到李蓁蓁点头了,薛有勤立刻兴奋地说:“李老板,这种鬼脸,正是天然形成的木疖。有这种图案的海黄,在明代最受器重,一张椅子甚至可以卖到13两银子,你说贵不贵?”

不等李蓁蓁回答,薛有勤就总结说:“所以说,这批海黄的质量绝对是上好的。要是李老板还有渠道可以弄来,我倒建议你可以多买一点。”

看来,薛有勤不仅擅长建造苏州园林,对于园林中所使用的木材,也很有研究。

他的话正好提醒了李蓁蓁,她转头低声吩咐说:“谢副总,你回头再多买一些,到时候用不完的海黄,就先屯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谢长平点头答应下来,又不失时机地提议说:“老板,太湖石和金砖,我都放在旁边的库房了,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嗯,走吧。”李蓁蓁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兴奋,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海黄,才跟着谢长平,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一进门,李蓁蓁就看到了一大堆太湖石,密密麻麻地堆放在地上,简直就像是一片石林!

这些太湖石,颜色大多数是灰白色的,有大有小,形状多种多样。

李蓁蓁只需要稍微辨识一下,就发现了好几块有趣的太湖石。

其中有一块太湖石,乍一看上去,就好像道教的神仙。如果换一个角度再看,又好像观音送子。而它旁边的另一块太湖石,粗略看上去,有点像是猛虎下山。无独有偶,再过去一点的另一块太湖石,又有点像孔雀开屏。

可以说,几乎每一块太湖石,都可以解读出一个故事。

李蓁蓁在这片石林中穿梭,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她悄悄地问谢长平说:“这里一共有多少块太湖石?”

“这个……”谢长平有些迟疑,然后说:“老板,我们还没有数过。我们是按照吨来买的,一共有40吨太湖石,一吨的价格是50块钱港币。这里的太湖石,一共花了我们2000港币。虽然便宜,但是运费却一点也不便宜,比太湖石的价格还贵了2倍!”

说到这里,谢长平伸出四根手指,语气夸张地说:“老板,我们花了足足4000块钱,才把这些太湖石运回香江来了。”

李蓁蓁浑不在意地说:“这些都是小钱,只要石头好,该花钱还是得花钱。我看这个价格还可以,你下次再多买一些。”

“老板,还要买啊?”谢长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看来,这些破石头,根本没有一点实用价值。但是购买它们所花的价钱,都能够在香江买到一处不错的公寓了!这样一类比,谢长平就觉得有些贵了。

李蓁蓁斜睨他一眼,调侃说:“谢副总,你是不知道,苏州园林的精华所在,就在于这些太湖石。”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面的薛有勤,嗓门洪亮地说:“哈哈哈哈……李老板,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没有了太湖石,那还叫苏州园林吗?”

“苏州园林,除了水,就是这些石头了!著名的狮子林,就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

李蓁蓁眼前一亮,追问说:“薛老先生,你还去过狮子林啊?”

“我当然去过!”薛有勤斩钉截铁地说,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充满了怀念。

然后,薛有勤朝李蓁蓁招了招手,说:“李老板,你过来摸一摸这些石头,是不是很光滑?”

看到李蓁蓁点头,薛有勤立刻介绍说:“光滑就对了!这恰恰表明,这些太湖石都是水石,是从太湖里面捞出来的,由于长期受到水流的冲刷,所以才会这么光滑!”

“如果是水面上的那些山石,肯定就不会这么光滑了。那玩意,粗糙得要命,也就能糊弄一下外行人。”

李蓁蓁很感兴趣地说:“薛老先生,原来太湖石还有这么多讲究呀,那你觉得我们这一批太湖石怎么样?”

“嗯……”薛有勤的目光在石林中巡视,半响才评价说:“都还不错。”

碰到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薛有勤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介绍说:“李老板,这太湖石,里面的讲究可多了。”

“太湖石最大的特点有四个。”薛有勤伸出五指,每说一个就合下一根手指,一字一顿地说:“皱,瘦,漏,透!”

“所谓的皱,就是指石头的纹理,要有波澜起伏,这样的石头才耐看。”

“瘦,就是说太湖石的身材,要讲究苗条修长,千万不能太过蠢笨。”

“而漏和透,就是指石头身上这些纵向和横向的窟窿了,必须给人玲珑剔透的感觉,窟窿越多越好。”

说到兴奋之处,薛有勤忍不住掉起了书袋,摇头晃脑地说:“唐诗有云,洞庭山下湖波碧,波中万古生幽石,铁索千寻取得来,奇形怪状谁得识。”

“李老板,这首诗的意思,其实就是在形容太湖石的来历。它是酸性的石灰石,在流水的长期作用下,才能形成这些千奇百怪的形态。”

说完了这些,薛有勤的眼中精光四射,信心十足地说:“李老板,你这一批太湖石的质量很好,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构思,到时候把这些太湖石都用上去,肯定会非常好。”

李蓁蓁笑着说:“薛老先生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多多费心。”

“哈哈哈,没问题,没问题。”薛有勤的心情显然非常愉悦,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再建造一座梦寐以求的苏州园林,他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甚至可以说,李蓁蓁邀请薛有勤来建造苏州园林,其实是帮他圆了一个梦。

在宾主尽欢的友好氛围中,谢长平又提议说:“老板,后面还有金砖,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谢长平刚一说到金砖,薛有勤就眼神大亮,跑得比谁都快,也顾不上客气了,一下子就窜到了前面去。

李蓁蓁也不以为杵,毕竟像薛有勤这样有真本事的人,一般都会有点古怪的脾气,薛有勤比起别人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薛有勤,已经看到了地上堆着的一块块金砖,顿时激动得在原地团团乱转,不知道应该如何宣泄突如其来的情绪,忽然猛地往地上一坐,居然哭了起来。

众人大惊,还是薛涛跑得最快,冲上去一把扶起了薛有勤,担忧地说:“爸爸,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薛有勤毕竟年纪大了,这样一番变故,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李蓁蓁也关心地说:“薛老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

没想到薛有勤却越哭越大声,还一边哭一边哀叹:“想不到我薛有勤离家40年,还能够在有生之年,见到家乡的金砖!我,我,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谢长平眉头一皱,赶紧劝说:“薛老,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呀?大过年的,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不吉利!”

李蓁蓁也深有同感,劝说道:“薛老先生,你不要这样子。”

薛涛一张脸都皱起来了,很抱歉地看向李蓁蓁他们,又低下头担心地说:“爸爸,你把大家都吓到了,你快别哭了,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啊。”

薛有勤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感慨地说:“是我闹笑话了,唉……你们都没有我这样的经历,所以不明白我心里的难受。”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薛有勤突然站直了身体,只见他气场一变,非常虔诚地说:“祖师爷有训,每一个合格的香山帮匠人,一生之中,至少要使用一次金砖来建造园林。我老谢大半辈子过去了,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没想到临到老了,李老板却帮我实现了这个心愿!”

薛有勤转过头来,充满感谢地说:“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感激你才好,李老板,以后赴汤蹈火,你尽管吩咐!”

此时的李蓁蓁还太年轻,一点也不明白薛有勤的哀愁,只觉得他太过夸张了,只好干笑着说:“薛老先生,你太客气了,只要你帮我建好苏州园林,我就已经很感谢了,你千万不要说这么客气的话。”

薛有勤此时已经缓和过来,听到李蓁蓁的话之后,也没有在意,只是用感动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主动转移话题说:“李老板,你这批金砖非常正宗,我看都是几百年前的老砖了。”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李蓁蓁非常好奇,她发现薛有勤简直就像百科全书一样,什么都知道。跟在他后面,可以学到很多以前不了解的知识。

薛有勤有条不紊地说:“李老板,尽管我没有用过金砖,但是我知道金砖里面的讲究,也亲眼看到过。”

他用手指着地上,说:“你看这一批金砖,颜色有灰黄色的,也有黑褐色的。这种灰黄色的金砖,历史肯定比黑褐色的那种要久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蓁蓁很配合地说:“为什么?”

薛有勤笑着说:“因为这种灰黄色的金砖,选料不同,那种土只有苏州城外的横山才有,在清代之后,就已经枯竭了。此后做出来的金砖,用料就不是横山的土了,所以颜色也有不同。”

薛有勤让他的儿子薛涛,从地上竖起一块灰黄色的金砖,稍微丈量了一下,满意地点头说:“嗯,这块金砖应该有二尺二见方,也就是现在的5千平方厘米。这种砖的规格,只有贵人才能用,皇宫里面的太和殿,就是用了这种规格的砖。”

“如果我预料的没错,这块砖的身上,还能够找到标记。阿涛,你找找看有没有。”

这块金砖非常沉重,薛涛也无法把它拿起来,只能蹲在地上观察,不一会儿就惊喜地说:“爸爸,这里真的有字!”

李蓁蓁也觉得非常神奇,立刻蹲下来,亲自查看这块方砖,只见它的一侧,盖着一个戳印,上面写了“大明正德元年五月苏州府督造”。

李蓁蓁忍不住猜测说:“这是不是御窑的金砖?”

“没错!”薛有勤赞赏地说,“这肯定是御窑生产出来,专门供给皇室的,像这样的金砖,制作起来非常麻烦,一般人根本享用不起。”

李蓁蓁掏出钥匙,往这块金砖上面敲了敲,立刻就听到了一声绵长的“叮叮”声,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金属铿锵有力的声音。

李蓁蓁暗自点头,怪不得它的名字叫做金砖呢,果然不同凡响。

这时候,李蓁蓁也注意到一个特别的现象,这块金砖的表面非常光亮,就好像镜子一样,可以清晰地照出她的身影。

她不由得惊讶地说:“这块金砖还能够当镜子来用!”

薛有勤笑眯眯地说:“每一块金砖做好了之后,都要用人力去推磨,必须把它磨成像镜子那么光滑,才算完成,然后还要浸泡在桐油里面,这样做出来的金砖,当然光可鉴人了。”

“哦,原来是这样。”李蓁蓁恍然大悟,对于古代匠人的工艺充满了敬佩。

薛有勤在心里稍微一盘算,就提议说:“李老板,你这里的金砖有大有小,我看大的可以铺在客厅和卧室里,小的就铺在门廊上,你觉得呢?”

李蓁蓁无所谓地点头说:“可以,都听你的安排,毕竟你才是专业的。对了,这里的砖够用吗?”

谢长平知道此时应该由他来说话,就马上说:“老板,这里的金砖一共有1万块,这种大的尺寸是二尺二,应该有4千块左右。还有这些小的,尺寸分别是一尺七和一尺四,大概有6千块左右,不知道够不够?”

薛有勤沉吟片刻,斟酌着说:“那就不要铺门廊了,只用在关键的地方,应该就够用了。”

没想到,李蓁蓁却财大气粗地说:“薛老先生,你尽管用。这些金砖如果不够,我们后续还可以再买。谢副总已经和内地那边谈好了,到时候他们的工厂,会给我们专门生产金砖。”

薛有勤并不知道这些采购的事情,此时乍一听说,立刻吃惊地说:“李老板,金砖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内地那边现在还在做吗?”

李蓁蓁用眼神示意谢长平,他立刻回答说:“苏州那边有个御窑厂,他们说可以生产金砖,不过要等两年的时间。我们的工期不是要三年吗?应该来得及。”

薛有勤又有些激动了,感慨地说:“原来内地还保留着这门工艺,那我就放心了。”

送走了薛有勤父子,李蓁蓁立刻询问说:“谢副总,这些金砖你花了多少钱?”

谢长平非常流利地说:“老板,大块的金砖5块钱,小块的金砖2块钱,再加上运费,我们一共花了4万块钱。”

李蓁蓁心里一动,她前世参观故宫的时候,还特意去了解过,这种金砖的价格,一块至少要卖到6万块钱!

没想到在六十年代,金砖的价格居然如此便宜。如果她的苏州园林,全部都用上这种金砖,那到了以后,不就变成真正用“金子”堆砌出来的吗?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蓁蓁心里顿时一片火热,对于苏州园林也越发地期待起来,再三叮嘱说:“谢副总,你下次从内地进货的时候,记得多买一些金砖,最好要这种民间的古董砖。”

刚才经过薛有勤的科普,谢长平此时也明白了金砖的价值。不说别的,只要一联想到那个什么皇宫,也是用了这种金砖,谢长平就觉得金砖确实非常高大上,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说:“老板,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吧。”

李蓁蓁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刚才计算了一下,发现购买这一批材料的花费,差不多才10万港币而已,但是却买到了一大批升值潜力巨大的货物。

要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任何坚-挺的货币,最终都是要贬值的。但是那些珍稀的物品,却永远不会贬值,只会越来越值钱。

现在她只需要花一点点小钱,就能买到未来的保障,真的是太划算了。

不得不说,有了预知历史的先知先觉,李蓁蓁做起任何事情来,总是那么得心应手。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令她着迷了。她再次感谢上苍,让她穿越到这个特殊的年代,才能创下这一番基业。

不知不觉间,前世的许多记忆,仿佛正在逐渐淡去,留给李蓁蓁的,只有现时的美好。

在此时的香江,春节还不是公众假期,只有华人社会才会放假。

到了大年初一这天,刚好是周一,股市准时开市。

由于pd基金公司的收购计划正进行到了紧张的时刻,所以员工们在这个春节也无法休假,纷纷跑回来上班,一场紧张激烈的股票争夺战即将开始。

李蓁蓁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算在股市中与洪门的势力争夺一二。

但是还没等到他们开始发力,却发现之前的那股势力,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办公室里,李蓁蓁若有所思,缓缓地开口说:“杨经理,你是说现在没有人跟我们抢夺九龙仓的股票了吗?”

这个情况非常蹊跷,杨帆面对李蓁蓁的疑问,也没有办法做出解释,他只好摆出事实说:“李总监,确实是这样。今天早上股市一开市,我们原本做好了涨价的准备,但是没想到非但没有涨价,价格还跌了一成,之前还在拉涨的庄家,已经不再跑出来接盘了。”

杨帆的脸上带着一种微妙的神色,说:“我们的操盘手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接盘的机构。甚至可以说,他们今天根本没来。这太奇怪了,李总监,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也要过春节呀?”

李蓁蓁忍不住扑哧一笑,说:“怎么可能?股市又不是过家家,过了时间可不会等人,任何一个庄家都不可能怠慢的,毕竟这是金钱与金钱的碰撞,迟到的人,只能吃别人剩下来的残羹冷炙。”

杨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也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了,只好请示说:“李总监,我们要不要也观望一下?说不定这是市场变化的信号。”

“不,”李蓁蓁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敌退我进,现在正是我们进攻的大好时机。不管洪门的人怎么考虑,我们只管执行大老板的命令。”

杨帆立刻点头说:“那好,趁现在股价便宜,我们正好可以多买一些散股。”

李蓁蓁心里一动,询问说:“现在股市上有很多散户在抛售吗?”

“嗯!”杨帆很认真地点头,解释说:“今天开盘之后的情况这么惨淡,我们pd基金公司又没有马上出手,现在股市上已经有点恐慌了,只有卖出的,没有买入的。”

说到这里,杨帆的语气中隐含残忍,兴奋地说:“遇到这种情况,那些散户心里不慌才怪。这种恐慌是会传染的,现在很多股民都守在证券大厅里,哭着喊着要卖呢。”

杨帆是一个职业的操盘手,在他的心里,可不会同情那些亏本的散户。要知道,股市上没有常胜将军,如果缺乏专业的眼光和理智的头脑,一般人根本无法在股市立足。

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只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人,才能生存下来。

一直以来,杨帆就是用这样的准则来要求自己,这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操盘手。

他原本还担心李蓁蓁作为一个年轻女人,会不合时宜地滥发好心,没想到李蓁蓁下一句话却说:“再等一等,我们先不要急着买入,你再派人去传播一下谣言,就说九龙仓的价格还要跌。”

杨帆震惊地站起来,同时在心里生出一股敬畏,试探说:“李总监,你的意思是还要继续压价?”

“不然呢?”李蓁蓁轻描淡写地瞟了他一眼,成功地镇住了杨帆,又淡淡地说:“今天的价格,比起前一阵子,还是贵了一些,大老板的钱,可不是让我们这样挥霍的。”

杨帆不由自主地站得笔直,大声地说:“是,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李蓁蓁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缥缈地说:“嗯,你去吧,等到了下午,如果股价跌下来,我们再进场也不迟。”

杨帆走出去了,但是他的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他以前总是认为,李蓁蓁只不过是大老板放在公司里的傀儡而已,本质上就是一个花瓶,并没有什么心计和智慧。

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李蓁蓁令人惊艳的美貌,就是她最好的伪装。其实她暗地里,早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商人,懂得在商言商的道理,也明白商场如战场,不是在做慈善,容不得一丝半点的心软。

想明白之后,杨帆的心里却突然放松了,这样的领导,才是值得他追随的。

殊不知杨帆一走,李蓁蓁脸上努力维持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她心绪繁杂,都说慈不掌兵,义不行贾,烂好人难成大业。她作为领导,必须要向手下的员工负责,也必须要向公司的资产负责,所以她只能违背自己的内心,一步一步地成为一名冷血的商人。

就算她想做善事,但是在六十年代的社会背景下,也是不现实的。因为善人通常会沦为待宰的羔羊,所以她一直以来都保持低调,就是因为太没有安全感了。

此时的李蓁蓁也终于明白了,重活一世,不仅改变了她的人生,也改变了她自己。

可是这样的自己,让李蓁蓁从内心深处感到厌恶,她唾弃这样的自己。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样,李蓁蓁迫切地想要变得强大起来,也许只有强大到了令人忌惮的地位,她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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