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 周粥站在露天领奖台的左边。
身边都是金发碧眼的他国人，只有她一个人，黑发黑眸，笑容灿烂。
迎着上午的如光，她身上有一种青年人的朝气, 胸口上的金色奖牌闪闪发亮, 宛如一枚小太阳。
如果此刻在照片下面打上“少年强则国强”几个字，那是妥妥的社会主义核心宣传片。
但是要独家、要爆点，就肯定不能光说这些又红又专的东西。
topa第五名？没错啊！
庆大优秀学生……也没错！
还有长相貌美，气质出尘等等, 都没错！
这些都要写，但是——
“小吴！”总编朝办公室外喊了一声, “上次我让你整理资料全拿过来。”
他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兴奋, 但是一张老脸皱成菊花，让门外送资料的小吴脚步迟疑了一瞬。
“总编, 咱们真的这么报道嘛……万一写错了, 这可是topa的第五名, 以后可能进国家科学院的大牛……我们真能得罪的起？”
总编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他：“屁！你懂个屁！我们造谣了吗？我们这是建立在客观证据上的合理猜测懂不懂？”
总编为了让小编辑明白道理, 特意加重了“客观”和“合理”两个字。
他们的证据也的确是足够客观合理了。
topa进行了多久, 主播小昼就请了多久的假。
上次在小昼和平精英和遇见沈渠没开变声器，声音和他们那边托人录的周粥视频里的声音声线一致。
再者小昼曾经在视频里有意无意暗示自己不缺钱，现实中周粥也是沪市商界大佬周汝海的女儿……
等等等等，两人同是数学系学生的身份都得排到后面去。
这不就是妥妥的石锤了吗？
而这个石锤正好在周粥topa获奖这一重磅新闻出来的时候放上去，最能抓人眼球。
反正这个流量, 他们是吸定了。
“快点把照片整理好，内容我亲自来写，今天下午六点，直接发头版。”
想到之后可能接商业合作到手软的盛况——主编兴奋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小吴自然不敢违背当前上头的主编，只能连声说好。
……
祁连风逆着光，看着站在领奖台上的少女。
明明背对着日光，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刺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夏佐絮絮叨叨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天吶，周现在已经站到那个位置了，真是个变态，不知道五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昆嗤了一声：“还能怎么样？反正不会和你在一个水平。”
夏佐：“你在说什么鬼话，周现在也和我不在同一个水平好不好……”
昆：“……”
虽然两个人的话有点逗趣。
但是队伍里另外两个参赛者笑容中掺杂着苦涩。
“果然像周粥这样的才配称得上未来的数学家吧。”
“哎，我觉得我再学两年，也达不到周学妹这么变态，人家思想觉悟也高……”
两人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某种无奈的情绪，然后继续看台上的周粥。
和评委拥抱，发表感言……
她始终沉静、姿态不卑不亢。
回到酒店，周粥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此刻在华国网络上又掀起了一阵巨浪。
因为京文社卡着点，把她获奖的消息发了出去，顺便还把她就是小昼这个事实扒了个底朝天。
【京文社独家：庆大美女学霸国际赛事获奖？她到底和主播小昼有何牵扯，京文社记者为您独家揭秘。】
这篇文章首先放上了周粥领奖的照片——闪瞎人眼，美的不行。
然后又摆上了之前周粥拍眼妆广告的图，在高清摄像头下，两人鼻梁上的痣简直一模一样。
以此为开头，京文社将周粥和小昼的各种相似之处一一扒了出来。
各种细节，例如在贴吧上怼人的语气，声音上的相似性，长相的相似性，以及学霸身份等等。
反正通篇下来，全部都是断然性的词汇，最后钉在了周粥得到topa大奖这个爆点新闻之上——
【……我一直都怀疑小昼和周粥是一个人，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了石锤】
【靠！我人傻了，臭婆娘=周粥=庆大学霸=国际数学竞赛第五名？这是真的吗？不是什么营销吧】
【这些点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很像了，但是我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证据，现在把这些可疑点全部聚在一起……真相是什么好像不言而喻了吧】
是的，周粥就是小昼。
大家都这么说，怀疑的声音在确凿的证据下变得非常小。
猜测的点多了，那么说猜测就是事实，也没人想花时间反驳。
【为什么臭婆娘可以这么耀眼啊？topa第五名，大二，怪物玩家！】
【呜呜呜呜，我吹爆我家小昼啊】
【虽然大家都说小昼就是周粥，我还是等一个臭婆娘的亲口承认】
【前面的，我也是】
这个事件一发酵，江湛就一直在关注着，原因无他，只因为有小昼两个字。
他盯着手机屏幕，一条一条刷着评论，偶尔会去周粥的微博看一下，看看她有没有发布新的微博，但是并没有。
江湛锋利的眉头紧紧皱起，他脸上的表情并不算愉悦，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内心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情绪，不算好，也不算坏。
他给周粥发了很多条信息，但是周粥一条也没回，江湛期待，哪怕她在微博上作出回应也好，但是什么都没有，这些“无”让江湛心情烦躁，想说脏话，想重新抽烟。
“回老子信息啊！”他从齿缝里逼出这句话来，锋利的牙尖森森闪光。
脑袋上的“鬃毛”比往常更乱，从背后看去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于是江湛开始一条一条翻看关于周粥的信息。
最先还是她站在领奖台上的那张照片，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是的，有点太耀眼了。
不论是胸前闪亮的奖牌还是眼睛里映着的日光……
继而他看到了很多周粥之前的扒帖。
关于整容被否定，私生女被否定，学业造假被否定等等。
越看，江湛的眉头皱的越紧。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人认为，周粥就是小昼。
而且网络上吹捧周粥的人也越来越多，什么颜值超高、学业有成、天才光环等等的美名都被加到了她的身上。
但是周粥依旧什么回应也没有。
江湛越看，越觉得这个女生……他好像配不上。
哪怕他拿了世界冠军。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呢，她与世界上的天才齐聚一堂任旧熠熠闪光，但他……
年轻男人皱着的眉头倏然松开。
他开始平静的往下翻，看更多关于周粥的资料。
没有什么比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承认自己是个废物更加令人难受的了。
江湛曾经也幻想过周粥是个长得很漂亮但是家境和学业一般的女生。
或者长得更普通一点，比较有个性但总体很乖的那种。
但是好像都不是。
江湛翻着翻着，突然看到了一条直播公告。
【京文社明早十点将在京都机场现场直播——采访刚下飞机的周粥，关于topa奖项和主播身份，正主会怎么回应呢？大家敬请期待】
此条公告一出，网友们彻底炸了。
直接去堵？是这个意思吗？当场捉住从飞机上下来的少女，然后一阵逼问？
【这样算不算侵犯他人隐私啊？手段不要这么激进行不行！】
【万一不是，万一人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呢？】
【京文社有点东西……】
期待的言论很多，但是批判的言论更多。
喜欢周粥的粉丝不在少数，不论是直播还是现实，而且就算小昼和周粥是同一个人，那也不算是什么黑料，反而既是学霸又能兼顾主播身份，个性还超强，除了偶尔言论比较刚之外，几乎没有黑点。
但是京文社这种狗仔队的做法是怎么回事。
“总、总编，网友都在骂我们，我们确定要继续派人在机场等么？”
总编睨了小吴一眼，仿佛在说，你懂个屁。
“他们骂就骂呗，你看看明天直播的时候，人会不会少？”
虽然大家都希望揭穿的方式柔和一些，但是真这么大刀阔斧的搞，众人的胃口却是被提到了最高。
周粥上飞机前凑到祁连风手边看了一眼关于自己的新闻，然后神色如常的抬头：“走吧，那不关我事。”
祁连风眯着桃花眼打量了她一会儿：“你确定？”
周粥困得没个正行，差点靠在他身上，但是重量很轻，身上一股香味飘进他的鼻尖，周粥声音轻飘飘的：“哎，真不关我事。”
尾音上翘，好像无意识的在撒娇，祁连风像昆拎着夏佐的后衣领一眼，把周粥身体拎正。
小小的一只，完全不像是领奖台上那副光芒四射的骄傲样子。
周粥在飞机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把这些天没睡过的觉全补回来了。
下车了被祁连风拎着往外走，不是拉手，只是虚揽着肩膀。
但是在旁人眼里与情侣无异。
而此刻，很多人守在所谓的京文社直播前，企图等到所谓的现场采访。
这些人里面，包括一宿没睡咬牙切齿的江湛，包括小型演出到深夜后就一直拿着手机把玩的楚颂，甚至还包括不久前和周粥在游戏里偶遇过的沈渠，乃至被周粥攻略完就丢的伍子宴……
她会承认吗？
“来了来了！”随着一道男声，镜头转了个弯。
对准了不远处的两道身影，一男一女。
江湛紧紧盯着屏幕，目光黑沉，眉头紧皱。
从模糊到清晰，他终于看清了周粥的真实模样。
镜头怼着少女的脸。
雪白的皮肤，殷红的唇。
眼皮微微耷拉着，显示着其主人的不耐烦，半露的漆黑眼珠带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冷意。
而她身边站着的男人玉树兰芝，斯文冷峻。
话筒被递到周粥面前，她眉头皱紧了又松开，所谓的“记者”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问着所谓的“现实”问题。
“你是周粥吧……请问你承认你的另一层身份——主播小昼么？”
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发弹幕。
而她身边的祁连风就那么安静的站着。
记者还在絮絮叨叨，周粥倏然打断了他，她看向镜头，声音冷冽：“对不起，我不是。”她的眼皮终于完全撑开，漆黑的瞳仁含着水光。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一下子便击碎了大家的猜测。
对不起，她不是。
鬼才会承认自己的主播身份？
“我是周粥。”
“但是你们口里的小昼……和我无关，谢谢。”
赖皮的最终奥义是——将死不承认的原则发挥到底。
她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凭什么现在承认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