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陈友谅怅然瞧着悬挂在夜空中的圆月，静静的吹着冷风，许久那炙热的气息才渐渐散去。
耳朵微动，一道轻碎的脚步声传来，侧眼望去，却是渡娘。
渡娘上屈膝行礼：
“渡娘拜见汉王！”
“免礼！”陈友谅平时没有注意过渡娘，似乎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注意过，这次居然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
看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云浅问如出一辙。
渡娘行礼后准备离去，陈友谅忽然问道：
“你是从小就在云府长大？”
渡娘没料到平时没和她说过半句话的汉王破天荒的跟她讲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渡娘从小就在云府长大，一直在老夫人身边。”
“汉王妃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他淡然的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好奇。
渡娘道：
“汉王妃小时候的事情渡娘全部都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因为汉王妃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是令人记忆深刻。
“噢？全部都记得？那说几件来听听。”听她说全部记得，他不由得开始羡慕起渡娘来。
渡娘知道陈友谅是个不喜欢罗嗦墨迹之人，于是简洁道：
“我家三小姐从小就是个火爆脾气，你不惹她还好，她能让你安生度日，如若惹到她的母亲，她必会把云府搅得天翻地覆。”
渡娘一开头，陈友谅立刻来了兴致，静静的寻听起来。
“她能为了一个白面馒头和男孩子打架，甚至将轩王爷家的小世子打得跪地求饶。”
“第二天轩王爷带着小世子来云府问罪，二夫人王氏直接为三小姐请罪，说一切事情都自己承担，最后二夫人受了一阵棍棒之后，又被大夫人柳氏逼着刷洗马桶，并且亲自监督着，渡娘陪三小姐去给二夫人送饭时，正好碰上那沾有糟粕的搅粪棍敲打着二夫人，三小姐当时就像一头要吃人的小野兽，小小年纪就提起一桶还没有倒掉的马桶直接撒向大夫人，并且拿起搅粪棍狂打着柳氏。”
渡娘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陈友谅听着也是有些解气，但渡娘接下来的话让他舒展开的眉又开始蹙紧，暗暗捏紧了拳头，眼眸中在也看不到明亮的光。
“后来三小姐受了家法，趴在床上好几天没起来，云府也不给她请大夫，不给她上药，老爷说谁要插手这件事就立刻滚出云府，当时云府还是整个大都城的首富，下人管家月银都很不错，所以没有人敢忤逆老爷，任由三小姐病着。”
渡娘说着说着眼眶开始发红，声音开始哽咽。
“后来呢？”陈友谅手指陷入手心。
“后来三小姐病得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高烧，柳氏对外说她得了瘟疫，不允许她在府中留下，命人连夜将她扔出了云府，二夫人王氏发了疯的找她，数月之后，二夫人也开始疯疯癫癫，四处伤人，最后被老爷和柳氏关了起来。”
听到这里，陈友谅气得捏紧拳头，关节嘎吱作响，恨不能立刻派人去将柳氏的坟墓挖出来，将她尸骨全部喂狗。
渡娘擦去眼泪，继续道：
“三小姐再次回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了，那气质以及容貌比我遇到的管家小姐大家闺秀都要强上许多，如若不是因为和母亲王氏长得一模一样再加上身上胎记作证，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就是曾经那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
“但是云府依旧容不下她，因为她是庶女的身份，根本不受待见，三小姐不在像从前那般莽撞，长了些心计，不动声色的就将瞧不起她的云二小姐给算计了。”
渡娘说到这里开始欣慰起来。
“三小姐从小因为庶女的身份遭受了不少白眼，唯一关心她的就是她的母亲王氏还有贺公子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但遇到汉王之后，渡娘从没有见过比汉王对她更好的人，您宠着她，迁就着她，甚至允许她带着您仇人的女儿养在身边，渡娘是真的很感激汉王，汉王在上，请受渡娘一拜！”
不等陈友谅反应过来，渡娘噗通跪下，深深拜了下去，这一拜充满了感激之情。
“你为何对她那般好？”陈友谅看着渡娘这样子，疑惑道。
“三小姐虽然脾气火爆，却心地善良，渡娘有个姐姐，和云府家丁私通，被柳氏发现，老爷将他们二人关入柴房，准备第二天将他们处死，是三小姐夜里悄悄将他们放了出去，并拿西院多年存攒的月奉送他们离开，这些都是姐姐在心中提到的，她要我一定要好好对待三小姐，好好报答她的恩情。”
渡娘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后来那封信泄露了出去，三小姐又惨遭一顿毒打。”
陈友谅听到这里心里说不出的愤怒与难受，渡娘说的每一件事都离不开她惨遭毒打的话题。
他的浅儿怎么这么命苦，从他遇到她后，她也是遭受着类似的待遇，年少时见她时，她被一群小乞丐围攻，多年以后在见她，她在单府被单小蝶泼了一盆污水，然后又被单小蝶用鞭子毒打。
被王保保轻薄甚至逼婚。
被自己的母亲下口去咬，甚至对她加以辱骂。
遇到婆母周氏之后被她为难也被她咬过。
自己也啃过她，掐过她。
想到这里越发的心疼，揪心，后悔，多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但还是没有能够保护好她。
“汉王，三小姐对您是付出真心的，她为了您真的改变了许多，她有了身子之后每天抚摸小腹的时候满眼都是温柔与爱意，那也是对您深深的爱呀。” 渡娘难得的直视陈友谅的眼睛。
“哇！”一声响亮的婴啼声传来，渡娘赶紧行了一礼之后，慌忙退下。
陈友谅回到长生殿，掀开床幔，云浅问已经转过身子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儿来，此时她睡得甘甜，一脸幸福得小模样。
他褪去衣服，躺在她身侧，不忍打扰她，拿起一床被子随意搭在身上，侧过身子看着她。
大手轻触上她的鼻尖，此时，他好想将她抱入怀中好好的疼惜她，弥补她所受过的伤害。
“嗯？别闹，睡觉呢。”云浅问皱了下鼻子躲开他的手。
“浅儿，冷不冷，到我怀里来。”他轻声道。
云浅问真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他的被子里，他伸手搂住她。
“友谅，你今天好凉哦，没有我的被子舒暖呢。”云浅问眼睛也不睁，离开他的怀抱继续钻回自己的被窝。
陈友谅无奈掀开她的被子躺了进去，她睡过的被窝确实很舒暖。
云浅问见他进来，依赖的搂上他的脖子，人也躺在他得臂弯里。
“浅儿，我对你好不好！”他哑声问道。
“好，你对我最好了。”她无力得说着。
“那你爱不爱我...”
“别说了，睡觉了...”她有些不耐烦了。
“浅儿，告诉你不会离开我...”他依旧没完没了。
“...”
“浅儿，我会永远给你温暖...”
“呼...”云浅问干脆打了呼噜。
“别装了，你睡觉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嗯？”他捏了下她尖翘的下巴。
“再啰嗦就出去！”云浅问有些不耐烦，手臂拿开，准备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今天他怎么这么吵。
陈友谅不再说话，却也没让她转过去，扳过她，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颈部，让她继续搂着自己。
云浅问仰起红嘟嘟的唇在他那瘦削的下颚上轻吻了一下，随即将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酣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