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周煜希冀的看着共工，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是有办法了。钟季饮了忘川水，定会忘却前世今生。然而他没有前世，那么只能忘掉今生了。
共工站起来一挥衣袖，那棋盘变作一张床，周煜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
共工坐到床边看着钟季，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钟季的眼睛道：“真的是太像了。”
周煜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一眼出神的共工终究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共工伸出一只手来，一滴水珠从他的掌心浮现出来。正是刚才钟季在忘川之中流下的一滴泪，没想到这滴泪水却是先到了共工这里。
共工看着那滴泪水笑道：“真是什么都被你算到了，五千年前我给你的这滴天下至纯之水居然让你藏在眼中，最后还是用到了你身上。我始终是不及你的，东华。”
那声“东华”像一声惊雷在周煜耳边响起，将周煜炸了个七晕八素。东华！东华！钟季竟然就是东华帝君。
共工没有注意到周煜那边的惊愕，他将那滴水放在钟季双眉之间。那滴水很快渗进他的额间消失不见。
须臾，钟季像是呛水的人一样低低的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周煜看着那双眼睛心里一沉，那不是属于钟季的目光。
共工笑吟吟的看着钟季，轻声叫他：“东华。”
钟季轻轻皱眉，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周煜本能的想伸手去扶他，但是手到了他身边生生顿住了。这一刻，周煜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污秽，而东华则纯净的如出生的小动物，干净的让人不忍触碰。
钟季自己撑起身子坐起来，看着共工脸上露出一点不解：“共工？”
共工脸上一直带着笑，仿佛是觉得堂堂的东华帝君露出这样的表情很稀奇。
钟季捂着额头，看起来很苦恼，半晌，他眼中才清明起来，说：“我原来睡了这么久。”
共工点头：“五千年，是够久了。”
钟季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周煜，他眼里出现一点温和，他叫他：“溟。”
周煜却完全没有因为这声“溟”而感到喜悦。
当年，巫族灭族，乌溟同东华帝君一起站在昆仑之巅看到了始末。虽说灭族之罪是断然怪不到乌溟的头上，可是这个要被族人一而再再而三杀死的人却还是留下了眼泪。
帝君见他流泪，伸手接住了从少年脸上滑落的泪水。帝君看着掌中晶莹的泪珠感叹：“毕竟是血脉相连啊。”
他擦干乌溟的泪水，说 ：“巫族灭族乃是他们的天命，与你无关。你原姓乌，但是既然族灭，这个字也是不祥的，不如就去了这个字，只叫‘溟’可好？”
少年懵懵懂懂的看着帝君，最终点了点头。帝君抬头看着远处倾斜而下的天河无声的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当日共工将你托付与我，可你生不逢时，这天崩地裂的时代，我却是要怎么保住你呢！”
说完他伸手掐了掐少年的脸蛋，彼时，溟不过十几岁，随意且尚在懵懂之中。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从少年飞速成长。等到他终于开了窍，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偷了帝君的命魂，为今日之祸，埋下了伏笔。
钟季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责怪。一如当年在昆仑山上，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帝君都是这样子，从不责怪。
周煜心疼的要滴出血来。他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钟季的手，带着祈求的说：“钟季。”
帝君看他的眼神更加的悲悯。
周煜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钟季已经完全变成了帝君，这一世的记忆，这一世的眷恋都不见了。就像钟季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一刻，周煜甚至是愤怒的。但是他不知道这股怒火该向何处发泄。钟季本就是东华的转世，就算三魂七魄只有命魂，钟季这个凡人的魂魄怎么可能还在？
周煜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量，他狠狠握了一下钟季的手指，然后松开。他低着头恭敬的道：“帝君。”
这两个字真的是字字诛心，帝君回归，那么他的阿季呢？
共工看着帝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但是他只是勾勾唇角没有说什么。
东华从床上站起来，一瞬间他的样子变成了东华帝君原本的样子。月白的阔袖束腰长袍，青玉发冠，乌发披肩。端是举世无双的华贵。
周煜却是想不忍看见一样，别开了目光。
东华一离开那床，床边又边做石桌，石桌旁有两个石凳，帝君坐了一张，共工坐在另一张。
这时一直在旁边的地藏菩萨坐过来对着东华帝君行礼：“帝君。”
东华帝君微微点了一下头。
地藏菩萨对共工说：“我陪你在这里下了五百年的棋，你终于等来了想等的人。也算是一种圆满。我还是那句话，凡事不可过执，过执便是魔。”
共工站起来对着地藏菩萨行抱拳礼道：“小神记下了。”
地藏菩萨脸上依旧带着悲悯，转身离开。
共工现在是魂体，他的身体在行刑当日被那九天神雷劈了个干干净净。
帝君低声道：“可是到了日子了？”
共工脸上也严肃起来，他点头：“不多不少整整五千年。”
帝君叹口气，又问道：“还有多少时日？”
共工：“七日。”
七日之后便是中元鬼节，到时候阴气大盛，那封印被风吹雨淋了五千年威力早已不比当日，再被中元节的阴气一冲，那人便封不住了。
第帝君没有再出声，共工脸上出现一抹悲戚。他道：“若是、若是他出来了，你可否、可否让我再见他一面。”
帝君看着他：“你还是放不下。”
共工垂着眼帘，喃喃道：“我怎么放得下呢！”
“你为他做了五千年的牢，连神的身份都不要了还放不下。”
三人一起回头，只见说话的人正是被周煜丢下忘川的相繇。
共工看见相繇脸上一喜。
“你、你还活着？”
相繇走到共工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他双目泛红，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君上。”
共工心里也是难受，当年他为了那人一意孤行，连累了共工氏一族，和几个衷心的臣子。害得他们被杀。这件事让共工一直倍感自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