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鸾还没结束。
“你如果真要动手，尽管下令好了，我这一辈子本不会为任何人退让，这一年来在你跟前，为这一天我退了又退……”
“别这样……”
他恳求她，虽然深知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些他曾经忽略的一切，忽略的她的痛苦，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可以有将来，他们相处着没那么难……
“重明正，你或许会觉得，我司空鸾就是一个铁石心肠……”
她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也没看到他的痛苦，明知道他最不喜欢她这种，对她过去的痛苦云淡风轻的态度，她依然告诉他。
“暖不热，捂不化，可我也得告诉你，人这辈子，一退再退，总有不可退的时候。”
所以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一定要逼他动手，逼他将他与她这一年来过去的一切，好的不好的全部斩断？
“你若觉得你今天无法退让，那你就没权利责怪我对你铁石心肠。”
她想放的干脆，也不允许他有所保留？所以宁愿重新为敌？
可怎么可以？她又如何觉得，他能做到？
还是她最终的目的，只是想不留余地的伤害他，让他体会她曾经的痛苦？
不同的是，当时他是用刑法，用她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一切，伤害她的尊严，摧毁她的信仰，伤害她的身体，而她只做了一件事……
诛心！
不留余地的让他深深受着这刮心之苦，用他曾经对她的一切，用她明知道他对她无法割舍的执念……
“我曾经想试着相信你，可你向我证明，你所做的决定都错了，既然你已经错了，我就没理由跟着你继续错。”
是，错了，所以他选择毫不犹豫的离开？以这样的方式……
“既然你的方式行不通，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决定这一切。”
也笑，他道。
“你可以试着再相信我一次，曾经你那么相信我不是吗？即便我们还是对手的时候。”
司空鸾摇摇头。
“你让我觉得我当初的相信，是我这辈子最追悔的事……”
心头骤然一紧，重明正觉得他已经喉头硬的无法开口了。
“你也不会给我真正想要的，你也保护不了。”
她这样重新对他判定一切。
“幽幽一个那么单纯的姑娘，你信誓旦旦，却无法保护，我这样的身份，你有什么能力卸除我力量的同时，能够保护我这个身份复杂的女人？”
“……”
“我有想过你说的那种生活，也试着努力，真心想要得到风国百姓认可，结果他们和云国的百姓官员一样，
受我恩惠的时候，当我是守护神，一旦出了问题，都是我的罪过，翻脸无情，面目狰狞，我想真心以待，他们逼我工于心计……”
“鸾鸾……”
重明正感觉自己掉下一个万丈深渊的大海里，黑暗像海水一样淹没他，喘不过气，不断的往海底最深处沉去，却在死亡之前，生生体会着自己对于生的无力与绝望。
她的痛，她这些日子所遭受的一切，此刻言之于口，却那么清晰的传达给他。
他的人，她的人，在这风冷凌厉的山道口出，静的除了她的声音竟是只剩下刮骨的风声，和她的心在滴血的声音？
“他们不会对我一个女人有多宽容，你，你的同僚和士兵，依然一样。”
听到了，他们都听到了。
第一次，这个伤害从来不会言出口的女人，让他们深切的了解到，这些日子他们无形中对她的伤害……
“你只是觉得在你可接受的范围内，对我还算宽容，甚至对我对他们的帮助，也当做理所当然的接受，就像云国的百姓，理所当然的接受我以生命为代价的守候，
可但凡有一丝一毫动静，我就会是被牺牲的对象，他们的灾难，就是我这个敌国的将军，敌国的女人为他们带来的祸端。”
重明正觉得，没有任何一种痛苦能够和他此刻所感受的一切相比了，而唯一能够救赎他的人，此刻却拒绝对他伸手，因为……
她自顾不暇，而这痛，还是他给的。
“我不要再过那样的生活，也不要再为那样的人而活，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的制度，我自己来定义，再说……”
她笑，眼底含泪，毫不掩饰，也再无惧让人看到。
“重明正，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信你了，也不爱你，应该说从决定不爱你的那一刻，便不会爱，所以你对我是出于爱也好，单纯的执念也好，只要别干涉到我，都与我无关。”
隐约意识到，或许，她与他一样，只是，她的尊严不允许她爱一个并不会尊重她和伤害她的男人，所以一意离开，再不愿被他囚于牢笼。
“别不甘心了。”
她还笑着告诉他。
“毕竟与你对我做的那些事相比，我现在不过与你一别两宽，已经算是看在幽幽的面子上，对你这份情意的偿还，
若是照我以前的性子，就凭你做的那些事儿，不十倍加之，也定要将一切如数奉还。”
她说到这里，有几分没趣道。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两不相见，若沙场再见，别再像刚才那样留有余地，因为让我抓到机会，我绝对不会给你留有情面。”
说着她眼底看着他的最后一份情绪也收敛起来，那双凤目一旦收敛笑意和感情，便是沉静到冰冷的锋锐。
她将头上的帽子拉低，拿了旁边李兆递给她的盾牌打马厉喝，丝毫不打算再听他一言，看他一眼。
“突围————”
风声雷动，裹着黑斗篷的人，率先一人前往，迅如雷电，而顿阵紧随其后。
“王爷……”
眼看下面的人迅速移过，已经穿越到一半的山道，上面的伏兵都蓄势待发，重明正却像失了心魂一样，丰台有些不确定要不要提醒他当前的情况。
本质上与司空鸾相处了这么久，加上刚才深切明白，她对风国已经同云国一样的失望，感情上来讲，他是不想与这女子为敌，再为这个命运多折的女子增添险阻。
可理智的立场上而言，放走她，便是为风国树立了一个敌人，这并不明智，也不该……
“王爷！”
终究，他还是唤醒了晃神的重明正，可重明正看着下面一队人马最前面一把当先的人，手缓缓抬起，却始终无法挥下。
于是丰台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