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如此自残，究竟为了证明什么！”
盖聂喘着气，额头上冷汗直冒。其实盖聂隐约知道，只要他没有什么动作，身体里这份力量也会平息下来。但是卫庄都已经挑明了这次就是为了墨家而来，而墨家对盖聂又是有恩的，让盖聂如何做到袖手旁观？尤其是当端木蓉替他挡了白凤的攻击之后。
“聂师哥，你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卫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眼半死的端木蓉，以及断刃的渊虹。
“不管是人，还是剑。你看这女人，性子又闷又冷，长得也不怎么样，医术恐怕也不及小师哥；而渊虹，虽然在剑谱上排名第二，但是如今也不是被我的鲨齿折断？实在是徒有虚名。”
“你对剑太执着了。”
“那就没办法了，”卫庄抚着鲨齿，“这可是，小师哥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盖聂瞳孔微缩，当年唐嘉莫名其妙的失踪，鬼谷子也忌讳这件事，从来不曾对他说过。盖聂离开鬼谷后也曾经寻找过唐嘉，但是却一无所获。直到后来在成为秦皇侍卫的时候，隐约知道了些秘密，这才没有继续下去。盖聂原本以为唐嘉只是在躲人，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你什么意思？”
“呵呵，我这鲨齿，出炉后饮的第一个人的血，就是小师哥的。”
一根白色的羽毛擦过卫庄的耳边，削下了一缕银发。墨家觉得今天他们受的刺激够多了，所以就算是流沙忽然起内讧，他们也麻木的没有反应了。
“凤儿，你是不想面对过去，还是不想知道更多的真相？”
卫庄知道今天说这个等于是揭了白凤的伤疤，不过有些东西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也是个问题。对于卫庄而言是这样，对于白凤也一样。白凤自从知道了唐嘉魔音是同一个人，就对当初眼睁睁的看着唐嘉死去这一点心有芥蒂。虽然当初就算他出面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最大的可能是被魔音拦住。
卫庄很少管白凤叫“凤儿”，甚至说几乎没几次，主要原因就是不管是卫庄还是白凤都觉得“凤儿”这俩字特矫情特别扭。就像如果鬼谷子那天忽然不喊小庄而是喊“庄儿”，估计卫庄第一反应就是提着鲨齿攻击——看看眼前的鬼谷子是不是本人。但是如果这么开口了……
“希望你的真相不要让我失望。”
捻着一根羽毛，白凤状若不经意，然而眼神却是郑重的。白凤所知道的并不多，也仅仅是唐嘉和魔音是同一个人。他知道唐嘉和卫庄盖聂一样是鬼谷弟子，但是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纠葛，能让唐嘉不辞辛劳的从未来回到过去，只为了杀掉，或者说封住卫庄。
而偏偏这种事，卫庄从来不肯开口。白凤自然是不会参与到那一辈儿的纠葛，但是毕竟唐嘉是他的师父，卫庄和唐嘉之间的恩怨他也想知道些……白凤到现在都不知道卫庄找到唐嘉以后会做什么，总感觉是不好的事。如果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那么他自然知道找到唐嘉之后要防备卫庄到什么程度。
没错就是防备，虽然说这么些年一直跟着卫庄，也算是卫庄把他带着长大，而且即使是知道了卫庄是直接让他师父离开的人，在白凤心里，卫庄依然是当年的卫庄大哥。但比起卫庄，还是那个救了他们兄弟，教他武功，给他们安身的地方，甚至临走时还把能给他的都给了的师父更重要些。
天地君亲师，唐嘉是白凤磕过头递过茶的正经师父，在双亲离去后已经成了白凤最亲近的人之一，可不是卫庄这样明明该是师叔但是还死皮赖脸的让他叫二师父而且对自家师父有非分之想且意图不明的人能比的。
“你是说，师哥是被你给……”
盖聂不敢相信，盖聂一直觉得，卫庄和唐嘉之间应该也是关系很好的，至少不会比他和唐嘉之间关系差。虽然同是鬼谷弟子，但是显然唐嘉绝对不可能成为卫庄的阻碍，卫庄根本没有理由除掉唐嘉。
“鲨齿出世时便是妖剑，但是却无刃。以身饲剑，以魂赋灵，这鲨齿如今能有今天的名声，最大功劳，可不就是小师哥了么。”
以身饲剑，以魂注灵，盖聂再怎么木讷也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
“小师哥根本不可能影响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师哥，你还真当小师哥多么善良多么无害了是吗？真是可笑。他可是师父唯一真正疼爱的弟子，从小教到大，师父拿手的东西，他多少也学会了几分。你以为今天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你以为当年为什么他会留给你增强功力的灵药？你以为，他为什么要以身饲剑？”
十年了，卫庄也曾将遇到唐嘉一直到唐嘉离开的事情回忆过无数遍。青涩时看不透的问题，如今却如明镜般剔透。从初遇开始，卫庄就一直被唐嘉算计，那些前后不一的刻意的引导，也不过是为了与他达到共鸣，以便获取好感。唯一令卫庄不解的，就是唐嘉这么做的目的。
获取好感，帮助他走向巅峰，然后杀了他？唐嘉那种懒蛋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但是若是为了他人……参考唐嘉能够从未来回到过去，那么什么理由都是有可能的。
卫庄该是恨唐嘉的，但是比起恨，更多的却是嫉妒。无论唐嘉以什么理由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是卫庄嫉妒的源头。而这种非爱非恨的感情早就如藤蔓一般，在心底扎根缠绕，若非将心也一起弃了，便是一辈子也除不尽摘不掉。
所以卫庄嫉妒白凤嫉妒鬼谷子甚至是嫉妒盖聂，唐嘉对于他们都是真心以待，唯有他，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但是卫庄却也很清楚，他会有这种想法完全是迁怒。鬼谷子是把唐嘉从小拉扯大的人，唐嘉自然是尊重敬仰他的；白凤是唐嘉唯一的亲传弟子，唐嘉自然也是疼爱的；而盖聂，盖聂此人原本就是那种对他一份好还你十分恩的人，自然也是没得比的……
但是依然嫉妒，却也有时候会庆幸。能让唐嘉如此对待的，怕也是只有他卫庄一人了。何况，若无真心而是纯粹的算计，即便是少年的卫庄，也至少是能感觉到的。
“这些都不过是小师哥的算计。从头到尾都是。你我是对手，这世界上有可能杀了我的人大约也只有你。十年前你得到的那一甲子的功力，是小师哥给你的。你是小师哥留的后手之一，若是当年我死在他手上，那么便一切好说。若是没有……他早就料到我会对你说出真相，也早就料到你我之间会有一场生死对决，这才是，他给你灵药的真正原因。”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唐嘉留了后手，假若他失败，还有盖聂作为预备役。卫庄早已入魔，若是有一天，卫庄真的要带着整个世界坠入地狱，那么只有盖聂这个同样修习纵横剑法且执着于正义的人有可能阻止卫庄。
“他原本以为你能杀了我，但是很可惜他失算了。你失败了。因为我还活着。”
墨家弟子大概永远没想过自己能听到这种诡异的故事，估计只要他们能活过今天，这个故事就会有无数版本流传于世。不过毕竟他们也是云里雾里的，所以以后流窜的版本……大概会和真相越来越远，当然也有可能和真相越来越近。
纵横家一向一脉单传，每一位鬼谷先生只收两名弟子，如今这多出来的一个，能让无聊人士多一项茶余饭后百谈不厌的谈资。
“这也该感谢小师哥，如果没有他，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我。”
盖聂以为卫庄是憎恨唐嘉的，但是他却感觉不到那份憎恨。对于卫庄和唐嘉之间的恩怨，盖聂如今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剩下的全靠脑补。他说不清卫庄和唐嘉之间究竟谁欠谁，或许没有人能解开这份纠缠不清。
“白凤，你对这份真相，感觉如何？”
卫庄知道白凤一直在调查他们的过去，不过白凤自然是什么都得不到的，除非他能找到看明了一切的鬼谷子。不过那老家伙的下落，大概没人知道。
“我只可惜我总是不够快。”
除了卫庄，没有人听懂白凤真正的意思。在别人耳中的答非所问，而到了卫庄这里确实简单明了。可惜还不够快，还不能杀了你——也算是除去一个威胁。
“是很可惜，因为你将永远不够快。”
白凤冷笑一声别过头。赤炼觉得卫庄和白凤字字珠玑，但是她就是云里雾里没能听懂——所以她不喜欢白凤，因为有时候卫庄和白凤之间的对话，她听不懂。而她讨厌这种感觉。
“我想要证明的，就是你的失败。如今私事已了，也该轮到公事了。”
话说卫庄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表明私事比公事重要真的好吗？虽然你的公事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只差最后一击了。
“大叔！你怎么了！”
卫庄转头，那个和荆轲有六七分相似的小鬼居然大大咧咧跑到盖聂身边。正好现在时机未到，倒是可以用来拖延时间。荆轲好歹是墨家人，如果他的儿子被人抓住，大约墨家也该着急了。
“哼，暗箭伤人，卫庄你也不过是一个卑鄙小人。”
不明白盖聂的伤势，仅从外在的表现来看，盖聂应该是中毒。雪女咬着唇，愤恨的指责卫庄。
“弱者没有资格提出要求。不过，今天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