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尽了，远处灯火通明，中间隔着房子，房子上是早前挂的红灯笼，因为隔得远，只是红点子，慢慢变大延伸过来，最热闹的地方还有宾客，不过现在他们的欢乐已经和婚礼无关了。
红砖楼是静默的，像是漂泊在黑色河流中的船只，红色的灯像中元节放进河里引魂的。
大概是赝品的原因，没有道士在上面真二八经地画两道，效用不好使，缇缇到门口溜达了几次，张望远路也未曾见到新郎官，心里不免忐忑起来。
不过说出来的话比谁都安心，“太太，前厅里的客人多，今儿肯定缠着少爷，也不知道会被灌多少酒。”
宴淮从右肩上露出半边涂了脂粉的脸，风光从挺翘的鼻梁上滑下去，落在深红的唇上，像是上好的工笔画，她摘下耳环，摆正了头，看着镜子里的人。
“他要回来自然是能回来的。”宴淮凑近了，拿着帕子将唇上的红色擦干净。
缇缇小心看了眼她的脸色，不知道太太是什么意思？到底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呢。
“男人有些应酬是免不了的，少爷想来也来不了啊。”缇缇拧了热帕子递给宴淮，没等到她的回话。
宴淮仔细擦着手，这个婚礼本就不是纯粹的，掺杂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迟白渊今天不知道要为将来的结果埋多少伏笔，自然是抽不出空来理他。
他不上心的事，她又何必当真。
“太太，还是先别换衣服吧，等着少爷回来再换。”缇缇建议道，实在是太太穿这身衣服太好看了，让少爷多看两眼，没准能迷得他心里只装得下太太一个人。
或许还可以亲自帮太太脱下来。
宴淮顺手摸着衣服，刺绣的图案上面镶嵌了细小的珠子，硌着手心，别的不说，礼服方面他倒是上心。
“你脸怎么红了，难倒背着我饮酒了？”宴淮抬眼就看见缇缇满脸通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衣服，怎么瞧都不对劲儿。
“啊。”缇缇回神过来，眼神闪烁，该死，她刚才居然想了些乱七八糟的孟浪事情，真是羞死人了。
“才没有，就是有些热。”缇缇赶紧说道。
她穿的是宴淮之前制的衣服，一件羊羔绒的短打外套，看起来是有些厚，宴淮也没有怀疑，她说：“赶紧换了衣服，洗漱一下休息吧。”
缇缇犹豫了一下，心说怎么就休息了呢？少爷都还没有回来呢，不过看着太太冷淡的神色，嘴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张不开。
很快就有人解救她了，楼下的人跑了上来，说有婆子送东西来了。
宴淮不想下去，但是这时候送东西来，想必也不能拒绝。
下楼去，婆子端着托盘见着人了，才放到旁边的桌子，说：“太太好，这是百子千孙汤，睡之前得喝，祝愿你和白渊少爷恩爱到白头，子孙绕膝。”
缇缇端了托盘上的瓷碗，里面是乳白色的汤，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佐料。
“谢谢了。”宴淮给婆子打发了一个红包，又和缇缇说：“放那儿吧，等人回来了一起喝。”
她现在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下一大碗汤药，什么百子千孙汤，迷信说法做不得真。
“太太，这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人就是个陪衬，你多少趁热吃一点，讨一个彩头也是好的。”婆子收了红包，见她不打算吃，语重心长地劝说着，“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怎么能当儿戏呢，小心得罪了天上的……”
她还没有说完，宴淮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行了，我喝还不行吗？”
她敢保证，要是再僵持着，这婆子能把她耳朵念出老茧来。
婆子把空碗收拾了便告辞了，出了门，她神色有异，脚步匆匆往更偏僻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