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有泪，却迟迟不落，嘴角甚至扯出一个笑容来，只为了在临死前，让离月白看见的，只是笑意甜美的她。
离月白看着她的样子，心痛到无以复加，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的娘子，钟灵毓秀，像是汇聚了整个世间的灵气在身上，现在竟然变得这样黯淡脆弱，再无活泼之相，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他眼前一样。
他曾在心里立誓让她永远都只有笑颜，然而现在看着她微笑的样子，他宁愿她不要笑得让他那么心疼。
“娘子，你不要我了吗……”离月白颤抖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应该早点出现，甚至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山谷里，如果他和她一起，她一定不会遭遇这些事情。
楚伊灵看着他的眼睛，很容易就看懂了他的心思，对他摇了摇头，“离月白，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识人不清，爱错了人，落得这样的下场，是我活该，你别自责，不然让我怎么走的安心呢？”
从离月白一出现，夙夜冥就紧盯着两人，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中就无名火起，他归咎于就算他不爱楚伊灵，她也是他的女人，而她现在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他怎能忍受。
然而现在听到楚伊灵说出爱错了人这四个字，他的心脏突然狠狠一抽，一种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楚伊灵这么轻描淡写，是彻底不爱他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夙夜冥心中的火气更甚，手掌紧握成拳，开始凝聚力量。
一旁的林凤舞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注意力竟然全都在前方那两人的身上，握着她的手也微微使力将她弄得有些疼，他却毫无所觉。
这样的夙夜冥，很不对劲。
林凤舞想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暗光。
就在这时，离月白突然放开了楚伊灵，让她坐靠着白玉栏杆上面，就站起了身，看向了夙夜冥这边。
他稚气清纯的双眸中，如今满是肃杀，尤其是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之后，白嫩的脸上更显阴沉，隐有几分威势。
他朝夙夜冥冷冷道，“你骗了我娘子，还想杀了她，该跳下断魂台的人，应该是你。”
不过小小狐妖，夙夜冥怎会放在眼里，“对我大放厥词，可你以为你能对我怎么样？”
离月白看着他不屑的表情，瞳孔倏然变色，变得妖异起来，“我要你死。”
话音刚落，他手上就出现了一把精致的长刀，做工细致，且上面的灵力十分充沛，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楚伊灵在他身后虚弱地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错觉。
这样的离月白，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他明明不会法力，可他现在迎风而立的样子，却给人感觉很是玄妙。
夙夜冥也有些惊奇，不过他仔细看了看离月白手上的长刀，倏然嘲讽一笑，“你以为，你将你把长刀拿出来，就能杀死我？你隐藏了那么久，也不过如此。”
“长刀吗？”楚伊灵不解地呢喃，随即提高了声音道，“离月白，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他们都有法力，我不想看你送死。”
离月白听着她虚弱无力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发现她的身体竟然比刚才淡了许多，再过不久，她就会变得透明，然后完全消失。
而楚伊灵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她只希望他赶紧离开这里。
离月白心尖一颤，留恋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对着夙夜冥道，“能不能杀死你，你试试就知道了。”
夙夜冥正要说话，一旁的林凤舞就先道，“你一直都把一身法术藏得好好的，从不动用法力，现在却把它拿了出来，就算它能让你一时拥有高强的法力，可这东西如果有一点损害，你就性命堪忧了，离月白，你已经修炼万年，即将成仙，若是死在这里，不是可惜了吗？”
林凤舞说着，眼中便浮现出悲悯之色，如天上仙，美得让人心惊。
楚伊灵听不懂她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却知道离月白根本不是夙夜冥的对手，她不能让他白白送死，忍不住唤道，“离月白，我求求你了，你快点走吧，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啊！”
离月白没有回头，“灵儿，你放心，你一定能安全离开这里，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说完，离月白打开扇面，朝夙夜冥冲了过去，刀上发出金光，灵力直朝敌人而去，夙夜冥一手握拳，迅速迎了上去。
两人身形纠缠，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打出了断魂台，云雾缭绕间，只有金光不时闪过，却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楚伊灵的身体又淡了一些，眼前也模糊了起来，林凤舞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朝她走了过来。
林凤舞依然是那副温柔的模样，楚伊灵却不知为何，只觉十分危险，便警惕地盯着她，看她想做些什么。
都已经快要消失了，竟然还是对她如此防备。
这个女人，果然是她的克星。
林凤舞停下了脚步，心中冷笑，面上却笑意不减，“楚伊灵，你刚才不是想跳下断魂台一死了之吗？怎么，现在不动弹，是怕了吗？”
楚伊灵仰头看着她，竟露出微微一笑，“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对你赶尽杀绝？”林凤舞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弄错了，骗了你的是夙夜冥，想让你灰飞烟灭的也是他，怎么，你还爱着他，竟想把这一切都推到我头上？”
楚伊灵摇摇头，“他骗了我，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都想我死，我也不过是想问个明白而已。”
“我可不想给你解什么惑，你知道了也是枉然，你就祈祷，下辈子过的好点吧，不对，我都忘了，你没有下辈子了，灰飞烟灭，可是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林凤舞轻声细语，眼中满是对她的恶意，语气却如同蜜糖般甘甜，像是对着情人说话一样娇俏。
楚伊灵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再多说废话。
林凤舞以为她是怕了，心中忍不住得意起来，这样一缕残魂，不知道多脆弱，只要她再刺激两句，楚伊灵怕是不用跳下断魂台，就直接魂飞魄散了。
这样想着，却听“砰”地一声，楚伊灵的身边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
她定睛一看，竟是离月白。
楚伊灵被身边的动静惊得睁开了眼睛，就见离月白趴在她不远处，他紧闭着双眼，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嘴角流着几丝鲜血。
而且他隐藏好的耳朵和尾巴都出来了，九条尾巴耷拉在地上，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
离月白的惨状将楚伊灵眼睛刺的发疼，她没力气站起身，就趴着过去他身边，颤抖着手碰触他的脸颊，轻声唤道，“离月白，你醒醒。”
可是离月白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伊灵着急了，轻轻晃动他的身体，“离月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快点醒醒，不要吓我，求你了，你快点醒过来。”
这时，一个东西突然被甩到了她面前，楚伊灵定睛一看，竟是离月白的那把长刀，原本精致的长刀，变得破破烂烂的，中间的那柄刀骨甚至已经断裂，刀背金光不再，如主人一般灰败蒙尘。
楚伊灵抬起头，就见夙夜冥站在不远处，他还保持着丢长刀的动作，见她望过来，才缓缓收回手。
她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就像之前在仙谷里，她得知了他的目的，眼中像是浴了火，能将他焚烧殆尽。
这是他第二次清清楚楚地看见楚伊灵的仇恨。
夙夜冥不知为何，心里突生一种惶恐之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抽离了他的身体。
他想要抓住，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东西，是什么。
楚伊灵以为，自己会拼尽所有的力气上前掐住夙夜冥的脖子，她还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能这么狠心，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要杀了离月白。
然而她还没有动作，就感觉到手上覆了一层温暖，她低头，就见离月白睁开了眼睛，握住了她的手。
“娘子。”离月白的声音很小，很温柔。
楚伊灵一下子落了泪，滴到了他的脸上，却又瞬间消失，不复存在。
魂魄的眼泪，并不是实物。
离月白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别哭，娘子，你要坚强一些，好不好？”
楚伊灵重重地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真乖。”离月白赞了她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我真舍不得你啊，娘子，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
说着，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了些许血沫，脸色雪白，像是不久于人世了一样。
楚伊灵听着他说这种话，心中突生不安，且越来越强烈，她强扯出笑容道，“你别说了，我们离开这里，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找夜芜妖他们，他们一定有办法能救你的。”（未完待续）