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逃了近一天, 晚上八点过，车队才渐渐慢下来, 此时s市已经被他们远远抛在了身后, 路上隐有零星丧尸出没，不是被一枪爆头, 就是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就地修整，明天一早进安全基地。”
巡逻的队伍提着枪精气神十足的分布开来, 逃亡了一整天的人们下了车，脸上写着惊惶未定的迷茫。
他们回头, 望着被自己抛在身后的城市, 冲天而起的大厦仿佛近在眼前, 却已经成了另一种生物的栖居地。
赵菡萏扶着沈云舒的手下了车。
“累不累？”
“还好。”
虽然嘴里说着还好, 但赵菡萏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是太好的样子。
沈云舒抿抿唇, 道：“你下来休息一会儿,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去前面领食物。”
赵菡萏冲她弯了弯唇角, 眉眼极其温和。
她生得好看，皮肤白皙胜雪, 黛眉纤细而长，如今正值夏日，这个时间点，太阳最后一抹余晖恰好藏在她的身后，衬得她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沈云舒有一瞬间的恍惚。
爱美之心, 人皆有之，她也有。
由于职业性质，她也见过不少被称作盛世美颜的明星，但从没有谁的容貌，带给过她如此巨大的冲击力。
“在看什么？”
听见问话，沈云舒下意识地答道：“在看你。”
听见少女咯咯咯地笑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耳根子红成了一片。
她听见少女道：“你真可爱。”
可……可爱吗？
第一次收到如此评价的沈云舒，只觉得两颊发烫。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碰自己的脸，却摸到了脸上的口罩，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谢谢，那边在发食物，我过去——”
“等等。”
沈云舒看向抓着她手的少女，少女倚靠在悍马的门边，“我叫赵菡萏，你呢？还有，你从头到尾戴着口罩，连脸都不给我看一下，是不是不太好？”
她看着少女的眼睛，少女的眼睛里写着期待。
抬起的手碰到了口罩的边缘，“沈云舒，我的名字，但我的脸……我劝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垂过眸子，不敢看赵菡萏的眼神，“我怕吓到你。”
纤细的指尖隔着口罩，落到了她的脸上，摩挲着里面的凹凸不平。
她听见少女轻声道：“我见过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没有什么能够吓到我。”
沈云舒看向她，眼神里的询问让赵菡萏心头微痛。
她在心中悄声询问晋江系统，“这个世界沈云舒的脸怎么了？”
因为选错了身体，变成哈士奇，无比低落的晋江系统下意识地翻了一眼剧情查看器，道：“……没什么啊。”
不管是原剧情也好，还是他俩得到的第二份剧情也罢，都没说沈云舒的脸和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边在喊了……迟了待会儿都分完了，咱们没有准备食物，我还是——”
沈云舒作势欲走，少女拽着她手腕的手却不肯放松。
看起来纤细柔软无比的一只手，却像是手铐一样，牢牢地束缚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沈云舒看着少女，“你真想看？”
赵菡萏用行动做了回答。
她的指尖勾上了沈云舒口罩的边缘，后者闭上眼睛，像是在等待一场刑罚一般，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沈云舒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怕少女看到自己的脸。
这张脸她早就让人看了无数遍，戴着口罩，不过是为了少吸引一些他人的目光而已。
她想，可能是因为少女是第一个主动靠近她，并且看出她的心思的人，她不想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任何的失望和厌恶吧。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赵菡萏仍旧是震惊了。
“小绿，你过来。”
在后排座位上躺尸的哈士奇，听到这么严肃的一声呼唤，翻身爬起来，贴在了玻璃窗上。
看清赵菡萏面前的沈云舒之后，哈士奇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吐出了舌头：“……怎么会？”
赵菡萏的指尖在沈云舒下巴与脖子处的交界处摸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一层薄薄地突起，于是看似完整的脖子肌肤下面，露出了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这是一张烧伤过后的脸。
虽然五官没有挪位，但鼻子以下，一直到锁骨，没有一块肌肤是完整的。
察觉到少女指尖的停顿，沈云舒匆匆将口罩戴在了脸上，轻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赵菡萏没有阻拦她戴上口罩的动作，而是眉头紧皱，问道：“你脸上的烧伤，是怎么造成的？”
“做任务的时候遇到了火灾。”沈云舒回答得倒很快。
她本以为自己会从少女眼中看到恐惧或者是怜悯的情绪，没想到对方皱了皱眉头，却是追问起了火灾的事情。
“什么样的火灾？”
沈云舒张了张口，“抱歉，这是机密，我不能说。”
赵菡萏改口问道：“你身上只有这一处被火烧伤的地方吗？还是有其他的？”
“被火烧伤的地方不止这一处，但留下来伤疤的只有这一处。”
这件事情沈云舒也觉得奇怪。
当初她被人从火场救出去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烧伤的厉害，完整的肌肤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二十，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职业生涯和人生都完了的时候，她却慢慢恢复了，除了脸上和脖子上还能看出曾经被烧伤的痕迹以外，浑身上下其他地方找不出一点那场火灾留下的迹象。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体机能还有感知能力，不仅没有因为这场大火而下降，反而在恢复之后，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连为她动了数次手术，将她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医生，都惊叹地表示她是个奇迹。
只是奇迹在她全身都发生了，却恰好漏了一个女性最重要的地方——脸庞。
赵菡萏望着沈云舒，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上一个世界的场景。
一身白衣的师尊被她掐住脖子，任由她把她当做人质去威胁天道。
她仿佛又看到自己手中黑色的火焰在眼前之人脸上攀爬的场景。
赵菡萏感到自己的指尖，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
她抓住自己的右手，想要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却发现很难，五根手指控制不住地抽搐，皮肤露出绷直的肌肉狰狞的轮廓。
她伤害了沈云舒。
她伤害了她所爱之人。
尽管她努力说服自己，当初她是为了逼迫天道，才对沈云舒动手，可是沈云舒因为她的逼迫而受伤，却是不争地事实。
她经历过神魂受损的疼痛，所以知道那一刻，在自己掌心挣扎的沈云舒，到底有多疼。
“菡萏，菡萏，你怎么了？”晋江系统用狗爪拉开车门，从车内一跃而下，跳到地上，着急地围着赵菡萏转来转去，“菡萏，你怎么了？”
冷汗簌簌而下，赵菡萏眼前，无法避免地出现了那日的场景。
她好像又回到了漫天的烈火当中，然而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天道，亦没有林正坤。
她只看得到沈云舒。
看得到对方在自己手里，痛苦地挣扎的模样。
收啊，把火焰收回来啊，她是你的阿舒，你怎么能伤害她？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没有办法更改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沈云舒一把抓住她颤抖不停的手，“你怎么了？”
赵菡萏如同从梦魇中被惊醒，她眼神的焦距，一点点在沈云舒脸上汇聚。
沈云舒被她一把抱住了，她听见少女在自己耳边反反复复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不用抱歉，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沈云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怀中少女颤抖的身体不是作假，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伤疤让少女想到了什么，但她知道，这并不是少女的错。
就算是……她想，她也不会责怪她。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对少女的温柔从何而来，可是见到她的第一眼，沈云舒就发现，自己只剩下了一个表情，笑。
她答应上于茂勋的车，不是因为于茂勋是她曾经的邻居，而是因为看到了坐在后座上，表情淡漠的少女。
不知为何，她就想要靠近她，即使两人坐在一起，她却找不到一句话可说。
“没关系，”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道歉，但是，没关系，都没关系的。”
她带着口罩，眼睛温柔地仿佛在发光。
晋江系统蹲坐在地上，恰好看到沈云舒这样柔软的眼神。
它想，赵菡萏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
太阳落下地平线，最后一缕阳光，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天际。
暮色四合，月亮挂上了树梢，天空中星辰闪烁。
在军队的帮助下，众人搭起了篝火，人们或睡在车里，或席地而睡。
吃了晚饭，沈云舒一直忙忙碌碌，没停下来。
“妹子，这个毯子给你，我看你妹妹身体挺弱的，你们车里也像是没什么东西的样子，这个毯子拿去，免得感冒了。”
“这瓶水你一定得收下，今天要是没有你，我们俩估计在车里就被丧尸给拖出来了。”
“妹子，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只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才能报答了。”
“没事儿，都是小事，灾难当头，大家就是得互帮互助。”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
“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这辈子你就带着闺女好好活下去，放心，咱们总会度过的难关的。”
赵菡萏抱着双手，倚靠在车边，看着沈云舒忙忙碌碌地周转在众人之间。
别人看到的，是一群人对着沈云舒感恩戴德，在赵菡萏眼里，却是无数条纤细的白色信仰，正随着这些感激的话语，一条条没入沈云舒的体内。
她想，只有像阿舒这样的人，这么温柔的人，才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旁人的信仰。
沈云舒回头，正好看到赵菡萏的目光。
她是那么的温柔，漫天的星辰在她身后，仿佛都成了她的点缀。
沈云舒突然就很想走过去，紧紧地，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xz”的长评，很用心啦！
居然能和我的脑回路对上线，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同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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