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笨男人有本事舍弃她，就舍弃彻底啊。贺海冬鼓着两颊，透过射进水下的阳光，看着逐渐无法呼吸的关尚北。湖面上的喧嚣在此刻离两人显得那么遥远。
注意到一截绿色的水草缠住关尚北的小腿肚，贺海冬的双腿往后一划，整个人往湖底游去。矛形匕首被她扔给了熊清婉没有趁手工具的贺海冬只好扯破关尚北的裤腿直接伸手抓住深绿的湖藻往外拉。
斑驳的陈年疤痕在湖藻的缠绕下格外清晰，凹凸不平的触感让贺海冬认知到当年关尚北的双腿伤的有多么重。
巨大的拉力让深绿色的湖藻承受不住，齐根断裂。没有湖藻拉扯的关尚北吐出胸腔的最后一口空气，长长的黑色发丝漂浮在水里，整个人无力地向上浮起。
贺海冬刚拉断湖藻，她又赶紧扑腾双腿，游到溺水的关尚北身侧，伸手揽住他的腰，单手捏起关尚北的下巴，倾身向前渡气。
在窒息的痛苦中，关尚北静静地看着贺海冬。
察觉到关尚北有想加深这个人工呼吸的趋势，贺海冬及时抽身。透过湖水，看了眼乱成一团的长廊，贺海冬抱住关尚北的腰，往别处游去。
虽然多了个不想要的拖油瓶，但在别处苟着，好好地活下去这点，贺海冬没有改变主意。
连拖带拽地把关尚北拉扒到僻静的假山后。隐约可以听见吵闹声从长廊的方向传来。
“喂，你还醒着吗？”贺海冬拍拍眼睛半睁不睁的关尚北，“要是醒着，就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贺海冬可是把刚才的二选一记得清清楚楚。关尚北今天要是不讲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就用金针把他彻底刺到高位截瘫。
拖动无力的双腿，头发乱糟糟的关尚北让自己靠坐在石壁上。“暂时还死不了。”
贺海冬竖起一根手指去戳了戳关尚北的腿，“你的腿不是能走了吗？现在又变成我们刚见面那样了？”
“忽尔哈赤给的巫药没剩了几颗，得省点儿吃。这也是我同意他来京城的原因。”关尚北言简意赅。
既然关尚北没事，那是时候来算一算他们之间的糊涂账。贺海冬从怀里掏出一小卷布卷，放在长了青苔的地面铺平，一排细细长长的金针排列在其中。随意碾起其中一根比较粗的金针，贺海冬夹在指间。
“海冬你其实很伤心吧。”关尚北抢先一步说话，“嘴上说着不在意，但看见我选择救熊清婉，你的心里还是很不好过。”关尚北笃定地看着贺海冬。
抬手把金针刺进关尚北的麻穴，关尚北的右手顿时又酸又麻，使不上力气。贺海冬松开手，又从布上的金针中挑了一根，逡巡关尚北身上的各处穴位，仿佛在挑选下一个地方应该刺哪里。“我承认，在你选择救熊清婉的那个瞬间，心稀碎。”贺海冬把金针刺进关尚北左手的麻穴。顿时，关尚北的右手也使不上力气。
任由贺海冬动作，关尚北没有阻拦。
“不过呢，我也不是那么狭隘的人。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记住，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要是你说的话不中听，你的两条手臂就会跟你的腿一样，废得彻底。这次，你可没有机会给它们续上筋脉。”贺海冬用手点了点关尚北长了青茬的下巴，有时候回想起关尚北的身份还没有暴露的那段日子，贺海冬竟然有点儿怀念。“开始狡辩吧。”
“不中听是指什么话？”仿佛没有把一柱香这个时间限制放在眼里，关尚北认真地问贺海冬，“类似于，一开始就是为了你方家后人这个身份接近你，想让你做皇后也是为了帮我治腿，现在有了忽尔哈赤的药，又有了熊清婉这么大的助力，你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所以你最好尽快去死吗？”
眼角抽动，贺海冬被关尚北这个小王八蛋气得不行。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话，“你不是很懂什么是不中听嘛。已经过了半柱香，你还剩半柱香的时间。”贺海冬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假山。
“海冬，你那根不存在的香是不是烧的太快了？”关尚北指出时间流逝过快的不合理性。
“你都说不存在了，那烧到哪里都由我定。你有意见？”贺海冬嫌弃关尚北罗里吧嗦，“有闲工夫说不中听的话，不如赶快一五一十地交代。”
贺海冬可不是只能依附他人的菟丝草，如果关尚北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贺海冬绝对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在贺海冬的手指敲击山壁越来越快的时候，关尚北终于愿意开了金口，“江山与美人，王倩儿作为幕后推手，她让熊清婉逼我做一个选择。”关尚北盯着贺海冬看，“朕可是大商的皇帝，江山只有一个，美人可以有很多。朕选择什么，显而易见，不是吗？”
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贺海冬停下敲击假山的动作，指间抵住关尚北右肩上的金针，往里推了一寸。关尚北闷哼一声。
“你说得倒还挺问心无愧。那么，接下来说说，问心无愧的你为什么让莫言开装作司龙神君，救下我？按照你的说法，我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后，你和西南的盟友关系才能更加稳固吧。”
“你怎么知道那是言开？”关尚北几乎把莫言开伪装成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做的很完美。
“废话。你一个傀儡皇帝，身边又没人能用。除了莫言开，你还有什么顶事的属下？”贺海冬的反问让关尚北哑口无言。
垂下头，关尚北没再去看贺海冬。“舍不得。”低弱蚊蝇的话，从关尚北的口中说出。没想到这种情感有一天也会从他这种铁石心肠的人身上出现。
在他射箭前的那句‘对不起‘，关尚北并不是在对贺海冬说，而是在向莫言开道歉。对不起忠心耿耿的莫言开，他最终没有听从莫言开的劝告，选择救下贺海冬。
明明就像那些不中听的话说得一样，贺海冬死去才是对目前的局面最好的。可，他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