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白渊问过之后就离开了，至于他自己相不相信宴淮不知道，反正她这里已经掀篇了。
来的时候是林烨开的车，到了离开的时候他倒是拿乔起来，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了。
宴淮和迟白渊坐在后面，对于林烨的这个举动摸不着头脑。
“你做什么？”塞缪尔看着被占了的位置，不高兴地说道。
“呵，我可不是来当司机的。”他冷哼了一声，扫过后视镜里出现了半张脸的男人。
让他给迟白渊当司机，还不如杀了他。
塞缪尔眉心一皱，如果不是顾及绅士风度，他真想骂蠢货，总做些无用的事，折腾一番最后还不得乖乖听迟白渊的话，何必呢？
“下去。”迟白渊偏冷的声线吐出了两个字。
林烨脸色一僵，这狗货就是想为难他吧。塞缪尔不也会开车吗？偏要他来，侮辱他很好玩吗？
他刚来容城给赵家当狗一样，从开车的做起，没人知道他有多恨给别人开车，迟白渊不可能没有调查过，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不顾他脸面。
亏他心里还抱着一点希望，或许能打打友情牌呢，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咔哒一声，林烨开了锁就要下去。
他耳朵很灵，听到后面细微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迟白渊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抢，架在后背椅上对着他的脑袋。
“你他妈的！”林烨气得了都变形了，他恨恨地说：“不是你叫我下车的吗？”
果然是那个狗贼的孙子，一样奸得很。
“你下啊。”迟白渊冷的像冰的瞳孔注视着林烨，好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林烨可不敢赌，因为他知道迟白渊会开枪的，就像那天在医院里一样。
“这么听话，我叫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做？”迟白渊冷讽了一句，收了武器。
林烨青白着一张脸，压抑着怒火说：“你把枪给我，你看我听不听你的话。”
塞缪尔还站在外面，等着林烨出来，林烨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着，气得不清。
他没有下车，挪到了旁边，发动了车子一踩油门轰了出去，幸好塞缪尔手脚利索，不然得被他甩在外面。
这里离金月楼不远，昨夜里的大火他们都看见了，出了镇子，就和一队警察擦肩而过，他们无一不是面色凝重。
宴淮视线歪了一下，昨天迟白渊是从火场里跑出来的吧，金月楼在她记忆里可是大酒店，这一把火烧下去，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她四肢都开始发冷起来，惊觉身边的人有多冷漠残酷。
宴淮微不可查地挪了一下，远离迟白渊，这年头人命如草芥，她又能如何，她的命运都拽在迟白渊手里。
这次结束后，她一定不要再见到他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猛然震动了一下，宴淮没坐稳，一下摔在了迟白渊身上，脑袋正好倒下去磕在他腿根处。
真是尴尬的位置，她真不是故意的。
“还不起来。”冷飕飕的话离得很近，宴淮的身体条件反射弹了起来，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她抬手拂过脸颊，想把刚才的触感擦掉。
迟白渊眼神扫过她，嘴角下垂着，脸色更臭了，不知检点的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他妈的不知道看路啊！”林烨摇下了车窗，对着前面的人破口大骂，“操他姥姥的是不是想碰瓷？躺着，老子不从你脑门儿上碾过去老子跟你姓！”
塞缪尔对于他无礼的行为十分不耻，他看向窗外的两个人，好像是一对兄妹，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瘦骨伶仃的立在车前面被林烨骂得不敢说话。
迟白渊的目光也被外面的人引过去了，他看了眼说：“开车。”
林烨低声又是一连串的骂，按了两下喇叭，以为前面两个人会让开，结果那两人愣是站着不动，这下他警惕起来了。
转瞬那对兄妹就扒上了车窗，女孩哭着说：“好心人，前面有倭军，不要过去了，求求带我们一起走吧。”
这话一出，车子里静了一刻。
“操。”林烨骂了一句，转头看着迟白渊说：“怎么办？前路不通啊。”
宴淮怀疑地盯着外面的两个人，“确定有倭军？”
这里离容城不远，几大军队驻守，倭军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真的。”那个男生听到了宴淮的话，偏了下头看着后座的人认真地说：“他们虽然伪装过，但是我认出来了。”
“滚滚滚，别挡道，老子都还会几句倭语呢，你怎么不说我是倭军呢。”林烨摇上窗户，不耐烦地说道。
搞半天是捕风捉影啊，那还说个屁。
男生抬手死死按住车窗玻璃，脸上有些焦灼，“是真的，我不骗你们，他们就埋伏在前面的山道里。”
“哟，还埋伏，那你们怎么出来的？”林烨想，这小兔崽子，说话你不打草稿，真要有倭军，这两人能安全出来给他们报信儿。
“再说了，你两都能发现，他们还埋伏个屁啊。”林烨又补了一句。
男生有些恼怒，知道林烨这里讲不通，就转头看着后面的宴淮说：“我没有撒谎，我和妹妹就是从山那边来的，我去解小手看见草丛里的人，偷偷溜了没被发现，他们说着倭语我听不懂，但是手上都有武器，山道经过的人他们没动，我就猜他们是想埋伏什么人。”
“那关我们什么事？”林烨抬着瞪着他反问，管他埋伏谁，总不可能是他们吧。
男生说不出话来了，他目的不纯，一开始确实想用倭军吓住车里的人，然后让他们调头，顺便带他们离开。
哪知道这车里的人竟然不怕倭军。
宴淮没作声，扭头盯着迟白渊拿主意，到底过不过去，还是他说了算。
“掉头。”迟白渊吩咐了一声，拧着眉闭上了眼睛，面上有些疲色，想是昨天没睡好。
这不是又下他的面子吗？迟白渊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凭着两个人没由来的话改变计划，真不像他的风格。
林烨拍了下方向盘，嘟嘟几声，他凶神恶煞地对着外面的两个人说：“滚开，掉头都不带你们两个杂种，”
宴淮看了眼外面的两个人，都还是孩子，这年纪应该在念书，他们没有赶上一个好的时代。
她动了动嘴皮子，“可不可以带上他们？”
迟白渊还在闭目养神，眉心拢起来，好像没有听到宴淮的话一样。
“不可能的！”林烨听到宴淮的话，转头吼道，他正在和车窗较劲儿，那孩子的手被压在了缝里，也没有缩回去。
宴淮脸色猛然冷下来，“停手！”
她俯身过去，直接抓住了林烨的手，和他对峙着。
女孩已经哭了起来，又因为虚弱，断断续续听得人不由心生可怜。
宴淮转头踢了一脚迟白渊，“别装死，说话！”
不然她不介意昨晚上迟白渊念叨的东西说出来。
“只有后备箱，爱坐不坐。”他睁开眼，墨漆一点的瞳孔看着宴淮，没有情绪，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
迟白渊要是想隐藏自己的心思，任谁也看不出来。
宴淮推了下林烨，“听见没有？”
林烨是学乖了，不敢再反驳迟白渊的话，熄了火，等着那两个小畜生上来。
只不过谁坐后备箱，就由那两孩子决定了，后座的车门开了，男生将女孩塞了进来。
“我去坐后备箱。”他眉间有些阴郁。
宴淮点了下头，不小心看见了他的腿，血淋淋的看起来伤得很重，先前包扎的布也不知道从哪里扯的，已经看不清原样了。
“速度快点。”迟白渊打断啊宴淮的注意力，再留意的时候人已经到后面去了，听到嘭地一声，林烨才开始掉头。
“从哪条路走？”他问。
官道肯定不行，迟早会被发现的。
迟白渊沉思了下，说：“走水路。”
水路也就比官道稍微隐蔽一点，林烨以为他会重新挑一条更荒的路，稳中求胜。
“走水路还不如就这条。”危险的程度都差不多。
迟白渊撩眼皮看着他，林烨对上他的眼神，立马闭上嘴转过去专心开车。
“你叫什么名字。”宴淮看着旁边拘束的女孩问道。
“刘慧文。”她声音很细，脸色看起来异常的白，是不健康的白，掺着点青色。
宴淮盯着她，这年头还养得这么白的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她继续问道：“从哪里来的？你们父母呢？”
刘慧文抬眼小心扫过宴淮的脸，手紧张地缩了起来，“我们从港城偷渡过来的，和父母走失了。”
“这么远？”宴淮诧异地抬了眉，这么乱的世道，能走这么远也是本事。
“要去哪里？”她问。
刘慧文脸上有些犹豫，宴淮赶忙说：“不方便可以不说。”
她摇头，道：“去汉中，有亲戚在汉中。”
宴淮下意识扫了眼迟白渊，那人好像有所察觉一样睁开眼，看着宴淮，说：“能闭嘴吗？”
刘慧文身子抖了一下，呼吸都放轻了，偏偏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响了一声还不够，接下来又响起来。
小姑娘脸皮薄，羞得满脸通红，头勾着恨不得躲进车缝里去。
宴淮了然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一袋零嘴，塞给刘慧文：“吃吧。”
刘慧文这才抬起头，认真地道了声谢，却没有动，大概是想着她的哥哥在后面，身上有伤还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