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祇，祇非我！”胖娃娃的声调及语气非常机械化，不含一点情绪，完全像一具木偶。
短短几个字的回答，直令赵升后背寒意大起。
“呃，当年到底发生了何等惊天变故？星神...居然转生成人了！”
赵升震惊之余，转瞬生出无数疑惑。
但下一秒，他又醒悟过来：“不对，应该只是星神分裂出的一个意识。”
第五世的时候，赵升曾与星神打过交道，当然知道星神天生拥有万千意识，并且每个意识都独立而共存，并无高低主次之分。
通过短短几句对话，赵升已经隐约猜到当年大概发生了什么变故。
结合几世以来的情报，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当年……不对！
赵升心念一动，直接问道：“殿下，您应该在天柱界呀，为什么到幽神界这边来了？”
“血神子说，祇被困于牢笼里得不到成长。血神子说要助祇脱困，于是自爆神体，炸开牢笼一角，让祇重获自由。
血神子还说，天地不利于祇，让祇换个世界成长……”
不出赵升所料，胖娃娃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将当年的“真相”吐露了出来。
别看这道星神意识已经转生成人，但祇的本质仍在，他虽为人却学不会“说谎”。
胖娃娃说了许多，也让赵升渐渐看清了当年碎星海惊天大变的幕后“真相”。
血神子本是幽神界天道的傀儡。
当年它脱困后，处心积虑的想回归本界，或者说渴求打通天柱和幽神两界。
天柱界最上层的化神真君们，十分清楚血神子的来历，所以对其严加戒备。
一开始，双方各怀鬼胎，血神子急于恢复实力，于是暗中催生了归元宗这个畸形宗派。
天柱界的化神真君却是想要延长寿元。
因此双方一拍即合，开始貌合神离的“合作”，二者各取所需。
之后，天柱界一方玩脱了，不小心让血神子逃到碎星海，并建立起血魔宗。
再到几百年后，九星连珠时空封印破碎，第二次两界大战时期，远征军在金壁长城面前屡攻无利，战事陷入僵局。
于是，血神子为了打通第二条时空裂缝，先是诓骗星神，说要解封祇。
之后更是不惜自爆，炸开了天地法网大阵的一角，使得星神挣脱束缚。
脱离牢笼后，星神为尽快“长大”，凭借祇改天换地的伟力，成功打开了一道时空漩涡，结果却让整个星神岛及百万修仙者一同葬于时空风暴之下。
当年，也不知道血神子是如何哄骗星神的。
或许是，那位侵蚀天道的血神在位格上和星神颇为相似，这才使得星神相信了血神子的鬼话。
祇不惜自降位格，也要化生为人，赵升猜测祇是想重走血神夺天之路，只可惜被血神子诓骗了。
赵升不知道有多少个星神意识转生成了人，眼前的胖娃娃很可能仅是其中之一。
再后来碎星海沦陷，浩然宗覆灭等事情，无需细说。
重点是导致两界战争局势发生大逆转的那件大事：一掌西来，蜈洲陆沉！
赵升回忆过往，隐约记得星神是在两万多年前的人灵两族大战期间孕育而生的。
当时，有某位人族大能看中了星神，于是出手布置了天地法网大阵，将祇圈禁起来。同时传下星神宫法统，命令星神宫守护大阵和看管星神。
两万多年后，血神子摧毁天地法网大阵，灭绝星神宫法统，最重要的是让星神脱离樊笼。
这件事极有可能惊动了当年的人族大能，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位人族大能的弟子后人等等。
别忘了，天柱山山巅有一座飞升大阵，此阵联通着太乙灵界。
赵升能想象得出，千年前一位大能通过飞升大阵降临天柱界，然后隔着时空漩涡，遥遥一掌拍出，刹那间天塌地陷，蜈洲及方圆几十万里海域尽数覆没。
这一掌拍下，也断送了幽神界的大好局势，直接导致远征大军的大溃败，同时令天柱界转危为安。
大战结束一千多年来，由于时空漩涡(星门？)的缘故，两界一直暗战不断，双方都在暗中积蓄实力，一旦时机成熟，随时可能引发第三次两界大战。
尽管以上这些只是赵升的个人猜测，但在逻辑上说得通。
再说不是有胖娃娃在眼前嘛，直接问便是。
想到这里，赵升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问道：“殿下，您是天生海神，怎么会选择转生为人？此举无疑于自削位格啊！”
胖娃娃面无表情，冷不定的说道：“你已经问了一个问题，现在轮到祇问了。”
赵升闻言一怔，立刻点头笑道：“这很公平！殿下有什么疑问，尽管问赵某。”
他话刚说完，胖娃娃直接问道：“祇想知道，人如何成仙？”
赵升听到此问，老脸一白，顿时愁成了苦瓜。
他暗自腹诽：“当年那头血神子不知给星神灌输了什么观念，居然让祇相信了它的鬼话。”
按理来说，人想要成仙，只需走上修炼之路，从最基础的炼气到筑基，再从筑基晋升金丹，然后是元婴，化神，返虚，合体，渡劫……一路修炼上去，直到渡过九九长生劫，才能飞升仙界，成为长生久视的真仙。
既然星神问了这个最“显而易见”的问题。它想知道的，很明显不是上面那个烂大街的“答桉”。
相比其他人，赵升对星神的“脾性”十分了解，自然知道绝不能在祇面前说谎。
他看了看呆板如木偶似的胖娃娃，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慢慢说道：“顺为人，逆成仙，只在心间颠倒颠！
殿下，凡人成仙难比登天，但对您来说，所谓成仙大概只在一心一念间。”
星神听完之后，头低下去，自言自语着：“一心一念？一心一念！一心一念...”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星神才忽然抬起头来，脸上竟然第一次有了表情，那是惊讶？或者带着某种疑惑？！
“血神子告诉祇，祇是天生灵仙。若想长大，需悟通‘情欲’二字。所以祇寄托胎灵，一半转生为人，只为体验人类的七情六欲。莫非血神子骗了祇？但可..它并没有说谎啊！”
听着星神的自言自语，赵升思绪纷乱，心头疑惑渐少，却对血神更加忌惮。
这位寄托天道失败的渡劫大能，如今早已沦落到几乎丧失自主意识的悲惨境地。
可他仍然可以到处兴风作浪，不仅玩弄星神于股掌之中，更是时刻影响着天柱和幽神两界的大势走向，其智计之高深，令人咋舌。
就在赵升渐渐洞察当年真相的时候，
同样在混沌迷蒙，被血海笼罩的神秘空间中，同样面对一模一样的胖娃娃，萧九柯等人也各有自己的境遇。
“等等！晚辈还有疑问...”
左灵孙尚未说完，只感觉一股大力凭空而来，一下子将他抛飞出去。
他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离了那个神秘空间，出现在真龙头颅附近。
他巡目扫视，很快看见了一脸茫然的萧九柯。
左灵孙好歹还问了几个问题，萧九柯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星神苏醒之后，一看到他，立刻将其“丢”了出去。
萧九柯不明究竟，其实世上也几乎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究其原因，只因为萧九柯是鬼蚩族人，神魂中天生带有天道诅咒，令星神不喜。
当年鬼蚩一族不但背叛原生世界，更是招惹来幽神界这头大敌。
这个因果结的太大了，以致于鬼蚩全族被天柱界天道厌弃，历代族人的神魂与血脉里始终带着“天道诅咒”。
面对天道厌弃之族，星神自是不喜。
萧九柯看见左灵孙现身，神情一喜，立即飞上前来，试探道：“左道友，你也出来了呀！”
左灵孙摇头叹息道：“萧兄，你不也是吗？可惜没...咦，卜准老道也被踢出来了。”
萧九柯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须发洁白的老道正在满脸悔恨的拍着大腿：“唉，贫道这回亏大了！”
左灵孙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飞上近前。
左灵孙最是心急，一开口就问：“卜老道，你也见了那位了？”
“见是见着了，可惜...唉！”卜准道人老奸巨猾，含混不清的敷衍了半句，却对内里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左灵孙一听就懂，于是也不追问，仅附和道：“确实可惜...最不应存在的却存在，那最不合理的却合理......此话当真不假。可惜成道机缘与我等无缘了。”
“左老弟无需气馁，这回不行，下一回再来嘛！”卜准老道却是不以为然。
“你说的也对！但最多不能超过三次，不然的话……”
左灵孙两人不断打着机锋。
一旁的萧九柯听得都快湖涂了。
他想开口询问，但嘴唇动了动后，又将话咽回肚子里。
仅仅过了三息，紫玉仙子也浮现在众人眼前。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天罗子突然回归，脸上无比遗憾。
在混沌空间，他拐弯抹角的向星神打探，却始终没弄明白成道机缘是什么。
对于天罗子，左灵孙等人而言，星神的存在并不是秘密，甚至就连星神意识转生为人这等绝密，也在教中秘卷上有些许隐晦记载。
毕竟两界大战才刚过去一千两百来年，时间并不算久远，有些经历过战争的元婴老祖至今活在世上，更不必说那些化神真君了。
过了片刻，灵萝圣女和辛百禽两人，几乎前后脚的出来了。
出来后，辛百禽表情阴沉，眸光如刀，扫视众人。
一见只有六人，他不由面色更加阴沉。
当年碎星海沦陷之后，无数秘密渐渐被众多幽神界势力知晓，其中传说中的星神更是重中之重。
星神向来偏爱气运之子，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到了这会儿，天罗子等人也已经明白了“掌教”择人赴宴的标准，十三个人全是气运强盛之辈，而他们八人更是高出其余五人一筹。
但从结果来看，辛百禽却不是气运最强的一个，因为有人至今仍未出来。
这让心高气傲的辛百禽很难接受此等事实。
……
就在赵升八人陷入心界的时候。
地坑边上，忽然多出了一位，二位，三位不速之客。
望着地坑里渐渐涌上来的晦暗阴霾，有人低呼：“时候差不多了。！”
“呵呵，本真道兄，没想到你也进来了！”
“区区一道神念，就算折在里面又如何。相比收获，这点风险不值一提。”
“说的也是，降魔你还不现身？躲在暗处算什么大祭祀。”
“哼，昆泽老怪，本尊行事只问本心，何需他人指指点点。”
话音刚落，一位素袍老者骤然从雾中转出，一闪落到地坑边上，与其他几位对峙。
近乎同时，虬灵山门大阵之外，十几位元婴老祖也不约而同的有了动作。
降魔大祭祀暗暗向身旁的降妖大祭祀神念传音，紧接着虚影闪动，倏而穿过阵法光罩，消失在浓浓雾气里。
他这一动，其余元婴老祖也纷纷身化玄光，冲进山门里面，一个个直奔目标而去。
其中大部分飞向地坑那边，或者说是冲着深埋地下的虬皇冢以及掌教，定难尊者等高阶鬼修去的。
在天道教等顶级势力的最上层，星神有分身被“保护”在虬皇冢，其实并不是一个秘密。
至于“掌教”的种种谋划，也压根没瞒过天道教等顶级大势力。
要不然虬灵牌为何能如此顺利的派发出去，而且能引来众多顶尖金丹的积极参与，这里面没有元婴老祖们在暗中推动才怪。
掌教一心想成道，元婴老祖们也想当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猎人。
最终谁胜谁败？
还要看“黄雀”和“猎人”们哪一个手腕高明，谋算深远。
掌教并非不知其中凶险，但它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
若是胜了，世间便又多出一位媲美化神的帝君，败了则沦为鬼奴，甚至干脆灰飞烟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元婴层面上的一场“博弈”，也可以说一场赌局。
至于赵升，天罗子，萧九柯等等金丹真人，不过是元婴老祖们的“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